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向西奔了三十余里,已到了城墙,只见好大一片森林,杜千金见也无动静,便欲再行。

忽听树林中传来几声兵器相交之声,杜千金一怔,这三更半夜的,怎有人在这等荒僻之地打架,听得那兵器相交之声只偶尔响得几下,便即不响,显是相斗之人武功不弱。

她本不想多事,但这时也起了好奇之心,心道:“反正姓郭的小子也寻他不着,倒不如去看看这场热闹,说不定还能查到点什么端倪。”主意打定,当下一步一步地靠着树干悄悄摸去,听得相斗之声便在前面不远处,这才探出脑袋来张望。

此时虽是残月如钩,林中的情景却也看得一清二楚,四个灰衣僧人正在围攻一个黑衣人。

那四僧各使一根又大有粗的禅杖,招式大开大阖,劲力刚猛,只扫得林中尘土漫扬,落叶纷飞,那黑衣人虽被围在中间,但一把长剑使得滴水不进,门户守得甚是紧密,丝毫不落下风。

斗到酣处,一名僧人:“啊”的一声,肩上中了一剑。

一名老僧叫道:“布‘金刚禅杖阵’!”

三名年青僧人答应一声,招式立变,两僧禅杖横扫,另两僧却是杖头分点,那黑衣人纵身避开两杖,伸剑挡开一杖,另一杖却点在他背上。

那黑衣人一个跄踉,退后两步,将剑交至左手,又攻了过来。

四僧展开阵法,彼消此长,彼攻此退,配合得丝丝入扣,天衣无缝,那黑衣人在四根禅杖中前躲后闪,左咄右支,极是狼狈,他先前长剑只是偶尔和禅杖相交,这时却“噹”“噹”声不断,每一下撞击,都让他虎口发麻,手臂酸痛,气血翻腾不已。

那老僧忽地大叫一声:“着!”杖剑相交,火花四迸,那黑衣人“啊”的一声,拄剑于地,虎口上鲜血涔涔而下。

四僧也不追击,只是将他围这,以防他逃脱。那老僧道:“施主,你已受伤,再斗下去也是徒然,还是放下兵器,随我上少林一趟罢!”那黑衣人冷冷地道:“哼!少林和尚,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少在这儿假慈悲,老夫可不吃这一套。”

一名年青僧人叫道:“师父,这等凶狠的魔头,可留他不得!”

那老僧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你在客栈中毒毙四十余人命,罪孽深重,到得此时,还不知道忏悔么?”

杜千金闻言,不禁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本是来瞧热闹的,却不料在此发现了夺参之人。喜的是:这黑衣人虽脸蒙黑布,但语音苍老,自不会是郭三良了,想到自己错怪怨骂了他半天,不由得大是惭愧。

那黑衣人一言不发,撕了块衣襟,按住了虎口,适才杖剑相交,那老僧臂力殷实,内力深厚,他虎口当即震裂,这衣襟虽是按住了伤口,鲜血却仍是透过衣襟渗了出来。

那老僧道:“阿弥佗佛!施主,你受伤不轻,快弃了剑,随老衲上少林降法罢!少林寺内佛法无边,施主只须诚心悔过忏悟,定能化解你的罪孽。”

那黑衣人仍是一声不吭,眼睛盯着右手上缓缓流下的鲜血,那血由手上流到剑上,由剑柄流至剑尖,再一滴一滴地滴入地下。

那老僧道:“善哉,善哉!施主何必这般作践自己呢?”伸手如怀,拿出一个瓶子道:“这是少林伤科圣药‘灵玉膏’,快缚上罢!”手一扬,将瓶子抛了过去。

那黑衣人却是不接,伸手摸了一颗药丸吞下,任那瓶子落在脚边。

一名僧人大怒,叫道:“师父,将这魔头擒往少林便是了!何必与他罗嗦!”说着,一挺禅杖,便欲动手,那黑衣人似乎没听到他的吆喝,仍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剑尖上滴下的血。

杜千金遥看那老僧,只见他神态庄严慈祥,到象一位得道高僧,心下不禁暗笑:“这老和尚也当真有趣,打伤了人家却又送人伤药,人家肯要的你的才怪!”

那老僧道:“明兴,明智,你们上去把他拿下,他失血过多,已无力反抗,不可伤他性命!”

那二僧答应一声,走上前去,那黑衣人提剑来刺,二僧早有提防,两杖齐向他剑上砸去,决意将他的剑砸落,再擒住他。

那黑衣人急忙缩剑,却只缩回了半尺,“噹”的一声,杖剑相交,那剑却仍在黑衣人手里,智兴、智明却忙不迭地抛下禅杖,双手按目,不住惨叫。

这一下骤起变故,连躲在树后的杜千金都是始料不及,吃了一惊。

那老僧叫道:“明兴、明智,你们怎么了?”智明惨叫道:“啊……师父,他……他剑上有血,血中有毒!啊……”又惨叫了两下,倒地身亡了,可见那毒药的厉害。

那黑衣人冷冷地道:“想要捉我,没那么容易!”他这时精神大振,脸上不禁得意之色,和先前伤重之状判若两人,原来他适才假装受伤甚重,却撕了藏有毒粉的衣襟按在伤口上,那血浸过了衣襟,便变成了毒血,杖剑相交,毒血溅入了智兴、智明眼内,二人自然毙命,他却服了解药,毒药虽是按在伤口,却也不碍事。

杜千金略一沉思,便明白了其中原由,她点了点头,心下暗道:“这黑衣人下毒手法果然高明!不过他也是赚了那老和尚的善心所至,倘若那老和尚不给他时间来包扎伤口,这法子便不能奏效。”

那老僧虽是得道高僧,但眼见两名弟子尸横就地,也是忍不住勃然大怒,一声大喝,提起禅杖,当头便击,余下那名僧人也即上前夹击,只是这次少了两人,摆不成‘金刚禅杖阵’,虽是以二敌一,却也不易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