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虎牢关前独拒诸侯的英雄,每每吕布率领三千铁骑进出长安,都会引起人们的欢呼和喝彩。又是一个黄昏,吕布率军从郿坞返回长安,只见当先一马如燃烧的火焰一般,马上的将军身披黄金铠甲,头戴紫金冠,手执方天画戟,宛若天神临凡。

吕布的铁骑刚刚抵达城门口,陡然刺斜里冲过来一辆马车,带着呼啸。车上的马夫惊慌失措地大叫,“糟了,马受惊了!大家快躲开……”

马车径直冲向了吕布,吕布大怒,手中画戟一横,侧身让过马车,却把马车的缰绳往画戟上一绕,陡地一声大喝,“停!”

并辔的双马竟敌受不住一股大力,双双前蹄跪地,顿时把车上的马夫颠落,马车果然应声停下。

吕布冷声道,“这是谁家的马车?竟敢犯我铁骑?!”

那马夫身手敏捷,又是个玲珑的人,忙从地上爬起,跑到吕布马前,“小人乃是徐州陈字商号的,今番奉家主之命,载了我家小姐来到长安。不想冒犯了将军虎威,还望将军……”

正言语间,马车内突然传来了几声娇滴滴的轻哼,“老郑,你今儿是怎么赶的马车?”

脆音甜蜜无比,直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马夫慌忙走近马车,“小人该死,方才马儿想必是见不得将军神威,失惊冲突,多亏这位将军神力,制服了马儿。小姐,您没事吧?”

“原来如此,”帘栊微掀一角,露出一张惊世绝艳的俏丽面容,望着吕布。

吕布看得呆了,紫金冠也象是有点歪斜了。

“奴家谢过将军。”女孩轻启贝齿,带着三分娇羞,七分慵懒,斜倚在车首。

吕布猛然惊觉,连忙翻身下马,走到车前,“世间竟有如此标致的女子!布方才率军回城,不想唐突了小姐,还请小姐原谅某之卤莽。”

红霞映满了娇容,却被车帘相阻,吕布恋恋不舍,忙问马夫,“你家小姐欲往何处?”

“城南寄玉别院。”

“来人,”吕布抬戟上马,一整衣冠,“先送小姐去寄玉别院。”

三千铁甲军开道,一路风光无限,吕布当先,却是频频回首,隐约见到车帘后的美目透着欣赏的异彩。

寄玉别院是陈家在长安城里购置的宅院,颇见气势,陈登临行得其父嘱咐,处处行事低调,却没住到别院,此时倒派上了用场。马夫将马车赶进别院,却见吕布迟迟不走,不禁心中暗笑,“多谢将军护送,只是……”

吕布兀自呆视,微觉窘然,讪讪道,“请问贵属,可还有用得着吕某之处,尽可吩咐。”

马夫惶恐,“将军太客气了,只是恁多军士在此,我家小姐不便……”

吕布猛省,忙喝退了手下亲随,方回身,却见一个俏生生的女孩走下了马车,望着自己。吕布直勾勾的眼神,把女孩盯得娇羞难当,微垂臻首,轻声呼唤,“将军。”

吕布搜肠刮肚,却愣是找不出任何可以用来赞美的言辞。

对这一点,郑纶的体会似乎比吕布要更深刻一些,对于貂蝉还是貂儿蝉儿,尽其言辞无溢其美!简简单单的一个局,把个吕布的心收攫了一大半,郑纶知道,连环计的序幕已经拉开。

从这一日起,吕布几乎每天都会到寄玉别院来报到。貂儿、蝉儿姐妹俩轮流着用不同的方式制造着与吕布的交往,吕布浑然不觉,他根本不知道其实他面对的是两个人,然而貂儿蝉儿的态度和情感却不尽相同,当郑纶开始察觉到貂儿的嘴边时常会挂上吕布的名字之后,人选也已经定了下来。

时机渐渐成熟,王允安排了一次宴会,邀请董卓过府。董卓欣然而来,身边自然跟着吕布。

王允为董卓引见了郑纶,当然是以陈登的身份。

董卓最关心的是郑纶送了多少礼物,盘算着给予什么样的官爵。宴会的气氛很轻松,而郑纶事先跟吕布打过了招呼,当日的马夫其实就是陈家的少主,吕布倒也不放在心上。酒过三巡,王允安排了歌舞,然而歌舞的主角一出场,便让董卓魂不守舍!

吕布大怒,找了个借口,避席而去。

郑纶和王允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转身出来,却是去找吕布。

只见吕布站在廊下,怒不可遏的样子。

“将军不是去处理军务吗?”郑纶佯问。

吕布一见郑纶,更是火大,劈头便道,“如何使汝妹为舞?”

郑纶愕然,“怎么?难得太师肯接见我,让我妹妹为太师起舞助兴,有什么问题?”

吕布恨恨道,“董公好渔色,只要有些姿色的,入他眼中,无有脱幸之理!”

郑纶瞪大了眼睛,“不会吧,太师年过花甲,我妹青春韶华,如何使得?莫是将军多虑了吧?”

吕布气得一跺脚,拉着郑纶到了僻静处,悄声道,“你好糊涂!也不去长安城中打听打听,老贼的手段!”

郑纶惊道,“果真如此?那可就糟了!吾妹自得见将军之后,时常挂念在嘴边,我本想找人探听一下将军的意思,将吾妹许与将军呢。”

这把火可算是点上了,吕布又惊又喜,顿时急得来回直晃悠,猛地一顿,“不行,我得去告诉义父,貂蝉儿(姐妹俩与吕布相处之时同用此名)是我的女人。”

“不行!不行!”郑纶连连摆手,“此时进去,若是败了太师的雅兴,只怕我陈家的前程可就完了。”

吕布怒道,“有我在,还怕你陈家得不了好处?!”

郑纶轻轻哂笑,“将军勇冠三军自是不假,可是将军之势比董公如何?”

吕布一皱眉,“你反悔了?”

郑纶不答。

吕布恨声道,“早晚教汝知晓,我吕奉先岂是寄居篱下之辈!”说罢,怒气冲冲地甩袖而去。

郑纶望着吕布的背影,冷笑。

董卓好色,一生虽阅女无数,却还不曾见过如此知情识趣的。貂儿一颦一笑,一嗔一叹,无不牵动着男人的心,就连一旁作陪的王允都感到很诧异:眼前的女孩让自己很陌生,就象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郑纶没有回席,王允也找了个借口,退了出来,偌大的宴席只剩下了董卓和貂儿。

王允和郑纶都觉得不是滋味,黯然长叹。

牺牲是必然,貂儿在作出决定的那一刻就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委屈,同时也在默默祈祷着,她在赌命。从认识吕布的刹那,她不顾一切地爱上了这个世界上最勇猛的将军,从一开始的勉强慢慢地变成了真心,如果那个男人真的会在乎她,那么现在就是一个最残酷的考验。

女孩很想把自己最宝贵最纯洁的第一次交给吕布,但是在命运和使命之间,她选择了后者,她需要疯狂地宣泄所有的苦闷,而正是这样的矛盾的心理,使董卓品尝到了异样的乐趣,并且乐此不疲,深深地扎进了貂儿精心编织的之网中。

貂儿被董卓接去了太师府,蝉儿却终日在司徒府中对着郑纶哭泣。

郑纶象个木头人,因为蝉儿告诉了他一个故事,一个关于貂蝉姐妹之间的故事。郑纶听得目瞪口呆,竟是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能做,或者连补偿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