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还是沉默……

老爸似乎还在缅怀过去,又或者在寻思对策,大家也不着急,更不催促,因为他们都知道,此时此刻,再有能耐都无用武之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爸终于抬起头来,散乱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众人,最终定格在我大嫂、也就是张代海的老婆脸上,强作镇定道:“更深露重,天气寒冷,煮几个荷包蛋来吃吧!”

“好的。”大嫂使其是个很贤惠的女人,并不像张代海那般势利,只是体弱多病,看上又瘦又黄,此刻家逢巨变,更是气色晦暗,精神萎靡。但她还是强打精神,拽了下张代河的老婆、也就是我二嫂,说,“二妹,帮我烧火。”

“嗯!”二嫂默默点头,便跟着去了厨房。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荷包蛋上了桌,不过大家没胃口,只是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拌碗底的白糖,发出叮叮咚咚的碰击声。

大嫂抱着手臂,见女儿张晓聪还站在门口的坡坎边,就上前拉扯道,“小葱,吃蛋了。”

张晓聪倔强的挣脱母亲的拉扯,依然傻呆呆地望着山坡下。

“小葱乖,小葱听话。”大嫂心疼的哄道,“外面冷啊,我们进屋吃荷包蛋,妈妈放了好多糖的。”

“不!”张晓聪再次一挣,并赫然拧头瞪着母亲,在灯光的映照下,她的面容居然有些狰狞的味道。

“你还耍横是不是!”原本就快崩溃的张晓芬终于找到了情绪的宣泄点,一把拽出张晓聪怀里的布娃娃砸在地上,一边踩还一边叫道,“我让抱我让你抱……整天就抱着个破娃娃,像个神经病似的,你知不知道爸爸就要被枪毙了……你以后没有爸爸了,你能不能懂事一点,别再犯倔,别再让妈妈担惊受怕,等等等等叉叉叉叉。”

若换了平时,就见张晓芬这么欺负妹妹,大嫂肯定是要护短的,可这时候的她却犹如行尸走肉般毫无反应,事实上,突遭巨变后,谁还会在乎孩子间的打闹啊,她的沉默再正常不过了。

张晓聪还从未见过姐姐发这么大的火,吓得蜷缩在母亲怀里,惊惧地瞪着滚下坡坎的布娃娃。

“总要拿出个章程才行!”在张晓芬突兀的叫骂中,老爸完全不收影响的说话了。

此话一出,张晓芬顿时住了嘴,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客厅里。

“人都进去了,案子的性质又定了型,还能有什么章程?”二嫂的娘家哥哥是个老实人,虽不是能挑起大梁的主,但在这种场合,却只有他才有资格接我老爸的话头。

“总要尽人事以听天命吧。”老爸叹了口气,侧目看着我,“小午,你也想想办法吧。”

我搅拌着荷包蛋,装作沉思,并砸吧着嘴道:“一定谋杀罪名成立,想捞人肯定是不行的,为今之计,只能在主犯和从犯的问题上桌章了。”

众人精神一震,齐口同声道:“你的意思是弃车保帅?”

我点了点头。

“那保谁呢?”大嫂二嫂顿时紧张起来,很明显,如果保大哥的话,那二哥就要承担全部的罪名;保二哥的话,大哥就要承担全部的罪名,这可如何选择呢?

一时间,众人都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关系,面面相觑,做声不得,还是老爸打破沉默道:“万一他们哥俩……我是说,万一没有主次之分呢?”

“那是不肯定的。”我笃定道,“任何犯罪都是个主次之分的,因此,我这个做弟弟的多了不敢保证,救一个的把握还是有的,关键是,大哥与二哥之间,谁愿意牺牲自己保全对方?”

“当然是……”大嫂二嫂又同时开口了,可话说到一半又同时打住了。

场面顿时陷入了尴尬,我苦笑道:“这事怕要大哥二哥才能做得了主!”

大嫂二嫂二人又先后道:“我们现在能见到他吗?”

我摇头道:“恐怕很难,在审讯期间,一般是不也许家属探视的,不过,可倒是可以见到他们,怎么说,我也是警察吗。”

“那……”大嫂二嫂二人顿时用火热的眼睛望着我,很明显,她们都是和我私聊,或者说,想私下里收买我。最后还是张晓芬聪明,偷偷拽了下母亲,好像是说:妈,等下跟叔叔私下说。

二嫂急道:“小午,你真能保证救一个吗?”

