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前的黑暗,总是显得格外漫长。信都城外的激战,终于等到了俞涉的援兵,黑衣人疯狂地在郑纶的士兵中收割着类似将军、头目们的生命,肆意而狂妄!郑纶和郭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部队的基层建制被彻底摧毁,如果现在有华雄或者张郃在的话,也许会是另外一个结果,然而毕竟俞涉的骑兵还是及时地惊退了黑衣人。

黑衣人仅仅付出了三十余人的代价,而且在俞涉赶到之前,从容而退!最令人无法接受的事实是,黑衣人没有留下一具同伴的尸体,郑纶和郭嘉根本无从判断敌人是谁,这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成为了两人最感恐惧的梦魇。唯一让人稍感安慰的是,郑纶的使命已经完成,粮草基本没有损耗,只是三千人被百人屠杀,却始终会成为别人的笑柄,就连后来赶到救援的俞涉都不敢相信,可是他的部下几乎是用着无比恐惧的颤声向他描述当时的情形,黑衣死士也成为了破虏军中谈虎色变的禁忌。

郑纶留在了信都,把袁绍拨来的二千骑兵交还给淳于琼指挥,并且把信都城外的激战语焉不详地告诉淳于琼,至于伤亡数字,淳于琼没有问,郑纶自然没必要回答:三千冀州新军死了一千多,残了三百多,足以让人抓狂。

淳于琼与袁绍早年同为西园八校尉之一,颇有威望;何进失败之后,便投到袁绍麾下,袁绍对他极其信任,屡屡委以重任。郑纶要在信都城立足,必须与淳于琼搞好关系,便让俞涉在城中搜罗了许多好酒,送到淳于琼府上。淳于琼虽然看不起郑纶文士模样充当什么破虏将军,却见郑纶投其所好,出手又阔绰,顿时改颜相对,让郑纶把残部进驻到城里,并且提供了一个西门守卫军的防地。

郑纶大喜。信都城是冀州的原州府所在地,韩馥在任之时才使邺城兴旺起来,但是信都的人口和经济仍然非常可观。由于前方战事频繁,信都的南门北门成为了运输枢纽,因此普通百姓和商人的进出都由东门西门借道,郑纶着实得了件肥差。军队从过往的百姓和商人中抽取利润,在当时来说,简直就是天经地义,郭嘉迅速拟出了一系列名目,以筹措军需为由,对原先的税收比例作出了调整。因为郑纶是有番号的将军,他在西门所得的利润是不需要交付淳于琼的,当然淳于琼也笑纳了郑纶隔三岔五献上的礼品,二人的关系越见和睦。郑纶和郭嘉在敛财的同时,还收容了不少从北方战场逃难的百姓,择其青壮,迅速补充到队伍中,破虏旗号渐渐在信都城中响亮了起来。

袁绍与公孙瓒相持了好几个月,互有胜负。彼时朔风大起,前方军士皆畏寒冷,军心涣散;公孙瓒的部下虽多处自苦寒之地,影响不大,但是毕竟在后方还有一个与之政见不和的幽州刺史刘虞,公孙瓒的供给远远不如袁绍。因此双方都有了退兵之意。

这一日黄昏,郑纶照例去城防巡视,迎面见到郭嘉笑嘻嘻而来,不禁打趣道,“好你个奉孝!看把你乐得,莫不是又宰了肥羊?”

郭嘉的眼光非常毒,往来的客商中为了减免盘剥,多有乔扮百姓蒙混入城的,却是鲜有人可以逃过郭嘉的视线,因此郑纶索性就让郭嘉辛苦点,把窝挪到了城楼上来。郭嘉竟然得了个“扒皮”的雅号,并且乐此不疲甚至还沾沾自喜,令郑纶大跌眼镜。

郭嘉兴致似乎特别高,一见郑纶,忙凑近道,“得到个好消息,有笔好买卖。”

郑纶一皱眉,“我说,我们这些日子搜刮得也不算少了,你小子居然越来越贪心了啊!说说看,什么买卖?”

“今日有客商经过,言董卓派了太傅马日磾和太仆赵歧一同前往界桥,与两家说和,此时正在途中,不日便到信都。”郭嘉满是坏笑,差点就流口水了,“听说带了不少财帛赏赐呢!”

郑纶一怔,“你不是想让我去做强盗吧?”

郭嘉不以为然,“既然董贼如此大方,而且就在我们眼皮底下,不抢白不抢。”

郑纶瞪大了眼睛,“既然是使者,如何没有守卫?此事恐怕费些手脚。”

郭嘉嘿嘿笑道,“俞涉那小子不是天天喊着操练士兵太枯燥吗?那就让他带人换个地方‘实战操练’去,百人去,百人回,少一个就扣他俸禄。”

郑纶甚至一听到“百人”之类的字眼,都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伙黑衣死士,恍然道,“你是说,让俞涉假扮黑衣人去抢劫?”

“随来的官军平时趾高气昂惯了,根本就不顶事,只要让俞涉随便杀几个人,满车的财物还不是手到擒来?然后我们带一队人马,说是迎接钦差,赶走贼人,还算得上半件功劳;至于把这笔帐算到谁的头上,自有他论。平白得的好事,你说这桩买卖如何?”郭嘉说得眉飞色舞,让郑纶大是动心,最关键的是嫁祸黑衣人,说不定还能打草惊蛇,弄出些蛛丝马迹来。

郑纶立刻找来俞涉,吩咐定当,即刻带人改装出发,俞涉领命,喜滋滋地点兵去了,看得郑纶大为摇头。次日,郑纶收拾起最精神的五百名手下,逆着官道向西而行,走不出十里,正遇见一拨灰头土脸的官军,隐约分辨出禁卫军旗号。

郑纶催马上前问道,“汝等是何处军马?”

众军簇拥着两位老者,狼狈不堪,见郑纶军容整肃,顿时象盼到了救星,纷纷聚拢起来。其中一位老者勉强招呼道,“我等奉旨前往界桥,来的可是信都军马?”

郑纶慌忙下马见礼,看着这伙禁军如此落魄,暗暗好笑,问道,“为何如此模样?”

老者忙把遇袭的经过颠三倒四地说了一遍,又道,“岂料冀州境内,竟有这等悍匪!”言下之意,却是在怪责信都守军靖治不利。

郑纶忙解释道,“老大人有所不知,这伙贼人也不知是何方人马,来去如风且骁勇异常;前者末将奉袁公将令调运粮草,也为所劫!”

老者吃了一惊,“似如此,怎去得界桥?”

郑纶忙道,“城中淳于将军乃是西园旧将,神勇无敌,若得淳于将军护驾,必保无虞。”

老者正是马日磾,而赵歧体弱,经不起惊吓,竟已病倒。俞涉得了郭嘉的授意,只管大肆抢劫财物,对马、赵二使的圣旨视而不见,因此二使还不至于歇斯底里地命令郑纶即刻剿匪,省去许多手脚。

淳于琼也得了消息,引军前来接应,郑纶甩手将两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淳于琼。淳于琼慨然答应二使护送前往界桥,嘱咐郑纶暂时代管信都,郑纶趁机把俞涉派到了东门城防,这样一来,东门西门的好处便被郑纶独占,郑纶留下一部分财物缴纳到淳于琼的军营,剩下的则悉数由郭嘉保管。

敛财有道,时隔多年以后,郑纶还有点迷糊,在信都城搜刮来的财富到底有多少。

俞涉在后来成了郑纶手下最富有的将军;

郭嘉则屡次因为财产纠纷,被陈群举报——确实,郭嘉的不少财产都很难用明细帐目来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