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山中景色十分怡人,有鸟声啾啾,有溪流叮咚,有山果累累,还有绿树葱茏。没有塞外的苍莽雄浑的气魄,却更多了几分秀气与婉约的情调。

十数辆满载着金银珠宝的镖车在山道上蜿蜒而行。除了鞭子催打牲畜前行的脆响和吆喝声之外,最多的就是小东西和铁如澜嘻嘻哈哈的欢声笑语了。一路走来,什么事都没有,两个人欢快地犹如出了笼子的小鸟,铁如澜还算好,小东西尤其兴奋,一直不停地在说到了江南就要怎么怎么,这地方离江南可还远着呢,但她的一颗心却早就插上了翅膀飞了去。

想想看,烟雨江南——那景色该有多美啊!

铁如剑可没有她们两个这么轻松自在!策马走在最前面,但她并没有遗漏掉前前后后所有细微的动静,这片山林十分静谧,却并不代表就不会出现意外,这条山路虽然曾经走过几遍,一直平安无事,也不代表了这一次就仍然会太平无事了。

所以自始至终她的手离开腰间的佩剑都只有几寸的距离,以便随时应对突发的情况。这趟镖的数目实在巨大,不能不多加几倍的小心!振远镖局数十年来的响亮名号,更不能毁在她的手里。另外还有小东西,她还得顾及到这个小丫头的安全呢!

头一辆镖车上插的是振远镖局的旗号,在山风中自如地翻卷着,镖师们也都个个精神抖搂,全神戒备。王福和马吉是随行保护小东西的,现在他们两个已经用不着躲在暗处了,顺便也就兼顾了保护镖车的责任,因为唇齿相依嘛!一路上太平无事也就罢了,如果出点什么差错,他们两人的日子可不好过呢。

可老天爷偏偏就是喜欢捉弄人的,有句话叫做怕什么来什么!越是祈求太平无事,它就越是要给你来点儿事情!听不见周围有什么大声响,但忽然间头顶上就有三两只山鸟惊叫着飞起,盘旋而去,几只小松鼠也吱溜一下钻个无影无踪,铁如剑立刻就知道出状况了!

她赶紧把手一挥,镖车随即停了下来,镖师们也都立刻把各自的兵器拿在了手上。都是身经百战的角色了,一举一动都绝不拖泥带水,顷刻间就摆出了护镖的架势。

这时候茂密的山林里就有人阴森森地叫了一声:“好!”

随着这一声,从四周围的山林一下子就冒出几十个人来,但人虽然多,却并不显得杂乱,都静悄悄地,很快就把镖车的前后左右围了个密不透风,看来是早就有预谋的,埋伏在这儿已经很久了。而且,看他们那老练的身手,就知道必定是一群惯于此道的老劫匪了。

铁如剑目光扫了一圈,暗暗点了一下对方的人数,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人多势众,而且其势汹汹,看起来不太好对付啊?

铁如澜和小东西这时候也停止了笑谈,铁如澜神色变得紧张,但小东西没见过这种阵势,还在傻乎乎地问呢:“怎么回事啊?”

“我们遇上强盗了!”铁如澜小声地回答她一句。

遇上了强盗?小东西顿时双眼放光。在爹和娘给她讲的故事里面,有强盗劫匪之类的,她一直很想见识见识,没想到今天居然就被她遇上了!精彩!但一看铁家兄妹和镖师们的脸色,她又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妙——就是嘛,遇上强盗又不是什么好事情!

“振远镖局!”为首的那个强盗满脸横肉外加一条丑陋到了极点的刀疤,呲着一嘴的大黄牙,说话声音是阴森森的,“好一个名气响当当的镖局啊!”

铁如剑上下扫了他两眼:“各位好汉,在下铁如剑今天路过贵山头,还没有来得及拜山,请多多原谅!等我把身上这副担子卸掉,回来时一定会向各位赔个礼,今天还请各位借给我们一条路走,怎么样?”

她这是先礼后兵,虽然心里明白这些话说了也不会管用,但把规矩给足了,省得他们罗嗦。

刀疤脸果然不吃她这一套,冷笑了一声说:“这座山头不是爷们兄弟的山头,就这么个破落地方,爷们还看不上眼呢,就别和爷们玩这种虚头虚脑的东西了。本来呢,你要走这条路和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嘛……”

说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遍铁如剑,接着又说,“既然兄弟们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方了,你姓铁的不敷衍点什么可不行!”

铁如剑问:“不知道你们想要我敷衍什么?”

刀疤脸说:“我们兄弟的名头,但凡走镖的一定听说过,尤其是京城的振远镖局,一定对我们更加耳熟——太行山十三太保!姓铁的,你说你应该怎么敷衍我们兄弟吧。”

铁如剑不由吃了一惊。太行山十三太保,她非但听说过他们的名字,而且知道他们和振远镖局有着解不开的冤仇!想当年她的父亲铁正还在世的时候,有一次走镖到了山西地面,正巧就遇上了这帮恶匪,父亲以一身惊人的武功力挫群匪,打得他们抱头鼠蹿而且元气大伤,从此山西道上还太平了很多年呢!

