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该死的土老帽,你敢打我,老娘非枪毙了你不可!”看样子她真的是气疯了。

那一刻,我面对着颤抖的枪口,真的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顿时全身僵硬,汗水滚滚而落,可又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死亡时我反而出奇的冷静,瞳孔收缩道:“白雪梅,你要是敢开枪的话,就算你老子是分局局长也一样保不了你!还有,你要是敢对一个无辜百姓开枪,也没有资格当警察!”

“怎么,怕了!”她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感,居高临下道,“那你就求我啊,你求我我就不开枪!”

“休想!”我气往上冲,怒目圆睁道,“有种你开枪!”

“你以为不敢!”她当真扣动了扳机。

咔嚓——

响声入耳,我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瞬时间,眼前走马观花地浮现出母亲的微笑和父亲的威严,以及十八年来的快乐与忧伤,那一刻,我才真正的体会到生的含义。

然而,咔嚓一声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过了不知多久,才听白雪梅气愤的嘀咕道:“要是有子弹,看老娘敢不敢开枪!”

敢情她没子弹,拿着枪是用来吓唬人的,我就说嘛,这样冲动的性格他叔叔怎么会给她枪呢?

我没来由的感觉到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缓缓睁开眼睛,没有嘲笑她,也没有暴打她一顿,而是细细的体会着刚才那种生死的顿悟。

“哼!”她见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尿裤子,心里越发窝火,恶狠狠地把手枪砸在地上,转身钻进了河边的乱石后面,还羞赧地叫道,“小屁孩,不准过来啊!”

敢情跑了一夜她早就尿急了,只是找不到机会释放而已。

我又好气又好笑,趁她小解的时候,一来想摆脱她,二来又怀疑罪犯躲在峡谷里。又无意中踩到地上的手枪,心里顿时升起一种冒险的想法:“我何不以假乱真,利用这把没子弹的手枪智擒罪犯呢?

有了这一想法,我再也压制不住那种侥幸的冲动,把身上的东西全掏出来放在地上,捡起手枪一头扎进水中。

“喂……”听到我入水的声音,白雪梅果然惊慌了,“你干嘛呀?”

我本不想理她,但想了想还是回答道,“我进峡谷去搜查一下!”

白雪梅大叫道:“你……那我怎么办……这荒郊野岭的,你怎么可以留下我一个人?”

我没好气道:“你那么大的人还怕鬼啊,要么等我回来,要么自己先回去!”

“喂,喂……”白雪梅气得直跺脚,却是拿我一点办法没有。

然而,当我深入几百米后,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头,于是狠心动用了左耳,这一次,我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居然没听见任何声音。

“不对呀!”我疑云顿起,“以罪犯的狡猾,肯定不会留下明显的水迹,按理说,他应该躲峡谷才对,可为什么没声音呢?对了,他一定知道这峡谷是条死胡同,怕被我们两头拦截,所以假装上岸,事实上却返回到谷口的乱石堆里躲藏起来,如此,一旦我们紧随其后游进峡谷,那他就可以等我们过去后沿着原路逆流而上……不好!”

想到这我脸色一变,心急火燎地往回游——因为白雪梅还留在谷口,如果罪犯一直隐藏在峡谷口的水里,那就根本没有机会逃走,而白雪梅现在又是孤身一人,万一……

我简直不敢想象后果有多严重,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回划动,心里一个劲的祈祷:白雪梅,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该死的,我怎么那么愚蠢呢,明明就知道这峡谷是条死胡同,罪犯是不可能躲在里面的,怎么就没想到他会躲在谷口呢,妈的,这下麻烦了……该死的白雪梅,你好好一个法医,干嘛出来凑热闹嘛,这不是给老子找麻烦吗……

此刻的我即使浸泡在冷水里,额头上的汗水依然密密麻麻的冒了出来——不是怕,而是心急。

一如所料,当我返回谷口时,白雪梅已经不见了,我顿时感觉到全身冰冷,极力保持镇定分析起来,如果白雪梅是自己回去了的话,那逆流而上还能追上她,就怕是被罪犯劫持了——可是,即使是被罪犯劫持了,以他的聪明,也应该逆流而上才对,因为他是从上面下来的,警察绝不会想到他会原路返回……

“对,就是这样!”我火速上游追踪,果然,我没跑多远就听见前面传来踩踏声,而从脚步声判断,其主人应该扛着一个人。

最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心往下沉,但依然保持着镇定,紧紧咬住前面的脚步声拉近距离。忽然,前面传来一个熟悉的湖北口音:“有妈的,终于逮到一个人质了,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啊!可惜,老子已经不是男人了,再漂亮的女人也是能看不能吃,该死的泼妇,老子恨不得再烧死你全家一次!”

