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吃饭吧?”驼公公也不待我回答就热情的张罗起来,还说,“我正准备吃呢,你就来了,我们爷俩好好喝一杯,一边喝酒一边摆龙门阵。”

想不到一个孤老头会对我如礼遇,我深受感动,坐在小板凳上连连道谢。

功夫不大,驼公公就张罗了一盘香肠,一碗白切五花肉,以及一盆滑肉汤,并开了一瓶小角楼。

其实,他原本只弄个白切五花肉,现在多了个客人,一份菜肯定是不够吃的,还好,现在年关将近,人民生活又提高了,家里都置办了许多年货,鲜肉、腊肉肯定是少不的,因是之故,他临时添加了一个滑肉汤,蒸了几段香肠,酒菜虽不是很丰盛,但这份礼遇却是千金难买的。

“来,我们先走一个!”驼公公别看脏,但弄的食物却干干净净,色香味俱全。

我对酒没什么爱好,只是勉强能喝几口,在这种气氛下自然不好拒绝,再者,小角楼是38度的低度酒,三二两还醉不倒我。

“对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驼公公好像很久没有人说话了,有人陪他喝酒说话,真是好不开心。

“我叫张丙午,就是墨香湾的人,以前在这儿读书,现在已经参加工作了。”我拉开了家常,“这次是回家过年,兴之所至,便回来看看母校。”

“张丙午,有点耳熟。”驼公公并不关心我是做什么的,又或者消息闭塞,并没听听说过我的事迹,既然我在这里读过书,那名字肯定是有点耳熟的。倒是免了许多口舌。

都说老人喜欢讲古,这驼公公也不列外,话匣子一打开,那是三皇五帝,唐宋元明清,前三朝后五代的历史典故层出不穷,且有板有眼,丝毫不乱,由此可见,他也是读过书的人,只是读的是旧学,而他最爱看的书,除了‘三国’外就是星相医卜类了——似乎,老人们都迷信,都喜欢星相医卜。

一个孤独的老头,或许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人陪他聊天吧,此刻的驼公公聊得那个忘乎所以口沫横飞啊,根本就不管我爱不爱听,同时一个劲的劝酒。

换了以前,我还真没耐性听人讲古,可自从喜欢上破案后,时常要耐心的询问案情,慢慢的耐性就磨练出来了,总能在平常的对话中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

这会,驼公公正聊到锁江塔的典故:“小午啊,你知道锁江塔的来历吗?”

我想了想:“你说的回澜塔吧?”

“不错!”驼公公神秘兮兮道,“但你知道回澜塔为什么叫锁江塔吗?”

“当然知道。”我也不含糊,如数家珍道,“根据县志记载,宋朝的时候,我们盐都市名叫富义州,属于江阳郡管辖,后来赵匡义登基后,忌皇帝名讳,改富顺州,直至近代才改州为县,而前几年又改县为市,并改名盐都市,所以,我们盐都市只有县志而没有市志。”

“不愧是读书人啊!”驼公公一脸敬佩,却道,“可我说的锁江塔,你好像跑题了。”

“绝对没有跑题,回澜塔建于清道光二十六年,既1846年,位于盐都市邓井关镇锁江村大佛岩上,座西南向东北,俯视奔流不息的沱江。因取韩子‘障百川而东之,回狂澜于既到’而得名。四周围墙环抱,占地近1500平方米,条石建造,垂式踏道12级,四周有石栏板,攒尖宝珠顶。县志载:高一十七丈九,也就是60米左右,底层直径11米,门为上弧形,每层正面有题刻,从下至上分别为:回澜塔、永镇江阳、西南一柱、岳峙澜亭、富育四新、云蒸霞蔚。因为回澜塔建于锁江村,所以又叫锁江塔。”

“高,的确是高!”驼公公一竖大拇指,恭维道,“年轻人有这等见识,着实少见啊。”

我谦虚道:“其实我亲自去游览过,又查阅了一些资料,所以知道。”

驼公公道:“那么你知道锁江塔是谁修建的吗?”

“这个……”我摇了摇头,还真不知道。

驼公公深吸了口气,石破天惊道:“是我家先祖向员外。”

“什么?”我震惊了。

“想不到吧?”驼公公得意洋洋道,“你知道我家先祖为什么要修锁江塔吗?”

“愿闻其详?”反正我也不想去大爷家遭人白眼,回超市又没事做,不如就陪着这老头喝酒闲聊吧——有时候,有闲情喝酒闲聊也是一种福气。

“要说我家先祖修锁江塔的来历,还得引出一首我们当地的民谣。”驼公公摇头晃脑地吟哦道,“石佛对石鼓,金银五万五,谁能识得破,买个成都府。”

“嗯?”我赫然睁开眼睛,动容道,“这民谣和锁江塔有什么关系?”

