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人聚居的地方离单于的行宫实在太近了,只隔了两条大街,紧挨着集市之南就是行宫。行宫的规模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城中建筑面积的三分之二,虽然不比中原皇室的豪华,但是已经相当可观,唯一不足的是,作为游牧民族的单于,对定居的生活相对淡漠,更何况现在的单于又是出身草根,因此偌大的行宫显得异常空旷,却正好被用做囤积粮草的库房。

郑纶留于监管匈奴人的士兵仅剩不到两千,而且多半都是大病初愈的换防士兵,这被认为是发动暴乱最佳的时机,而跟随李芊儿混入城中的三名白波军,在这场暴乱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城中的一万多匈奴人似乎别无选择。

赵云虽然曾经担心会有奸细混入,但是大规模的腹泻使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对此实行有效的盘查,因此三名白波军很轻易地混入了匈奴人中;郭嘉没有撤走所有的管制士兵,本就对城中的匈奴人存在着很大程度的保留,可是人手的奇缺使他最终还是将注意力更多地转移到城门的防守上去。

是夜。夜深。无风。

匈奴人与相邻居住曾经被俘虏的汉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驻守在集市的士兵立刻介入调解,不料双方的冲突迅速升温,双方都亮出了家伙。原先被匈奴人俘虏去的汉人,对匈奴简直恨之入骨,可是俘虏中大半都是老弱妇孺,在冲突中根本不是匈奴人的对手;士兵们不论从民族情感还是同情弱者的角度,都站到了俘虏营的一边。匈奴人中开始有人喊出汉军打算屠杀的声音,顿时激起了一万多匈奴人的集体反抗,局势立即陷入严重的失控状态。

郑纶和郭嘉得讯,马上调集一拨军马赶来集市,同时命赵云、徐晃加强城防,防止匈奴人趁乱发动进攻。殊不知从匈奴人中有一伙大约五百人左右的队伍,偷偷地绕开驻守士兵,向行宫摸去。

屯粮重地,郑纶派遣最可信赖的博陵老部下严加守卫;郑纶的居所便在行宫的正东方。这伙匈奴人来得非常匆忙,早被警戒在周围的士兵发现,“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原城中百姓,听说郑大人要屠杀我们匈奴百姓,我等不信,特此求见郑将军。”为首的竟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原话。

“胡说!你们别信谣言,我们将军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你们可以去找将军问明,将军的府邸就在前面不远,”军士一指东方,并且让出了一条通道。

这伙匈奴人一进行宫,便齐声呐喊,冲向行宫深处,将身上携带的早准备好的硫磺、松油等引火之物四处散播,火光顿起。

事出突然,守卫的士兵们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大火难以收拾,各自惊怒,纷纷赶来;突破进来的匈奴人不少,而且都极其刁滑地分散行动,防不胜防。守卫们救火、擒敌难以兼顾,行宫库房顿时陷入了混乱。

郭嘉得知库房起火,不禁暗一皱眉:“终于来了!”

郑纶的神色显得有些过于轻松,“奉孝,我并不是怀疑你的判断,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匈奴人会选择北门作为主攻方向呢?如果我们轻易放弃北门,而敌人没有从北门突破的话,实在太危险了。”

郭嘉微笑着摇了摇头,“其实要判断敌人的动向并不难。南河一战,浮桥三损其二,且多缓坡,我居高势,显然不能作为主攻方向;西近黄河,地势狭窄,不利全面出击;只剩下北、东两门可以选择。自匈奴围城之后,基本上都在东门、南门游弋,从不出现在北门,那是因为他们想留出我们突围之路,只能从北突围,这样就能造成我军全面被动,很显然,北门才是匈奴主力所在。”

“既然如此,马上让公明撤出北门?”

“不急,彼不动,我不动。等他们发起进攻之后再说。”郭嘉智珠在握,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幸好在行宫里还有几处地窖,不然这场大火还真是让人头疼呢……”

云中城火光冲天,人声鼎沸。

城外的单于兴奋地来回直搓手,连声催问,“城里烟火箭可曾放起?”

大营中挤满了各部的勇士,纷纷摩拳擦掌。王戚赫然其中。王戚不禁暗自得意,云中城破只在旦夕之间,只要能打败郑纶,那么自己在匈奴人中的威望将大大提升,左贤王的宝座说不定就轮到自己来坐上一坐,更何况还有蔡琰这样的美人……王戚简直如在云端,飘飘然起来。

消息终于传来,在烟花响箭呼啸着在空中划过一道无比绚烂的光弧。

单于立即下达了全面攻击的命令:“原东门、南门刘豹部为先锋,猛攻这两门;北门外伏兵为主攻。”

满营的将帅尽皆奉命而散,收拾军马出击。

夜色中,无数匈奴骑兵从云中城东、南奔突而至;城头的守军立即展开积极顽强的反击,确认匈奴人并未采取任何强硬的攻城手段,甚至连象样的云梯都没有架起,马上报告城中的核心指挥所。

郭嘉大笑,“与匈奴人的第一次决战就在今晚!一切按原定计划实行,务必要给对手最沉痛的打击!”

云中城北门,在建造城郭的时候,就采取了相对比较复杂的结构,真正的北门有内外两座,两者之间还有一个特殊的延伸段。当初南匈奴接受汉王朝的接管,许多族人对汉人都保留着深深的戒心,因此东门、南门城墙高垒,而北门则基本属于匈奴人留给自己的退路,一旦与汉军发生战端,匈奴人可以利用南门、东门抵御汉人进攻,如果战事不利,则可以从相对开阔的北门实行骑兵突围。匈奴人避开易守难攻的东、南两门,利用北门的宽松进行偷袭,原本都在情理之中,可惜很不幸,他们的对手是郭嘉。

徐晃仅仅率领了本部数百名士兵把守北门,在出现敌情之后,马上陷入了混乱和恐慌,外门完全抵御不住如潮水般涌上城头的匈奴人。徐晃手刃几名敌人之后,立即招呼部下撤往内门。匈奴人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占领了外门,斩关落锁,城外等候的数千骑兵蜂拥而入!

内、外门之间近五十丈的甬道中,出现了十几个大陷坑,每个足有两丈见方。匈奴骑兵顿时收刹不住,纷纷栽落!陷坑不深,却是足以使陷落的人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后面的铁蹄踏入!

骤然,甬道了两侧,竟不知在何时升起了一道竹木搭就的女墙,囤积了许多大石,如雨点般砸下,甬道中的匈奴人顿时一片鬼哭狼嚎。指挥突击任务的匈奴将军见此状况,悍然下令士兵放弃了坐骑,攀上外门城墙的高点,与竹木墙形成对抗;不料在内墙已经被汉军士兵垒石垫高,远远地超过了外墙,无数箭矢居高临下射来!

匈奴将军惊惶失措,外墙的墙垒庇护只是对外,面对内墙的那一半竟早被汉军撤除,登上外墙的数千匈奴人,完全成了敌人的活箭靶!几番冲击之下,偷袭北门的近三万匈奴人在瞬间损折大半,将军无奈,居然只能从搭在外墙的云梯爬出。

金鼓大作,埋伏在内、外城门之间的汉军一齐杀出;匈奴人完全被打懵了,甚至被砍落头颅的刹那,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赵云的伏兵异常骁勇,以摧枯拉朽之势夺回外城,并且与徐晃并力追出五里,斩首万余。

行宫的大火来得突然,去得更快,只在有人施放了烟火箭后,管亥的大队人马就象是从天而降,封锁了行宫的每一处出口,逐个儿象是抓小鸡般地把纵火的人揪了出来,聚集在一块空地上,等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