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黄沙,骏骑。

广袤的沙漠呈现出的是一片宁静,似乎从亘古以来一直就是这样平静的,但在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之后,就能知道平静其实只是它的假象,宛如海市蜃楼对眼睛的欺骗一样,大沙漠其实是一头巨大的,潜伏着等待随时出击的猛兽,猎杀的目标,就是闯进它领地的一切生命。

阳光很灿烂,司徒雷眯起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差点就失去了小东西,让他更进一步体会到了沙漠的无情,故而,现在能看着她依然在身边左右,笑得一如以前那般欢快,他内心倍觉欣慰,也感到一丝的后怕。就算是失去了爹,娘,失去任何一个兄弟,他都不会在悲伤之余如此地六神无主!就算是他自己临近死亡,也必然不会觉得如此的遗憾!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他堂堂桃花坞的少当家,就这么被一个娇小玲珑体态轻盈的小小人儿,掌握了他全部的喜怒哀乐,掌握了他的一切吗?他确实已经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了吗?

深深爱着的同时,矛盾也无时无刻不在撕扯着他的心——要他怎么样做,才能够彻底了结这一段不该有的感情啊!

“嘻嘻!”小东西这时候又在笑了,和铁如澜两个人交头接耳,唧唧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开心事。她和铁如澜年纪差不多大,很容易就能谈拢,这几天就经常和铁家兄妹俩缠在一起,更是和铁如澜成了莫逆之交,影子似的互相粘着,分也分不开。

就是这会儿,是该起程回家,和阿布鲁他们道别的时候了,她也仍然拉住了铁如澜的手不肯放,惟恐她逃走了似的。但其实铁家兄妹和他们要同一时间离开鹰族部落,直到桃花坞的边界地带才和他们分手,还要同行好长一段路呢。

辞别了老族长,司徒雷率领众人踏上归途,阿布鲁仍然恋恋不去难舍难分地一直送出几十里地,表面上是舍不得妹妹阿米娜,其实一双眼睛就只盯牢了小东西。在他眼里看来,这小佳人的一颦一笑都是那样可爱动人,就算是总对着他横眉竖目不见好脸色,也是美得不可方物,美得一塌糊涂。

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离别了,再要想见小佳人的芳容,又该等到时何年何月呢!因而阿布鲁左思右想,几次三番地踟躇着,最终还是忍不住要厚着脸皮自己提出要求来,对司徒雷堆满了一脸的笑,说:“司徒兄,今日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你和我从冤家变成了亲家,原本我还有很多的话想和你聊聊,这么谈得拢的好兄弟,我可还舍不得你离开的呢!”

司徒雷对着他笑笑,回答:“这几天是我太叨扰了阿布鲁兄弟!你要是想和我聊天,改天到我们桃花坞来作客不也是一样的?到时候你和我再把酒言欢,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了!”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阿布鲁最想听的就是这句话了,说,“改天我一定会登门拜访,问候一声伯父伯母的,还要请司徒兄这次回去,先替我转达我对伯父伯母的问候。”

司徒雷点了点头:“这个好说!”

“另外还有一件事,那个……”阿布鲁又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我想请求司徒兄帮我一个忙,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阿布鲁兄弟,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吧?”司徒雷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哪还有不帮忙的道理呢?”

“这就好!”阿布鲁嘿嘿一笑,搓着双手说,“是这样的,小弟我对小东西十分倾慕,但愿能有幸仰攀,想请司徒兄不吝美言,在伯父伯母面前替兄弟多说上几句好话,这样改天我去桃花坞求亲的话,也许就能顺利一点……如果能成全了兄弟我的这桩好事,兄弟一定感激不尽,终生都不忘记司徒兄你的大恩大德!”

虽然他是个直率的性子,但说到这件事情,也不禁要心头像小鹿在撞,越说越脸红了。

嗯?不远处的小东西非常敏感地竖起了耳朵。虽然她一直都在和铁如澜说话,但她的耳朵比较尖,阿布鲁的几句话顺风飘过,她一下子就听见了,虽然并没有听到全部,但也已经知道阿布鲁是在说关于她的事情——关于她的什么事情?

非但她敏感,这几句话无疑也正好戳到了司徒雷心里最敏感的那个地方!说实在话,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就是阿布鲁会和他说这几句话,因为阿布鲁不说出口,他就可以装做完全不知道阿布鲁的用意,敷衍过了这一刻就万事大吉。但是老天不帮忙,偏偏阿布鲁就是要提起这事来,让他想回避事实都无法做到!

