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在山洞里过夜的时候,钟萌萌揉弄着乖乖有气无力道:“这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人烟啊,我们是不是选错方向了,怎么地图上找不到这些地方呢?”

“这一带肯定是神农架的范围。”我研究着地图,叹气道,“只是,神农架何其广大,人力又怎么可能勘测到每一个地方,你看这地图,完全是大范围扫描,根本就没有细节,什么破玩意嘛!”

“可惜,卫星电话给丢了,要不然我们还可以打电话求救。”

“没用,即使没丢也没用。”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不对!”钟萌萌紧盯着我的眼睛,“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没有。”我继续研究地图。

“一定有!”钟萌萌认真道,“我早就看出来了。”

我睇了她一眼,迟疑再三道:“你真想知道?”

“我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关系了,你难道还把我当外人?”钟萌萌不高兴了。

“好吧。”我站了起来,遥望天边红霞,石破天惊道,“我们的卫星电话被人动了手脚,连普通电话都不如,而且,白老师和冯成是被谋杀的。”

“什么!”钟萌萌手一松,怀里的乖乖滑落在地,“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踱步道:“白老师是个野外生存经验丰富的人,不可能毫无警惕性的在丛林里酣然入睡,再者,他的配枪不见了,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喉咙上的咬痕不是野兽的牙齿印,而是一种类似于野兽利齿的铁夹子,换句话说,白老师是在睡着以后,被人用铁夹子猛然夹住了喉咙。”

“嘎……”钟萌萌张大了嘴,“你……你凭什么这么说,万一真是野兽咬死的呢?”

“因为白老师临死前的目光充满了疑惑和不甘心,是你自己没注意到而已。”我凝重道,“而且,白老师的虎口上有掰扯铁器的淤痕,试想一下,如果是野兽攻击了他,那他手上应该有很多兽毛才对,还有,如果是野兽咬死了他,怎么会丢下尸体不管呢,难道野兽不吃人?”

“为什么啊,不是,我是说,凶手为什么要杀白老师啊?”钟萌萌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还有,你不是说冯成是被毒蛇咬死的吗,怎么又变成谋杀了?”

“被毒蛇咬死的人,死前都会有痛苦的表情,可冯成的死相却很安详,因此,他是被迷晕后才被毒蛇咬了一口,使得毒性麻痹了他的中枢神经,这才感觉不到任何痛苦。”

“我还是不明白。”钟萌萌心慌意乱道,“你怎么断定冯成被迷晕了?”

我冷笑道:“因为我们的水壶中也被人下了迷药!”

“什么!”钟萌萌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我们发现白老师的尸体的哪天晚上。”我盯着她,还记得吗,你和我半夜都醒了一次。”

“是啊……”钟萌萌想了想道,“我是半夜两点左右惊醒的,醒来后喝了点水,加了点柴,之后就一觉睡到天亮了。”

“我是半夜一点左右惊醒的。”我回忆道,“当时,我听见啪的一声响,好像有人在丢石子,醒来后,发现你的钮扣全部解开了……”

“什么什么……”钟萌萌难以置信道,“我的钮扣全部解开了?”

“不错!”我正色道,“当时我还以为是你觉得热,自己解开的,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合理,因为怕你醒来后误会,所以帮你扣上了,当时,我也喝了几口水,之后也是一觉睡到天亮,这就更不合理了,因为我睡着后你醒来过,想必动静不小,我再怎么贪睡,总该听到一点动静吧,然而,我却一点动静都没听到,由此断定,一定是有人在我们的水壶里下了迷药,并在下药之前轻手轻脚的解开了你的钮扣,这才把我给惊醒了。”

钟萌萌完全傻眼了,老半天才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说,那个人为什么要那么做,而我们为什么又没事呢?”

“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了。”我蹙眉道,“凶手既然给我们下了药,目的肯定是要杀死我们,可最终我们却什么事都没有,还有,凶手为什么要解开你的钮扣,难道他想非礼你,也不附和逻辑啊,因为那时候你还没有被迷倒……”

“我始终还是不明白。”钟萌萌头疼道,“如果你的推断是真的,那凶手的目的是什么,你老说爆破需要导火索,杀人必然有动机,凶手杀人总要有动机吧?”

