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搬回忘月苑吧,”君墨染淡淡地吩咐:“不过,最近几天没事不要到处乱跑,免得传到娘耳里,又生出事端。”

让她回江家,免不了又会管些乱七八糟的闲事,倒不如放在眼皮底下看着,省得她与娘的关系越来越紧张……

等一下,江湄与娘的关系紧不紧张跟他何干?他何必为这种小事操心吗?君墨染忽地心生烦燥,神情转为僵冷。

“好吧~”姜梅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刚要出门,忽地又想起一事遂停步回头道:“对了,煜宸,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你看什么时候有空,咱们详细谈一下,好吗?”

“梅子有命,敢不从尔?”李煜宸微微一笑,慨然允诺:“我随时都有空,随你方便即可。”

姜梅十分高兴,嫣然一笑:“谢谢,我先走了,改天请你喝酒。”

等姜梅离去,君墨染忍不住发难:“你倒挺大方,就不怕她把你卖了?”

“梅子不是这种人。”李煜宸微微一笑,望着他的目光如炬:“这一点,你心里比我更清楚,否则她私自出京,此事绝不会如此善了,不是吗?”

君墨染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词以对。

是,秋水长空失窃,最大嫌疑就是江照影。在这种情况下,姜梅不告而别,私自离京,很有可能是卷图潜逃。他应该做的是立刻派人将她追回来,而不是担心她的安危。

潜意识里,他的确开始怀疑江湄会与江照影合伙。他偶尔会想,从某个角度而言,她与他一样都是受害者。

为了那本传说中的天书,他们二个都失去了家庭的温暖,失去了至亲的亲人。

他甚至试着把她与江秋寒分离,偶尔想象,假如她不是他的女儿……

他生平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决定的正确——或许,娶她进门并借她之手向江家复仇,并不是个好主意。

她已使自己失去冷静和判断,甚至为了她不惜在娘面前说谎——这在他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墨染,”李煜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表现得大度和淡定:“收手吧,别再利用她了,她是个好女人,绝对值得你珍惜一辈子。”

墨染什么时候对女人正眼瞧过?更不曾为了任何人杵逆老夫人。 所以,他动心了,这是无庸置疑的。

做为他的好友和兄弟,他真心地希望他能获得幸福,更不希望为了一个女人破坏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兄弟之情——谁让墨染比他先一步认识梅子,并已然娶了她进门呢?

他狠不下心来横刀夺爱便唯有强忍住心底的痛苦,提醒墨染面对自己的感情,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毕竟,报仇的目的是要毁灭仇人,而不是毁了自己终生的幸福与快乐。

君墨染不语。

收手?事情已走到今天这一步,要他如何收手?

更何况,就算他想收手,江秋寒未必肯信吧?他不是把手伸进他的靖王府来了吗?否则的话,也不会纵火烧了思亲堂,乘乱偷走秋水长空了!

他有强烈的预感,当年君家灭门之祸来自那本所谓的传世天书,而罪魁祸首就是江秋寒!只是苦于手上没有证据而已!

为人子女者,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杀父仇人站在眼前,而只顾着儿女私情,将不共戴天之仇抛之脑后?

李煜宸陪着他一路走来,君墨染心里想着什么又怎会不清楚?

“我劝你收手,并非要你不报父仇。”李煜宸神色郑重地道:“只是,以你我今日的实力,并不是非要靠伤害一个女人才能获得成功,不是吗?”

话虽如此,若他最终手刃仇人,那么不论出于何种理由,他亦成为江湄的杀父仇人。

彼此之间身负着如此深的仇恨,又怎么可能抛开一切,相知相守,并且幸福快乐?

如果注定不能得到,又何必要开始,徒然增加彼此的痛苦呢?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君墨染眼底满是阴霾,淡淡地道。

“是吗?”李煜宸狐疑地瞄着他:“你真的知道该怎么做?”

他答应得太过迅速和爽快,反而让他放不下心——他,是真的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吗?

“有人冒充无风去暮云杀了林富。”君墨染不喜欢把话题总是绕在江湄身上,于是把姜梅在暮云得到的情报重新向他讲了一遍,末了问:“你有什么看法?”

“很简单,”李煜宸习惯性地曲指轻敲桌面:“暮云到京城可不算近,从案发到张彪得到消息,前后却连一天都不到,说是巧合未免太牵强。在我看来,理由不外乎二点:第一,有人故意在第一时间通知张彪;第二,张彪本身并不可靠。”

张彪是栖云县的捕头,栖云庵正是他所辖范围之内,而江湄未嫁之前与明心一直都住在栖云庵里,说江秋寒与他早有勾结,并不能算是捕风捉影。

而昨夜江湄所乘马车无故损坏这一点,似乎也从侧面印证了他的这一推断。

君墨染点头,接着道:“江照影来拜访,目的显然是为了透露江湄的行踪,以挑起我和她之间的矛盾,说不定宛儿也是他找人怂恿,以达到把水搅混,让湄儿离开靖王府的目的。”

从这一点看,他与湄儿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亲厚。自己与湄儿的关系对他产生了威胁,否则他不会出此下策。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湄儿对自己的感情比对江照影的要深。

意识到这个可能,君墨染的眼里不自觉地现出一丝极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