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欠身道:“曾幺公好!”

“嗯!”曾幺公微咪双眼上上下下的打量我,眼睛赫然一亮道,“张老弟,这就是你的少爷吗?”

“是的幺公!”老爸恭恭敬敬道,“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张丙午。”

“嗯嗯嗯。”曾幺公频频点头道,“果然不是池中之物啊!”

“幺公过奖了。”老爸倍感脸上有光,明知故问道,“我这儿子干什么都不行,那能承受得起幺公的夸奖?”

“非也!”曾幺公煞有其事道,“你儿子眉疏而秀,眼长而清,鼻梁耸直,人中分明,嘴角端正,气和而顺顷,声圆而绵长,形正而峻,色明而泽,进退有仪,行止有度,外带锋芒毕露,气势惊人,实乃大贵之相也!”说到这他盼顾道,“我敢断言,次子必将一飞冲天,来日之成就无可限量!”

“没有那么夸张吧?”我爸惊喜莫名的谦虚道,“我和大哥家的少爷比起来,我这儿子恐怕就不够看了!”

“你是说张家哥俩吗?”曾幺公撇嘴道,“不是我姓曾的嘴贱,就他们哥俩,和你家少爷比起来简直就是萤火之光与日月争辉,差得太远了,不信,三年后我们再来看结果!”

“真的假的!”众人纷纷道,“张代河就不说了,一个村官再怎么爬也爬不了多高,可张代海可是身价千万的大老板,小午想胜过他怕是有些难度吧?”

“哼哼!”曾幺公摇了摇头,为莫如深道,“钱是好东西,可有钱未必是福!”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曾幺公笑了笑,又冲我点了点头,善解人意道,“张老弟,你儿子怕是找你有事,去吧!”

“那就多谢幺公了!”老爸得了曾幺公的许可,急忙把我拉到一边,满面红光道,“小午,有什么事吗?”其实他还沉静在曾幺公的赞美中,心思不在谈话上。

都说望子成龙,做父母的又有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被人赞美呢!

老爸什么都好,就是太迷信,我暗中翻着个白眼,打断他的歪歪心理:“爸,大爷哪天出殡啊?”

“你问个干嘛?”老爸不悦道,“马上就过春节了,难道你还要回刑警队上班?”

看来老爸是误会了,我解释道:“不是的,我就随便问问,如果时间不急的话,出殡的日期最好拖到春节以后,毕竟,谁愿意在丧家过年呢?”

老爸点头道:“这个问题我们也考虑过了,不过具体情况还要由曾幺公来定,因为你大哥花了重金请他勘地,俗话说,三年寻龙,十年点岤,想要找个大富大贵的风水宝地,短时间内怕是办不到,所以,我估摸着出殡的日期恐怕会延迟到大年初五以后。”

我大喜道:“那就是说,至少都还有七、八天时间喽?”

老爸道:“是的,等你大爷出殡后你再去上班也不迟,对了,你放几天?”

我不敢说自己是提前请假,避重就轻道:“我初八就要回刑警队上班了,不过,我现在是半工半读,多几天也无所谓。”

“那可不行……”老爸又摆出说教的架势,我急忙打断道,“爸,你知道大爷家有什么宝贝吗?”

“宝贝?”老爸愣了下,不解道,“你指的什么?”

“我也不清楚。”我措辞道,“我只是听七姑说,大哥二哥好像逼大爷交什么的宝贝,结果大爷不幸滚下楼梯摔死了。”

老爸沉思着说道:“我只知道我们张家祖上有一本天书,可惜你大爷把我分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莫非,你说的就是那本书?”

“天书?”我眼睛一亮道,“什么天书,你以前怎么没提起过?”

“说了有什么用!”老爸纠结道,“很明显,那书就是被你大爷私吞了,难道我还能找他要回来?”

我情急道:“到底是什么书啊?”

“《推背图》!”老爸解释道,“那是一本预测朝代兴衰的天书,袁天罡写的,一般人看不懂……着实是难得一见的古本啊,早就二十年前,就有人出过2万元高价,若放到现在,起码也值20几万了。”

“有那么夸张吗?”听说是封建迷信书籍,我顿时兴趣缺缺,郁闷的想,张家哥俩都是有钱的主,不会为了区区20几万弑杀亲爹吧?要知道,现在的20几万根本就做不了什么大事,就是平民百姓修个两层洋楼,最低都要30几万,在城里买房子就更不用说了,动辄上百万。

当然,对于穷人来说,20几万也不是小数目了,可张家哥俩却不是穷人。

“那书可是祖传的宝贝,绝不是用钱能衡量的,不过我不赞成你去找他们闹,怕伤了和气,这也是我一直想不告诉你的原因,我知道你这人脾气犟,一冲动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等等等等叉叉叉叉。”老爸历来迷信,一想起那本天书,就好像被人挖了心肝一样,让我见了心疼不已,恨不得把大爷从棺材里揪出来逼他交出那本书,以慰老爸相思之苦。

听到老爸又开始说教了,我急忙转移话题,“爸,大爷到底是怎么死的?”