这不得不让我动容,要知道,几个月前我抓的那个灭门逃犯就提到过石佛宝藏的事,只是后来不了了之了。

“这就要从头说起了。”驼公公抿了一口酒,又吃了几口菜,娓娓道,“话说在盐都市西郊沱江之滨,有一座面对西山,拱手静坐,高达数丈的石像,这就是闻名盐都的天然石佛了。这座石佛是根据天然石峰,略为凿刻而成,石佛保存自然姿态,栩栩如生,有趣的是,不但石佛藤萝绕身而不上头面,且随浏览者的角度不同,石佛的姿态也变化多端。有时如怒目金刚,有时若慈祥老妪。

“在民间还流传着一则饶有趣味的传说:很久以前,从西方印度曾飞来一对大和尚,他们看中了大佛岩前的青山秀水,又看中了河对岸‘乒乓’发响的宝贝石鼓。于是就降落云头,打算在此安家落户。不料有一个和尚性子急,着地失去了平衡,一个倒栽葱,上半身全部陷到泥里去了。这样留给现在能看见的‘天然石佛’左边的大石头。

“其实,石佛成于何年何代已经无籍可考了,但根据有心人考证,天然石佛背后有北宋嘉祜七年张齐古知监的题字,所以,天然石佛应该出现于1062年。

“关于石佛,还有一则趣话:沱江西岸那尊天然石佛、与江东岸西禅寺山嘴上的那个形如鼓状的大石遥遥相对。这个自然现象在封建社会引起了许多人的遐想,久而久之,我们这一代就开始流传着‘石佛对石鼓,金银五万五,谁人识得破,买个成都府’的民谣。

‘传说,大佛岩上曾有一个姓向的富家,那就是我家先祖了,他老人家一心想成名,偏偏仕途无缘,磨秃了顶仍然是个白丁,当地尊称他为‘向员外’,有人则讽刺成‘想员外’。向员外功名不成,便想富上加富,对那首民谣费尽了心机,总抱着一朝识破,可富甲全川的念头,于是整天站在大佛岩上吟哦民谣。

“一天,另一首民谣蓦占据了他的脑海:‘好个富顺州,东水往西流;清官不长久,富贵不到头’,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担心自己富贵不长久,晚年饿倒野沟。他呆呆地立在大佛岩上,夕阳的余辉照着他瘦高的身影,倒映在沱江中。江水冲击着大佛岩前河边的乱石,形成一股小流,他豁然省悟:要得富贵长久,只有使江流转向。

“于是,江中的身影、回澜的逆流启示了他:如果在大佛岩上修一座宝塔,使塔影横江,取其截断西流,回澜东去之意,不就能让江水回头,好官长久,富贵永恒吗?”

听完这个故事,我陷入了沉思,难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说,石佛宝藏说的锁江塔,换言之,只要扭转了东水西流的风水格局,就能长保富贵,等同于得到了石佛宝藏?”

“正是如此!”驼公公道,“可惜世人愚昧,以为石佛谣隐射的是一个惊天宝藏,岂不可笑?”

我尤不死心道:“可空穴来分未必无因,而石佛谣的出现还早于你家先祖修建锁江塔,或许,你家先祖所领悟的奥秘也只是其中之一呢?”

“这或许有可能。”驼公公也不反驳,回忆道,“还有一个传说,我家先祖其实已经找到了悟出了藏宝地点,只是因为修建锁江塔耗尽了精力,已经没有机会得到宝藏了,于是在临终前把藏宝地点记录在一本古籍中,以期后人能够按图索骥找到那笔宝藏,可惜,这也只是传说而已,谁也不知道那是本古籍叫什么名字?”

“古籍?”我脑子里没来由的浮现出张家祖传的古籍《推背图》,顿时激动起来。

如果《推背图》记录了藏宝地点,那张家哥俩弑父的动机就有了,可张家哥俩如何得知《推背图》里记载着藏宝地点呢?

想到此处,我试探道:“驼公公,你认识张书吗?”

“当然认识了。”驼公公道,“我侄孙女婿是派出所的指导员,时常和张书打交道,我自己也见过他几次,哪能不认识?”

“派出所的指导员是你的侄孙女婿?”我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是啊。”驼公公冷笑道,“可惜那小子眼高于顶,瞧不起我这个孤老头。听说,老所长明年就退休了,以后他就派出所的所长兼指导员,那眼睛只怕要长到头顶上去喽。”

“不是吧?”我有些不信,“不是说指导员要升迁了吗,怎么还呆在童家镇派出所?”

“本来是要升迁的。”驼公公道,“可他又决定留下来,说是宁为鸡口毋为牛后,还冠冕堂皇的说要从基层做起,不想爬得太快,免得根基不稳。”

我念念道:“怕是另有隐情吧?”当然,这话驼公公并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