下意识地,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一口回绝:“小东西年纪还很小,还没有到待嫁的年龄,这件事其实说来还早了一点!况且阿布鲁兄弟年轻英俊,智勇双全,是大漠中的雄鹰,小东西性格冥顽,根本就不怎么懂事,又怎么般配得上阿布鲁兄弟呢!”

可阿布鲁只当他这几句说的是客气话,哈哈一笑,回答说:“司徒兄你可真是谦虚了!你妹妹是天仙一样的人物,我都生怕司徒伯父和伯母他们瞧不上我这个人呢!要说到年纪嘛,其实小东西不能算小了,将近十六岁,在我们族人当中,早一点的只怕已经做了孩子他娘——嘿嘿,不小了,真的不小了哦!”

他只顾着自己开心,丝毫没有察觉司徒雷已经沉了下去的脸色,另外还有旁边小东西盯住他的,那两道简直可以称作是“恶狠狠”的目光——要自己嫁给他?想都别想!

“司徒兄?”阿布鲁见司徒雷老半天不给他回应,忍不住探询地叫他一声,“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司徒雷瞄了他一眼,心里也很明白,这时候阿布鲁正在兴头上,他无论说什么拒绝的话,恐怕都难以打消阿布鲁的这个念头,只好留待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他这事行不通了,因此非常委婉地回答他说:“阿布鲁兄弟,这件事并不是这会儿凭我和你两个人说,就能决定下来的!请原谅我现在没法给你这个承诺。要是你和小东西有缘分的话,当然你就能够遂了心愿,也不用急在一时,要是你们两个没有缘分呢,阿布鲁兄弟你也不用沮丧,是不是?随缘分吧!”

也不等阿布鲁回答,拱手施了一礼,又说一句,“不必远送了,阿布鲁兄弟,就在这里告别了吧!”

说完了他就一挥手,率先扬鞭催马,绝尘而去。当然没有忘记命令小东西紧随其后,不得落下半步。有过一次心急如焚的经历就已经够了,从找回她的那一刻起,他就暗暗发誓再也不要让她离开自己视线所及的范围,至少,在她真正找到她的终生依靠之前,他就是她的依靠,她的保护人。

小东西不敢不听大哥的话,但在掠过阿布鲁身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带马缰,忙里偷闲冲他做了个鬼脸。怪不得他就喜欢和她粘乎呢,原来这家伙对自己不怀好意!真是让她感觉非常不爽,难道才刚摆脱要不要嫁给雷千里的烦恼,就又得陷入另外一个陷阱里去?

不!她才不要嫁人呢!一辈子守着爹和娘,还有大哥,以及其他几个哥哥们,快快乐乐地过日子难道不好吗?大哥都这么大的人了,都还没有娶老婆呢,凭什么就轮到她头上了?

唉,说来也是啊,为什么大哥就不用为娶不娶老婆的事烦恼呢?他自己从来不提起,爹和娘也从来都没有逼过他,反正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了。爹和娘这不是对大哥偏心吗?到底为什么啊?

一连串的问题这时候不停从她小脑瓜里蹦出来,怎么想都想不通,而且这些也都是她从前没有想到过,否则她就是缠着问答案,也要把爹和娘给问烦了。不过呢,这些问题都可以慢慢地问,眼前这个最大的问题才是最要紧的——万一那个阿布鲁和雷千里一样来个登门求亲呢?万一老爹一不当心又犯了糊涂,把她许配给了他呢?现在她可没有第二个姐姐馨儿可以代她嫁了啊!哎呀,大大地不妙!

小东西心里头隐约地感觉到身边危机四伏,笑也笑不出来了,闭紧了嘴巴只是不停地动脑筋,不知不觉就落后了大哥一截,和铁如澜又靠在了一起。

铁如澜看到她一脸严肃的表情,感觉奇怪,因为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严肃的,不由问一句:“小东西,你怎么啦?”

“嘘!”小东西连忙示意她声音轻点,要是被大哥听见她这样问,说不定又要以为天快塌下来了,又要把她牢牢地抓在手心里不肯放开了。压低了声音,她问铁如澜:“我和你是不是最要好的朋友?”

“那当然了!”铁如澜被她问得莫名其妙,“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