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日格桑的街道上,前面的姜梅兴致勃勃地观光,绿珠则心怀忐忑,不停地左顾右盼。

柳无风说过,到日格桑就与她联系,却没有具体说明联系的方法。怀着又是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情一路走来,现在终于到了日格桑,眼看就要与魂牵梦萦的他相见,却陷入了矛盾之中。

他说会给她一个交待,那个交待是什么却并未挑明。少女的私心理当然地以为是暗许了终身,才支撑着她走到了现在。

然,眼看相见在即,她却害怕那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到头来也会象小姐一样,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自打亲眼目睹了那场惨祸在眼前发生,她对柳无风的身份开始不确定,原本满满的信心也开始动摇。

柳无风神秘莫测,优秀如冷卉都不能获得他的青睐,她一个丫头,凭什么能飞上枝头?这样的念头如毒蛇一样盘旋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让她恶梦频频。

前面有一个身披兽皮的青年挡住了姜梅的去路,绿珠正欲上前解围,忽有人塞了样东西在手。她心中一紧,低眉一看,却是一枚造型奇特的薄刃柳叶飞刀。

“别回头,一直往前走。”

不放心地瞥了一眼前面的姜梅,绿珠依照命令前行,那声音一直追在耳畔,指导她绕过了大半个日格桑城才终于停在了一座外表极普通的毡帐之外。

然,只那些在毡帐外四处逡巡的护卫已让绿珠原本喜悦兼雀跃的心慢慢冷却。

掀帘进去,账中长案前正端坐着一名轻裘缓带,头系雪白丝巾的俊朗青年。他剑眉轻蹙,星眸半敛,正低首沉思,修长的指节轻敲着桌面——可不正是昔日的靖王府管家柳无风吗?

此刻的他与当日靖王府那个温文俊雅的管家不可同日而语,只那周身弥漫的冷厉气息已足可令她止步不前。

“柳,柳公子?”绿珠试探着轻唤了一声。

柳无风,不,从现在开始,应该叫柳烨了。他轻哼一声,锐利的目光在绿珠身上绕了一遍,冷冷地问:“来了?”

他的态度远不是她想象中的亲密,这令绿珠大失所望,但她并不傻,就算他依然是过去的那个管家,也是她高不可攀的对象。

更何况眼前的架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眼前的柳烨身份肯定不简单,绝对不是他当日含糊的一句:家在啖星,薄有田产。

“江湄的情况如何?”柳烨并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直接切入主题:“可发现有人暗中与她联系?”

“联系的人倒是没有,”绿珠据实以答:“不过,唐郁倒是一路跟随,时常过来与她说说话。”

“姓唐的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或者暗示她什么?”柳烨挑眉。

“唐郁一般都是乘我不在才去找她,不过从江湄的表情看来,应该没什么特别的事。”绿珠想了想,答。

“你确定对江湄了若指掌?她心里想些什么,你都知道?”柳烨冷淡地望着她,只一句已让绿珠冷汗涔涔。

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浇熄了她一颗炙热的心,心中对他残存的那份少女的绮梦至此缤纷碎裂。聪慧如她,立刻清楚地意识到柳烨对她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男女之情,不过是利用而已。

但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很快地权衡了利弊,收拾起了伤心,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显得竭厮底里。

冷卉已然用生命给她做了警示——如果失去了可以利用的价值,眼前这个男人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抛弃。

而她走到现在,已然没有退路。假如他不能托付终生,至少也该保她下辈子衣食无忧,平安度日,而不是暴毙在这苦寒的塞外,连尸骨都无人收!

“小姐心地坦诚,宽厚待人,事无不可对人言。”绿珠垂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垂着头低低地答。

“算你有理~”柳烨缓缓点头,眼中浮起一丝暖意:“前日晚间遇袭,从天而降,为商队力挽狂澜的那名黑脸大汉是什么来头?”

“听江少爷和傅爷的口气,那人似乎并不是商队中人,他们猜是唐郁的手下。”绿珠极小心地转述。

“不,”柳烨十分肯定地否认:“不会是唐郁的手下。”

“对了,”绿珠忽地想起一事,道:“我记得那日晚上,小姐临睡前曾嘀咕了一句,说是看到靖王爷了。”

“此话当真?”柳烨一震,坐直了身体,眼中寒光一闪,表情瞬间冷厉起来。

绿珠瑟缩一下,小心地措词,生恐弄得不好丢了性命:“时亦是半梦半醒之间,不知是否梦话?”

“梦话?”柳烨的声音低而有力,却颇有暴风雨前的宁静感。

绿珠吓得扑通跪倒在地:“当时唐公子也在,小姐并未说得十分肯定,只说那黑脸大汉象是靖王,但找遍了全营都不见踪影。”

“嗯~”柳烨定定地看着她,象在衡量这番话的可信度,良久才缓缓点头:“你回去吧,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今日之事,明白吗?”

“是~”绿珠如释重负,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去。

“虚,危听命!”柳烨冷声喝叱。

“属下在~”从帐外立刻进来一个短小精悍的中年男子和一名身量瘦长的黄脸汉子。

“立刻派人在城中搜索,勿必不放过每个角落,找到君墨染格杀勿论!”柳烨的眼中透中冷光,手在袖中紧攥成拳。

“是!”虚领命退去。

“江湄现在哪里?”柳烨转向危。

“在城外观看叼羊,有个男子陪在她身边,似乎是姓李的那个小子。”

“哼~”柳烨冷笑:“不管用什么办法,立刻把江湄带到我这里来。”

这里不是邀月,他也不再是那个卑躬屈膝的管家,他的地盘他做主,谁也别想从他的手里把江湄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