老爸一震,旋即神色凝重道:“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我点头道:“他们说,大爷死的那天晚上动静很大,我怀疑……”

“你怀疑什么!”老爸厉声道,“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你的哥哥,你就算听到了什么也要装作没听见,听到没!”

对于老爸的脾气,我是太了解不过了,一猜就是这种结果。可我还是不死心,硬着头皮道:“万一大爷是被他们害死的呢?”

“关你屁事啊!”老爸勃然大怒了,却又压低了声音道,“都说民不举官不纠,你又不是当官的,顶多就是个小民警(我纠正说是刑警),刑警咋了,和民警有什么区别?我告诉你啊,人死不能复生,这事你就睁只眼闭只眼吧,否则,你就别当我是你爸!”

看来,最大的阻力果然是老爸啊,这一定是张家哥俩使用了釜底抽薪之计,难怪他们对我爸那么看重,敢情,这是想用我爸来压我啊!

见事不可为,我也没心情再谈下去,抬眼间,正好看见灵芝湾中学,就道:“爸,我想去灵芝湾中学转转。”

老爸一看时间,蹙眉道:“这都晌午了啊,再说,现在都放寒假了,既无老师又无学生,你去看什么?”

“毕竟在灵芝湾中学读了三年初中嘛,我就是想故地重游一下。”我坚持道,“再说,我其实是想再看看萧家老宅,要知道,那可是名人故居,说不定哪天就彻底倒塌了,想看都看不着。”

因为灵芝湾中学是在萧家老宅的基础上修建起来的,现如今,萧家老宅的主建筑依然保存完好,只是好几十年没住人了,破败得不行。

“残垣断壁的有什么好看,你在灵芝湾中学读了三年书,还没看够啊?”老爸虽然用了不满,但还是默许了,“那你不回来吃午饭了吗?”

“不想吃!”我嘀咕道,“看见那家子的嘴脸我就不消化。”

老爸也知道我是个受不得气的人,也不勉强,关系道:“那我还有零花钱吗,要是没有我给你点?”

我那个汗了,撒丫子就跑。不是吗,都参加工作的人了,老爸还拿我当小孩子看待,情何以堪嘛?

初中毕业已经三年了,如今再次回到灵芝湾中学,居然有种物是人非的寂落之感,让人唏嘘。

中学的操场其实是萧家老宅原有的院子,院里树木参天,风景优美——左边是古建筑萧家老宅,右边是池塘田野,院子的前后则是教学楼。

老宅的入口有个斜坡,我也分不清这是老宅的前门还是后门,反正在门口立着两块新旧石碑。

旧石碑上用繁体字刻着:靈芝灣故居——蕭永昇起嫡孫蕭之滿修建居住。

新石碑则是近年来政府立的,用简体字以记之:盐都市保护单位——灵芝湾萧家老宅。

这就是萧家故居了,遥想萧三公少读史书,长闻家训,勤奋学习,积极向上,府试贡生,后为监生,诰封朝议大夫的丰功伟绩,我内心充满了敬仰之情。

“年轻人,你是从这里毕业的吗,我看着有点眼熟?”一个佝偻老者从破败的宅门里探出头来,用浑浊的老眼上上下下打量我。

“是驼公公,我就回来看看。”说来惭愧,我在这里读了三年书,却从未和这个看门老头说过话,这会却没来由的感到有些亲切,态度不由得恭敬了许多。

驼公公难得见到一个怀旧的学生,扭曲着裂开嘴巴,露出几颗硕果仅存的黄牙,欣慰道:“难得你还记得母校,既然如此,那我们爷俩就好好叙叙旧,就怕你瞧不起我这驼子,不愿意赏脸啊!”

“怎么会呢,小子可是受宠若惊了!”说实话,要是换了以前,我还真不愿意和这种糟老头亲近,感觉特没面子。可现在却觉得这老头能告诉我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或许是习惯了破案,不愿意放过任何线索吧,又或许是心里作用,左右我是闹不明白的。

“呵呵,现在还有这么谦虚的年轻人,难得啊!”驼公公高兴的招手道,“那还犹豫什么,进来啊!”

我担心的看看摇摇欲坠的老宅子,咬牙钻了进去。

屋里不但破旧,而且相当阴暗,甚至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让我不由得想起了暴雨屠夫连环杀人案中、小军的奶奶。荒谬的想,这驼背老头不会也死了很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