这无疑证实了白雪梅被劫持的事实,但我想不到的是,这家伙抗了个人还能跑拿么快,可见体力惊人。

我停了下来,正打算把这坏消息告诉老所长,可找了半天,才想起手机放在峡谷入口了,而现在回头找手机的话又肯定会误大事,只能继续追踪,看看能不能把白雪梅救出来。

我猜测白雪梅只是被罪犯打晕了,焦急的同时又松了口气,只要白雪梅没死,那就有机会把她救出来。不过,这次我不敢冒然行事了,提着手枪奋起直追。

罪犯扛了个人,又担心警犬嗅到他的气味而不敢上岸,速度其实不快,只是这乌漆麻黑的,我也比他快不了多少。

追赶了近两千米后,我终于远远的咬着他的尾巴——我当然不会愚蠢到叫他站住,反而减缓速度,看他藏身之处到底在哪儿。

现在,抓罪犯已经是次要的了,救人质才是当务之急。

渐渐地,罪犯的步伐越来越沉重,我几乎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直到白雪梅在颠簸中清醒过来,他才停下来稍事休息,同时不顾白雪梅的抓扯喊叫,撕烂她的衣裙把她捆绑起来,还堵上了她的嘴巴。

“呼呼,嘿嘿……”只听他又是气喘又是得意道,“小妞,你们想不到老子会走回头路吧,哈哈……你他妈最好老实点,看到了地头老子怎么修理你!”

我微咪双眼,像个幽灵般隐藏在远处的密林里,不急不躁地等他歇够了上路。

这次,罪犯似乎认为不会有人猜到他的行踪了,扛着白雪梅不疾不徐地踩着浅水往上游疾行,过了我们和李豹分头的地点后,他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上岸窜入密林的打算,继续往上游挺进,由此可见,此人的谨慎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难怪近两个月来警方都抓不住他。

严格说起来,这条河只是支流的支流,说是河,其实很多地段都只有浅浅的流水而已,只有在积水地带才又宽又深,就像那个峡谷一样,否则,罪犯也不可能一直保持着在水中疾行了。

但就是因为这条河只是支流的支流,所以分叉很多,现在,罪犯就拐入了另一条支流,并顺着那条支流往下游逃窜……大约到了下半夜,下游赫然又出现一个乱石杂草丛生的峡谷盆地,往上看,四周奇峰迭起,一些悬崖上还野草丛生,大有猿猴难攀之势;往下看,盆地内只有一片积水地带,不是湖泊,更不沼泽,只是山洪爆发时淤积的泥沙,积水地带四周古木参天,大有人兽绝迹之势,一些巨大的石块也不知何年何月从悬崖上崩塌下来盆地内,形成一座座长满了青苔和野草的小山。

见此情景,历来胆大的我要不是为了救出白雪梅,还真不敢继续深入追踪。

“呱——”就在我心生胆怯的时候,山崖上忽然听到夜鸦的鸣叫声,随即就见几只黑点四散惊飞,消失在峡谷上空。不过罪犯却置之不理,夹着白雪梅涉过积水地带,极具目的性的往对面的阴暗死角走去。

“终于到地头了吗?”我见通往对岸只有积水地带那一条路,只得咬牙涉水紧随其后,直到确定他隐藏于阴暗的死角处后才精神一振,同时又绷紧了神经,更为小心的往前移动,忽然,阴暗乱石野草中亮起一丝若隐若现的光芒,估计是罪犯已经到了“家”了,点燃了蜡烛之类的照明物,只是遮遮掩掩,要不是离得近,还真不容易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