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逢纪来找郑纶。

郑纶关在营里都快闲出鸟来了,忙迎上前去,“先生可有什么消息?”

逢纪的神情有些古怪,“阁下如何知晓济北相鲍将军之弟鲍韬,会偷偷遣军前往汜水关与孙将军抢功的?”

郑纶先是一愣,印象中只有一个鲍忠,怎么变成了鲍韬?当着逢纪,却是大笑,“吾与济北众人曾有一面之缘,鲍氏兄弟贪功心切,不足为奇。”

逢纪点头,“鲍韬兵败逃回,挫动我军锐气,只怕孙将军前线吃紧,果真难逃一败?”

郑纶大伤脑筋,他妈的狗屁历史都是胡说八道,鲍韬变成了鲍忠,而且还没死在华雄刀下!难道真的因为自己而改变了历史?

逢纪见郑纶不语,又问了一遍。

郑纶嘿嘿笑道,“莫非先生不希望孙将军有失?”

逢纪脸色一变,忙否认道,“休要妄语,某深受袁氏厚恩,如何敢有二心!”

郑纶改了称呼,“元图先生多虑了。既然您不希望孙将军获胜,某有一计,可使之必败无疑。”

称呼上的改变,立刻拉进了彼此的距离,逢纪忙问其详。

郑纶暗爽,不由得学起了印象中狡猾谋士的习惯姿态,伸出两个指头,“请问元图先生,军以何为先?”

“粮草。”

“那么监管粮草的是何人?”

“主公之弟,袁公路是也……哦……”逢纪顿时会意,“足下的意思是……”

“哈哈,只须命军士在军中散播孙氏狂妄之语,必有成效。”郑纶完全是为自己打算,小命攥在袁绍手中,除了可以得到袁绍的信任之外,别无他途,他可不想偷偷找曹操与虎谋皮,更不想跟着刘备亡命天涯!

果然,不出十日,孙坚兵败汜水关,折了两员大将,几乎全军覆没。消息传来,郑纶还是忍不住再三打听,孙坚到底折了哪两员大将。逢纪大为困惑,忙命人混入孙坚军营,套出了两个陌生的名字,郑纶所熟悉的祖茂居然也没挂!

郑纶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让逢纪着实费解,试探着问道,“伯纯(郑纶费劲胡诌出来的表字)与孙氏有仇?”

郑纶慌忙摇头,“看来局势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

是的,郑纶想轻易混个谋士当当还没那么简单,该死的都没死,鬼知道接下来还能出现什么意外!

逢纪履行诺言,带着郑纶去见袁绍,其实一半还有袁绍自己的打算。拜将台上突然冒出一个年轻人来,一同受了狗血,袁绍下意识就把郑纶和自己的前途命运产生了迷信,便想要把郑纶留在身边,如果是个人才那就是天赐英才,名正言顺;可是郑纶先前那般疯言疯语,使袁绍改变了主意,既然不得其才,那么只能利用做个傀儡。

逢纪献上离间之计,令孙坚损失惨重,又使袁术在联盟中声望大跌,可谓一举两得,当然这个功劳,逢纪可并没打算分一半给郑纶。虽然先锋吃了败仗,袁绍亲自出面调和了孙坚与袁术的矛盾,在盟军中树立起良好的形象,心情不错,竟突然想起了郑纶,逢纪趁机来了个顺水推舟。

郑纶彻底换上了谋士服,峨冠博带,恰好把那刺头般的短发遮掩了,高大的身材配上几日来精心准备的所谓古人气质,迈起了四方步,居然让袁绍眼前一亮。

“草民郑纶,拜见盟主。”郑纶一揖到地,毕恭毕敬。心想着也甭管是什么样的礼节,反正袁绍就好这个,口中还加了祝词,“盟主英明神武、雄才大略,真乃天下奇才。”

袁绍听得舒坦,微微一笑,“听闻元图夸赞足下谋略过人,今日方信。尚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师从何人?”

郑纶早就琢磨好了,“草民姓郑名纶字伯纯,北海人氏。”

袁绍出身名门世家,最重视的就是门第,立刻想起了当时声名鼎盛的经学大师郑玄,慌忙问道,“请问先生与郑老先生如何称呼?”