我沉思道:“我始终觉得,白老师和冯成的死,以及金吉人的失踪,全都和凌秀秀有关!”我眼神一厉,“你老实公诉我,冯成为什么找你们的麻烦?”

钟萌萌脸色一变,吭哧嗫嚅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秀秀……她喜欢我,而金吉人又喜欢秀秀,冯成想利用这件事敲诈我们,所以……”

“什么意思?”我错愕道,“秀秀喜欢你,她不是女孩子吗?”

“女孩子就不可以喜欢我吗!”钟萌萌脸红脖子粗道,“这是谁规定的?”

“你说的是同……”我终于恍然大悟了。

“我不是!”钟萌萌跺脚道,“是秀秀单方面的纠缠我,我可不喜欢女孩子!”

我汗了,真的汗了,这都什么破事嘛!

恶寒中,我问道:“那赵城也是喜欢你的吧?”

“嗯……”钟萌萌若不可闻道,“人家是大美女,当然有男生喜欢喽,不可以啊?”

“咳咳……”我抹汗道,“原本,我还以为凌秀秀和金吉人的失踪都和冯成有关,现在看来,事情怕是有些复杂了!”

钟萌萌道:“那会不会还有其他人遇害呢?”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我摇头道,“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逃出来了就是幸运,我估计啊,很快就能看到人烟了。”

“这次多亏遇上你了。”她抱着乖乖靠在我身边,由衷道,“难怪白雪梅喜欢你,你果然很讨人喜欢?”

我白眼道:“那今晚就献身给我吧?”

“去你的。”钟萌萌羞红看脸嚷嚷道,“你以为不用负责啊?”

我再汗……

果不其然,第二天黄昏时分,我们终于看到久违的村落,那一刻,钟萌萌失控地抱着我欢呼起来——我真怀疑,这丫的是不是想占我便宜。

只是,当我们走进村落的时候,才发现所有的房屋都破败不堪,根本就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村里的人呢?”钟萌萌拽住我的衣角紧跟在后,总觉得这个荒废的村子有些诡异,就连我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里有点忐忑不安。

通过观察,这村落也就20多户人家,看其建筑,应该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了,且大多数倒塌,门窗就更不用说了,完全破败得不成样子。

“荒村!”我倒抽了口凉气,要知道,荒村大多出现在传说中或小说里,想不到却被我们遇上了,一般来说,导致一个村落荒废的原因,不是集体迁移就是瘟疫,而后者的可能性又极大,因为荒山中的村落出路不便,又远离明,即便是流行感冒也会要了全村人的命,像这种荒废的村落,要么阴气极重,鬼魂野鬼遍地,要么瘟疫残留,毒菌横行,人兽一旦误入其中,不死也要脱层皮。

“不像是集体迁移。”在大致观察了一些所有房屋后,我肯定道,“你看这些家具,虽然都已腐朽不堪,但摆设却有条不紊,就好像所有的村民忽然集体失踪了一般,还有这桌上的碗筷,一看就知道这家人正在用饭,连碗筷都来不及收拾就离开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恐怖的变故,使得他们争相逃离了。”

“哎呀,你就别说,说得我心里瘆得慌。”钟萌萌紧了紧怀里的乖乖,惊惧道,“那我们赶紧离开吧,别沾上什么晦气的东西。”

“去哪儿呢?”我苦笑着指了指落山的太阳,“现在都快天黑了,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总比露宿荒野强吧,再说,这村落至少荒废了一二十年,纵然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也早就在漫长的岁月中消磨掉了,有什么好怕的?”

“可……可还有不干净的东西呢?”

“你真相信世上有鬼吗?”其实我自己就见过鬼,而且不是一次两次,可我总觉得,所谓的鬼都是执念,且,鬼也有好坏之分,你只要不去触犯它们的忌讳,它们一般不会找你的麻烦。毕竟,人死之后阴魂不散,是因为心有牵挂,比如不甘心被人谋杀,或者还有放不下的亲人,也就是说,它们的执念都是有目的性的,与之无关的信息它们根本就接收不到,即使接收到了也懒得多管闲事。

“我……我没见过,但我相信世上是有那种东西。”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气势一振,“人只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即使是鬼神也要敬你三分,你做过亏心事吗?”