“绝对没问题!”我信心十足道,“现在是警察,只要能抓到真凶,对上面有个交代就行,至于如何处置从犯嘛,那还是他们私下里说了算,反正,你们懂的。”

“我懂我懂!”大嫂连连点头道,“现在找人办事那能破费一点的,这没问题,要多少我们都出,只是,这事还得兄弟您多费心,我们可就指望着你了!”

“恐怕不是钱的问题。”我蹙眉道,“我总觉得有点奇怪,你们想啊,即使有人举报大哥谋杀亲爹,按理说,这事也该由派出所先出面核实才对,可为什么直接就惊动了刑警队呢,这明显不合理嘛,还有,大哥二哥的杀人动机是什么?要是没弄清楚这个问题,再多钱都捞不出人来。”

“我们也不知道啊!”大嫂二嫂恍然道,“谁知道他们发了什么疯,愣是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来,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二哥脾气,有事情,他们什么时候找我们妇道人家商量过?”

我承认,大哥二哥是有点大男子主义,看来,想从她们嘴里打听《推背图》的下落不太现实,还得找张家哥俩。因此,我找个看借口,说先去看看张家哥俩的情况,就抽身出了门。

本来以为,大嫂二嫂为了争夺营救丈夫机会,会想方设法的挽留我过夜,或者鬼鬼祟祟的追上我来个私下协商,倒时候我再敲诈他们一笔巨款,权当是他们六亲不认的补偿吧——当然,那也只是想想而已,对于那种趁人之危的不义之财,我张丙午不屑取之。

岂料,我磨磨蹭蹭都走到了坡坎下,后面却没有任何动静,我不死心,趁着撒尿的机会又磨蹭了会,还是没有动静,心里不禁苦笑,说不定,人家根本就不信我这个小屁孩能半大事吧,这就被人鄙视了,心里好不郁闷。

也是事有凑巧,我撒尿的地方,正是布娃娃滚落的地方,而且,那布娃娃滚落下来时被野草网住了,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

我从小到大虽然没有玩过布娃娃,但却看出张晓聪的这个布娃娃是高档货,于是顺手摘了下来,想着承认了送刘姨的女儿礼物的,既然有这么个现成的,何不拿回去洗洗,送给刘姨的三女儿呢。

事实上,布娃娃只是统称,它真正的造型却大狗熊,可以抱着玩,也可以当枕头,入手皮毛光滑,内里还软中带韧,就像真的狗熊一样。

“当真是奢侈啊!”我不无感慨,这样的布娃娃,没有几百块是买不到,便宜那小丫头,相比她会很高兴,很开心的。

就这样,我拎着布娃娃优哉游哉往回走。

今夜又无星月,天地间黑麻麻的,不过,值此兴春佳节之际,偶有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倒不至于夜路寂寞。

有时候,在午夜的乡间公路上漫步也是一种情调,当然,要是有个美女陪着一起走就更妙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我想到的居然不是大表姐,而是康大女儿,或许,只是出于猎艳的心里吧,我不承认自己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再说,大表姐也还旧呢,新得不能再新。

其实,每个男人都有那么一点小萝莉的情结,因为小萝莉情窦初开,好骗,容易上手,只是不适合当老婆而已,所以,男人们对小萝莉情有独钟,只是抱着占占便意的心理,萝莉们可千万别上当哦。

我神经质的噗嗤一笑,这脑子里怎么尽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太不纯洁了……可是,我的笑忽然僵在脸上,然后用力的握了握布娃娃的腰身,感觉里面好像有个圆筒形的半软物。

我瞪大了眼睛,脑子里忽然想起大爷临死时的惨叫:“不……哇!”

“不哇,布娃……布娃娃……”我梦的跳了起来,失声道,“难道大爷不是惨叫,而是在说‘布娃娃’,也就是说,《推背图》在布娃娃里?”

老天,不会这么巧吧!

我激动得又搓又揉,又捏又握,见见的,一本书册形的立体图案出现在我脑海里,顿时心神狂震,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

可我生生忍住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搞了半天,大笑就藏在布娃娃里,若不是我忽然联想到大爷的惨叫,即使摸到这布娃娃里有异物,恐怕也很难发现是一本书吧!

这简直就是天意,真的是天意,因为这本书原本就张家的祖传之物,属于张家后人的共同财产,后来被大爷私吞了——可他也没得到好下场,为了这本书而丢了性命,而张家哥俩呢,为了得到这本书,居然犯下了杀头之罪,由此可见,这书不是谁都可以染指的,贸然图之,必遭横祸!

我历来不迷信,可我相信冥冥之中自由天定,不是你的,你拼了命都得不到,该是你的,它自己就会跑到你面前来,就像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