郑纶暗笑,答道,“草民临行之际,族中老人多有嘱咐,所言‘北海非郑氏一族,天下郑氏亦非北海一支’,故而请盟主原宥。”

郑纶虽然没有承认与郑玄的关系,可越是语焉不详,越让袁绍信以为真。袁绍大喜,对逢纪道,“元图举荐有功,伯纯天下英才,实乃我渤海之幸也。”

逢纪面色并不好,勉强笑了笑,郑纶却是不曾留意。

郑纶做梦也没有想到,袁绍居然给予自己极其优厚的待遇,即刻拜为军中从事,并赐锦袍、金银,地位仅在随行谋士逢纪、许攸之下。袁绍特意把郑纶原先暂住的营帐重新布置一新,作为郑纶的正式居所,这一点,终于激起了逢纪和许攸的不满。须知袁氏等阶观念非常严格,在袁绍的寝帐左近是不允许有其他人的寝帐,郑纶并不全然知晓,心中兀自得意,至少目前来看,还算混得开。

说到眼下的形势,孙坚新败,鲍信不尊将令,袁术劣迹斑斑,三路军马差不多就被排除到了战斗序列之外。袁绍有心亲自率军对阵华雄,问计于众人。

逢纪看了看许攸,许攸默然,逢纪便也不吭声。

袁绍居然问起了郑纶,“伯纯,以你之见,便当如何?”

郑纶总觉得不踏实,温酒斩华雄那是老罗为关二爷吹嘘的,杀死华雄还得是孙坚出马才行,可是毕竟先前刚在背后给人家捅了一暗刀,孙坚可不傻,要他拿着剩下的几千人再去拼命,除非摆明了必胜。郑纶想了又想,缓缓回答,“华雄能击败孙将军,绝非等闲之辈,若我军以主力出击,即便能取胜,难免伤亡惨重。”

袁绍一听,马上就推翻了原先的决定,“那该如何是好?”

“据我所知,汜水关乃是虎牢关的屏障,城墙高深易守难攻,若取此关,必先设计除去守关主将华雄方可成功。”郑纶说着话,连自己都心虚,华雄难道真的那么容易对付?

可是袁绍还真连连点头,看了看身边的颜良文丑,打起了小算盘。

郑纶突然醒悟,袁绍一直就寻找种种借口让别人去厮杀,其实颜良文丑压根儿就没离开过袁绍身边半步,袁绍真正迟疑的是,既想利用孙坚兵败的最佳时机做掉华雄,借此一举树立盟军中的绝对权威,但是袁绍坚决不会考虑付出任何代价。

正在此时,逢纪向许攸使了个眼色。

许攸一捋山羊胡子,笑呵呵地对袁绍说道,“主公,伯纯妙计啊!”

袁绍和郑纶都是一愣。

只见许攸恭敬地向郑纶先行了个礼,然后慢慢悠悠道,“若是在下没有猜错的话,伯纯是想亲率一旅之师,偷袭刺杀华雄,如此一来汜水关唾手可得。先生智谋勇略皆当世罕见,在下佩服之至!”

袁绍盯着许攸看了半晌,回头又看了看逢纪,逢纪只作不知。

郑纶早在心里把许攸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无数遍,直到袁绍最后把目光向自己投来,强自镇定,竟是笑道,“知我者,许先生也。不如请许先生与某同往,如何?”

许攸一惊,忙摆手道,“在下手无缚鸡之力,恐误将军大事。”

若不是当着袁绍,郑纶早就冲上去把这坏书生揍个七荤八素了!许攸的话阴毒无比,“将军”的称呼表面上是说袁绍,其实已经把郑纶归结到颜良文丑一类莽夫中去,这一区别很重要,袁绍即便需要给郑纶安排帮手,也不会轮到许攸逢纪,而出动颜良文丑中的任何一人,都不是袁绍愿意考虑的。

郑纶恨得牙根痒痒,急忙在袁绍作出决定之前说道,“不若明日先整军去关下搦战,一探虚实之后,再行决定?”

袁绍必须考虑郑纶与郑玄的关系,爽快地同意了。

许攸和逢纪双双告退,郑纶憋了一肚子气,只得回到自己的寝帐,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