真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在这个地方遇到了他们?看来,他们这次来目标并不是简单地劫财,也同时是为了报当年的仇来了!

可是铁如剑心里虽然吃惊,脸上仍然一点都看不出来,冷冷地说:“这地方离山西可不近哪,从太行山大老远地赶到这个地方,不知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啧啧,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刀疤脸摸着下巴上稀稀拉拉几根小胡子,不怀好意地打量着铁如剑身后的镖车和人,说,“爷们已经有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要活动,当然就要挑个油水好又有意思的主儿,看在当年铁正那老头子赏给我脸上一道伤疤的好‘交情’这份儿上,我当然应该先照顾着振远镖局的生意了。就可惜老头子死得太早了,我今天只好和他的儿子打招呼,另外嘛……”

说着话,他一双贼眼就盯上了铁如澜和小东西两个,阴森森地笑着又说,“爷们这阵子日子过得实在太无聊了,正缺几个漂亮姑娘压寨,哈哈……”

“不要脸的东西!”铁如澜听得很明白,又羞又恼地淬了他一口,说,“你做梦去吧!”

压寨——那是什么意思?小东西听不明白,铁如澜告诉她说:“就是想把你抢去做他的老婆……呸,也许连老婆都算不上!”

“咦,那可万万不行!”小东西一听也生气了,“那个又老又丑的家伙,他凭的什么呀?这么放肆,叫他吃我一箭!”

弓弩是她在京城买了玩儿的,这时一抬手摘了下来,张弓搭箭“嗖”的就是一下子,直奔刀疤脸的面门而来。刀疤脸一闪身躲过了这一箭,哈哈一笑,叫着:“有劲儿,这小妮子我就要定了!兄弟们,给我抢!”

双手一挥,几十个抢匪活像蝗虫似的呼拉一下全涌了过来。刀疤脸不挑别人,就挑上了铁如剑,大刀霍霍生风,招招狠辣,不把铁如剑置于死地不肯罢休。

铁如剑当然不会怕他,和他缠斗在一起,众镖师们也全都抄起了家伙,死命护镖,铁如澜也不含糊,毫无惧色一个人对付了两个抢匪。王福和马吉两个当然要把小东西护在他们身后了,却把小东西急得哇哇大叫:“你们让开,我也要打强盗!”

偏偏有一个强盗垂涎她的美色,一边和王福马吉纠缠相斗,一边还要和她调笑:“小美人儿,那就快点来啊,来和我打!”

把小东西气得直咬牙,在马背上坐不住了,一跳下马,顺手向马屁股挥了一鞭子。本来是想把马赶开一点,省得碍事,但没想到马儿吃痛,嘶叫着乱兜圈子,反而把王福马吉搞了个手忙脚乱,惟恐误伤了小小姐。才手里缓了一缓,小东西已经大呼小叫地轮开了手里的马鞭子,冲到人多的地方去了。

几招一过,有两个功夫很三脚猫的小强盗还真有点吃她不消——早就说过了嘛,她的鞭子功夫师承不差,是有两下子的,再加上身后有王福和马吉两个人垫着,一时间倒也有点儿威风凛凛的样子。

可是时间一长她就露出原形来了。毕竟她才不过十五六岁而已,而且对敌经验为零,根本就不像铁如澜那样,年纪虽然和她差不多,但经验却已经很丰富了。而且那些抢匪个个都是玩儿命的主,所谓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凶恶又狠毒,渐渐地小东西就感到了力不从心。

那边铁如澜也开始乱了阵脚,强盗们的功夫多数都不差到那里去,而且见财眼开,又有心报复,下手根本就不会留情!不要说铁如澜了,就是众镖师们,时间一长也大多数见了血,开始有了落败的迹象。要不是强盗们见钱眼开,偷着空就去抢镖车上的银子和珠宝,这时候恐怕已经有几个镖师要倒下去了。

铁如剑还是这些人当中武功最高的一个,和刀疤脸打了个棋逢对手,但刀疤脸有心想作弄她,慢慢地就把她引得远离了人群,他纠缠得又紧,让铁如剑一时间脱不开身来照应其他人。眼角余光瞥见镖队已经是一副散落凌乱的狼狈样,她的心不免越来越沉,提高声音叫了一句:“快护好镖车!”

但高手过招,哪能有半点差池呢?这么稍微一分神,她就感觉右手臂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中了刀疤脸的一刀,顿时鲜血飞溅。她吃了一惊,急忙凝神应付刀疤脸接下来的招数,根本就没有办法去顾及镖车和其他人的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