“我……当然没有……”钟萌萌脸色不自然道,“我是女孩子,能做什么亏心事?”

“那不就结了?”我一摊手,“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过夜!”

钟萌萌脸色难看道:“可是……这房子怎么住人啊?”

我张望道:“再找找看,一定有能住人的房子。”

终于,我们在一个大户人家的宅院里找到了几间保存完好的房间。

说起这户人家,看其古色古香、雕梁画栋的建筑风格,就知道这户人家在若干年前必定是这个村落的地主或族长——这个村落,或许还保留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封建习俗,从而不愿与外界接触,远离现代明,隐居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原始丛林中。

我们甚至有理由相信,这不是一个村落,而是一个部落,充满着野蛮和无知。

“张丙午,你说这村落会不会是野人的集聚地呢?”收拾房间的时候,钟萌萌分析道,“我有种直觉,那片迷宫就是进入原始丛林的入口,我们不但没能走出深山,反而越发深入了。还有,都说隔山跑死马,你别看我们累死累活的赶了几天山路,其实并没有远离那片迷宫。”

的确,在荆棘丛生的深山里靠两只脚走路,光是翻越一道山岭就要花费一整天时间,我们虽然赶了三、四天山路,其实离那片迷宫只有几道山岭的距离而已。

见我只是皱着眉头四下搜寻,钟萌萌忧虑道:“万一那片迷宫才是出口,那我们岂不是……你在找什么?”

“水源!”我踢开腐朽不堪的后门,入眼是一片灌木丛生的斜坡,就道,“这里既然是村落,那就应该靠近水源才对,可我们入村这么久了,却没有发现一星半点的水,难道这里的人都不喝水,不用清洗衣服和食物?”

“应该有水源吧,可能离村子比较远而已。”钟萌萌建议道,“要不我们找找看,顺便洗个澡。”

人是绝对离不开水的,我也相信水源离村子不远,当下,我们带了水壶出了院子,在后山搜寻起来。

忽然,钟萌萌惊喜道:“看,那有条被人踩踏过的山路,应该就是水源的方向了。”

我精神一振,一马当先在前开路,果然,走了大约两里多,一个被水草遮掩的深潭出现在悬崖之下,隐隐约约间,还能看见涓涓细流从山崖的石缝里流出来,无声的注入深潭里,奇怪的是,我们却没有找到深潭的出口,就好像这个深潭是个无底洞,再多的水都无法把它注满。

当然,这不是我们关心的问题,也没有必要去研究它。

“好冷,好阴森哦……”也许深潭的水的确有点冷吧,又或者夜幕降临,给人一种未知的恐惧,一向爱干净的钟萌萌抱紧了乖乖,毫无下水洗澡的打算。

我也怕深潭里有什么水中生物,谨慎道:“那就赶紧把水壶打满,回去吧。”说着,我把水壶取下来打水,可在这过程中,水壶中的杠衡草在水压的排挤下冒了出来,浮在水面上依然是那么新鲜、透明。

“对了!”我拈起杠衡草,灵光一闪道,“你说,我那天在树洞里做的梦,是不是因为吃了这个草后产生的幻觉?”

钟萌萌眨巴着眼睛:“你是说这草有致幻作用?”

“很有可能。”我把杠衡草塞进嘴里,感觉味道还是那个样子。

“诶,你怎么说吃就吃啊,也不怕……”钟萌萌本想阻止的,可想了想,这草要是真有毒,这馋嘴的家伙早就没命了,因此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只是一个劲的翻白眼。

之后,我们加快脚步往回赶,忽的,我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等爬起来的时候,却见村子里居然灯火点点,狗叫声声,甚至还听到大人骂、小孩哭的声音,以及……一切正常村落有关的声音。

“怎么回事!”首先被吓坏的是钟萌萌,她惊恐地望着村落里的灯火,骇然道,“张丙午,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诡异,太诡异了!

我张大了嘴,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张望:“没错啊,刚才我们就是从这个村子出来的,难道见鬼了?”

