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味让我从沉睡醒来,我眼皮子动了一下,刚要睁眼,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雪梅啊,小张真的很不错,有情有义,聪明绝顶,他这次为了救你,几乎是一夜白头,把命都豁出去了,像这么好的小伙子,那个李小军怎么比得上?”说话的人是白局长,他语重心长道,“再说了,他也不是李小军了,而是杀人凶手,等法院的判决书一下来,那就是吃枪子的命,你和他是没有结果的!”

我不动声色地把眼睛张开一条细缝,见头顶上悬着输液瓶,瓶里的水正一滴一滴的从透明的管子一路滴下,直至进入我手腕上的静脉里,**进入血管的瞬间是凉凉的,也正因如此,我这才想起不是在大表姐家,而是在医院里。

这是一间特护病房,以床为中心,门在床的斜对面,此时门是关着的;门的左边是落地窗,一排纯白色的花边窗帘垂地而挂,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门的右边是卫生间。

病房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白局长,一个是白雪梅,看神情,白局长正在劝说白雪梅,而白雪梅却只是低着头,不吭声,眼睛迷离的盯着装睡的我。

“我马上就要当副市长了,说不定哪天还要高升一步,而你作为市长的女儿,我不希望与杀人犯有什么牵连。”白局长志得意满道,“可以说,在你结识的年轻人中,还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小张的,我也看出来了,他其实也很喜欢你的,能为了你命都不要……我私下和你妈已经商量过了,等我坐稳了市长的位置后,就好好培养他,不但让他当警察,而且还要让他当刑警队长,甚至是公安局长,当然了,这需要一个过程,毕竟他还年轻嘛,爬得太快无法服众的,总之,我看好他,一定要细心培养他,我这样做,可都是为了你呀,你明白吗?”

“嗯……”白雪梅终于嗯了一声,答非所问道,“爸,小张真的很聪明吗?”

“嗯!”白局长点了点头,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凝重,“小张的聪明绝对是难以想象的,这正是值得我培养的地方,也正是我需要的人才。你也知道,作为市长,没有几个能办事的贴心人是不行的,如果他能娶了你,不但是我的贴心人,还是我唯一的女婿,做我的女婿,我难道还能亏了他吗?”

白雪梅又闷头不说话,老半天才道:“希望如此吧,爸,我想去给他买点补品?”

“也好。”白局长叹了口气,“那我陪你出去,顺便也该去上班了。”

之后,二人轻手轻脚地离开病房。

我依然不言不动,闭着眼睛养神,或许输液瓶添加了催眠药物吧,不觉间又睡着了,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还是一个人都没有,我就奇怪了,大表姐呢,白雪梅呢?

“嗯……”我试着动了身子一下,刮伤的地方早就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了,感觉热乎乎的,我想证明伤口是不是已经愈合了,试着拧了把被刮伤的大腿,痛得“啊呀”一声。

“表弟,怎么了?”卫生间的门居然忽然打开了,就见大表姐风一般冲到床前,捧着我的脑袋满脸关切之色,“没事吧,哪里疼吗?”

被大表姐温暖包围着,我幸福得无法言语,心说,老天,这一刻阿拉期盼了好久了都!

“没事。”怕大表姐担心,我有点撒娇似的傻笑道,“表姐就是好!”

也许是气氛刚刚好,也许是大表姐觉得我是个病人,就这样温情的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也不说话——我们彼此都不想打断这美好的时光。

咔擦!

病房的门忽然打开了。

“你们!”开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白雪梅,她握在门把上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脸上浮现出正牌女友抓到男朋友偷吃的样子,之后用力关上门,快步来到床前。

被她这么一吼一吓的,我和大表姐条件反射的分了开来,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大表姐头发凌乱,来不及扣上的衣服扣子更是说不出的暧昧。

“没……你别误会,我刚在洗涑呢,听到他在喊叫就跑出来了。”大表姐羞红了脸,无力的解释着,“现在没事了,我还有事,先……先走了。”说罢拎了皮包逃出了病房。

“大……啊呀!”我想喊时,白雪梅忽然狠狠地捏了一下我受伤的腿。

嘭!