一听这话,钟萌萌双腿一软,差点晕倒过去,还是我手疾眼快扶住了她。

“走……快走,这个村子有鬼……”钟萌萌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脸上更是惨无人色。

经她这么一惊一乍,连我都感到背心发冷,汗毛倒竖。

一个荒废了十几年的村子,居然在转眼间有了灯光,有了犬吠,有了……这难道不是闹鬼吗?

“幻觉,一定是幻觉。”我也不是第一次遇鬼了,可没有哪次有这么恐惧过,嗓子发干道,“一、一定是吃了杠衡草的缘故,让我们产生了幻觉。”

“可我没吃啊!”钟萌萌手脚冰冷道,“我们一定是见鬼了,走,快走啊……”

“走,去哪儿!”我咬了咬牙,还不信邪了,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惧,沉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倒要看看这村子里到底有什么妖魔鬼怪,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进去看看!”

“不不不……千万不要啊!”钟萌萌脸色大变,“这明明就是闹鬼嘛,你……你怎么还不信啊……不是,这荒山野岭的,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那我们就一起进去。”

“不……打死我都不进去……”钟萌萌牙齿打架,脑袋晃得像拨浪鼓。

“你到底有没有做亏心事!”我喝斥道,“如果没有,那你怕什么!”

“不……求你了,别进去……”钟萌萌都快急哭了,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也算比较了解我了,知道我决定了的事情很难有改变主意的时候,可无论是进去还是留下都是她不能接受的。

“有我在你怕什么,走!”我火大了,或者说被如此诡异的事情激起了血性,想通过火冒三丈来壮胆,而事实证明,怒火的确有压制恐惧的作用,因此,在怒火的支撑下,我几乎是半拖半抱的挟持着她进了村子,那会,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尿裤子了。

我这人就是有那么一股子狠劲,越害怕就越要去面对——当然,我也可以把钟萌萌扔在荒郊野外独自进村,可又不放心她的安全,怕她出意外。

终于,我们胆战心惊的来到了族长家的后门口,记得刚才我们就是从这里出去的,可这时候我们才发现,那腐朽不堪的后门已经不再腐朽了,连院子里的野草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焕然一新的整洁,以及一个年轻少妇在院子里给孩子洗澡。

通过敞开的后门,我们还发现堂屋里灯火通明,似乎还有人在闲聊品茗,一切的一切都显示出这是个正常的村子,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要是我们先前没来过这里,知道这个村子已经荒废十几年,根本就不会相信这是在闹鬼。

恐惧在我们心中无限滋生、蔓延。

汪汪汪……

忽然,一头猎犬从院子里窜了出来,不过却没敢靠近我们,只是一个劲的冲着外面叫。

“谁呀?”给孩子洗澡的少妇探头道,“你们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她的口音带着浓浓的山里人味道,有点像湖北口音,含羞怯怯中不失淳朴与热情。

我压下漫天的恐惧,护住钟萌萌上前一步,尽量保持镇定道:“大姐,我们是山外来的,因为迷路了,历尽了千辛万苦才找到这儿来,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原来是山外的贵客啊,稀罕,真是太稀罕了!”妇人惊喜地叫道,“老爷,夫人,有贵客来啦!”继而又道,“二位贵客,我们离火村人很好客的,快快请进。”

老爷夫人?

我微一蹙眉,这都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有老爷夫人的称呼。

“什么贵客啊?”一个身穿粗布麻衫的老者疾步而出。

“听说是山外来客,迷路了。”少妇叠交双手退到一边,看她的着装和言谈举止,应该是小妾之类的身份。

“哎呀,稀客,稀客啊,我们离火村有数十年没有见过山外来客了,请进请进!”老者显得很激动,一边拱手一边吩咐道,“来人啦,快快准备酒菜,老夫要款待山外贵客。”

他果然好客,不由分说就把我(我们)往里“请”。

‘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我暗中咬牙,牵着手心出汗的钟萌萌进了堂屋。

其间,我发现少妇身后的那个女孩儿也就四、五岁光景,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我们。

进了堂屋,我发现所有的陈设都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在时间上似乎逆转了十几年,甚至还充斥着一股子喜气,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堂屋里还有一个华贵妇人和一些丫鬟仆妇,看年纪和老者差不多,只是长相有点尖酸刻薄,让人一见生厌,不过,她这时候也满脸激动,热情的支派下人们张罗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