门从再次被人推开,一个圆脸小护士端着药盘冲了进来,紧张道,“发生了什么事……啊,你的腿又流血了!”她倒是眼尖,一眼就看见我被白雪梅凌虐过的大腿,此时已经有丝艳红从白色的纱布渗透出来。

“那……那怎么办啊?”白雪梅也慌了起来,叫道,“还愣着干嘛,叫医生啊!”

“啊……好的……”小护士噼噼啪啪地又跑出去了,不多时,医生护士就来了一大堆。

医生看了看我的伤口,说没什么事,只要别再乱动了,换个药,静养几天就好了。

“怎么会没事呢,刚刚还流血了。”白雪梅不知道是因为内疚,还是真的担心我,愣是拦住要离开的医生,“要不,你们给他来个全身检查,什么ct,b超啊,钱不是问题的,我爸是副市长,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把你们医院给折了!”

医生护士那个汗啊,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用了,我真的没事。”我于心不忍道,“雪梅,你就别胡闹了,听医生的安排!”

“那你原谅我了吗?”白雪梅思维跳跃,显然最在乎的还是怕我不理她。

看着医生护士投来的求助目光,我只能违心道,“我没有生气,真的。”

医生护士们这才如蒙大赦地逃走了。

病房就剩下了我们俩,白雪梅柔情似水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想不到的是,这次又因为救她,这花痴似乎更花痴了,比如人有三急吧,在我想上厕所时,被她扶着去已经够尴尬了,可是到了卫生间门口她还不放手,说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最后在我黑脸加威胁下,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关了门,还不忘在门口叮咛“如果需要帮忙就叫一声”

尼玛,老子尿尿有什么好帮忙的,再说,老子伤的是脚,又不是手。

又比如,我刚说口渴,她就把水送到了嘴边,还含情脉脉的看着我,只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结果就是——

“咳咳……”我被呛得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

“哐嘡……”白雪梅手忙脚乱道,“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样了?”说着眼泪都下来了。

“咳,唉……”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我再次被她的眼泪打败了,只得无奈叹气。

“我只是想多为你…做点事…”白雪梅边哭边说,“听说我出事后,你被我爸逼得当众说救不出我来就给我陪葬的话,呜呜……而且还因为救我受了伤,可是我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说到伤心处,她竟然扭掐起自己的右手来,怪那只右手不会伺候人。

“你别这样,我没怪你!”我虽然生气,但看到她又哭又自残的,一把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雪梅,你做得很好了,其实,我虽然还不是警察,但既然参与了破案,就有救人义务,像当时那种情况,无论是谁我都会那么做的。”

“呜呜……”白雪梅忽然抱住我大哭起来,“小午……那你还怨我爸不?”

小张升级成小午了!

咔嚓——

好死不死的,门又被推开了,只见大表姐一手握住门把,一手拿着保温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

嘭!

“大……”我的声音再次被关门声淹没。

白雪梅扭头看向还在微微抖动的房门,尴尬道:“是你大表姐吗?”

我点了点头,心情又烦躁起来,担心大表姐又生气了。

白雪梅瞟着我的脸,咬着嘴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老半天后不发一语转身就走,之后,整个病房再次恢复了安静。

这下好,白雪梅一去不返,大表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时之间,我这个准病人真有种凄凄惨惨戚戚的感觉喽。

这个现象维持到中午时分,我正为自己的五脏庙闹意见呢,心想是不是该叫小护士打饭了,适时,那个圆脸小护士提着保温桶推门而入。

“张警官,这是你的午餐。”她很客气,也很有礼貌,说话时香腮上总是浮现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对了,这是一个漂亮的姐姐让我给你送来的,她是你什么人啊,为什么不自己送呢?”

这丫头居然还是个八卦的性子,一进门就没闭过嘴。

“呵呵,可能她忙吧!”我敷衍着,刚看到保温桶就感觉熟悉,原来是大表姐手上的那个,“对了,听你的口音挺熟悉的,哪儿的人呢?”

反正闲得无聊,我随口和她聊起来了。

“是哦,我也觉得你的口音很熟悉呢!”圆脸护士一边伺候我用餐,一边道,“我是童家镇的,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