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你听我说嘛!外婆……”

小东西扯着宁老太夫人的袖子,撒娇地左摇右晃,继续她今天的软磨硬施,“就算我身体还没有康复,不可以过去看望一下哥哥和朋友们,那让他们来看望我总可以的吧?好不好嘛,外婆!”

这要求其实一点都不过分。小说www..com但让她想不通的就是,她的老外婆什么都肯答应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愿意让人搭了梯子给她摘去,就有一样千不肯万不肯——不肯让她的哥哥们和她见面,连她的朋友们都一概被牵连,被拒之门外。

理由?是她老人家心疼外孙女,要她静养着,闲杂人等不得前来聒噪。这可真是天下奇闻咄咄怪事了!哥哥和朋友们都变成了“闲杂人等”,真不知道老外婆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东西弄不明白,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跟她提起过她老爹司徒申当年做下的“好”事,如果知道了那件事,她也该明白了。宁老太太生平最忌讳的就是“司徒”这个姓氏,现在家里头凭空的多出了好几个姓司徒的小子,她老人家能不犯心病嘛?

“外婆,我好想他们啊,他们也一定非常想念我,就让我们见一面好不好啊?”小东西每次见到了老太太就是这么缠她,无奈老太太就是无动于衷,耐着性子笑呵呵地跟她含糊其词,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提她要见哥哥们这个茬,让小东西实在是无计可施。

今天老太太又过来探望她,还特地带上了各式各样的蜜饯干果哄小东西开心。小东西一缠她,老太太就拿好吃的塞住她的嘴,用好玩的转移她的注意力。一晃好几天过去了,这些办法起初有用,但渐渐地就不灵光了,小东西开始跟外婆耍赖:“我不想吃了,外婆,不让我见到哥哥们,我连饭都不要吃了!”

“哎哟,这样子可不行喔,要是把你饿坏了怎么办呢?”宁老太太哄她,“如果你嫌这些东西不好,我就叫人重新买或者重新去做,总有一样会合你的胃口,可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小东西噘着嘴不出声,宁老太太无奈,对着她笑开了一脸的皱纹:“要不,你嫌屋子里闷的话,外婆就陪你出去散散心?这前院后院的风景也许你已经看腻烦了,那我就带着你到街上逛逛去,你觉得好不好呢……”

屋里屋外伺候着的丫鬟老妈子们,一个个心里直犯嘀咕,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老太夫人这么纵容充溺小辈的呢,宁府上上下下,每房平均三四个吧,加起来一共几十位的小姐少爷,又有哪一个能让老太夫人这么低声下气的了?宁府家风严谨,老太夫人又是江湖人称“铁太君”的,没有一个小辈敢不按家规行事,要她老人家操心的,偏偏这位来了还没几天的小姐,能让老太太这么软语温言。小说www..com

莫非这位小姐会法术?

“去逛街吗?”小东西眼睛顿时一亮,“那也好啊,逛过了街,回来再和哥哥朋友们聊聊街上的有趣事情,不错不错。”

宁老太太呵呵一笑,假装没听见小东西后面的那句话:“最好呢,我们再去栖霞山你的二姨妈那里玩几天,春牛首,秋栖霞,这可是金陵的盛景,错过了现在栖霞的秋景,那可是件大大的遗憾事啊。”

“我的二姨妈?”小东西说,“这几天我已经认识了很多人,大舅二舅大姨妈小姨妈,三舅母四姨父……还有一大群表哥表姐,倒还没见过二姨妈,她长什么样子?”

“她和你娘,我的巧嫣儿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宁老太太笑眯眯地摸了摸小东西的脸,“你这个小丫头啊,也和你娘长得这么像,瞧瞧那个眉毛那个眼儿,还有这张樱桃小嘴儿……我的巧嫣儿十七八岁的时候就是这么招人疼爱,也就是在这个年纪上,她就被那个姓司徒的小子……唉!”

姓司徒的小子,是谁啊?小东西好奇地问:“是我的哪个哥哥?哦,不对,我娘十七八岁的时候,我的哥哥慢都还没出生哩,那么就是我爹?”

宁老太太对着她直摇头:“可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你爹!”

小东西想追问,但这时候从门外进来的小丫鬟把她的话打断了。小丫鬟跟老太太禀报:“太夫人,司徒公子在外头候着,想问候您老一声,请问太夫人准不准他们进来?”

老太太“不准”两个字还没有出口,小东西已经跳了起来:“准了准了,快让他们进来!不,我这就出去见他们。”

“我的小丫头可别忙!”宁老太太轻轻伸手就把她手腕扣住,别看她似乎老态龙钟连走路都不太稳当的样子,可就这么一下子,已经把往外急冲的小东西给拉了回来,姜是老的辣,要真已经制服不了一个小姑娘,那她又怎么在江湖上立足扬威呢?

当然她下手自有分寸,不会伤了小东西半根毫毛,仍然是笑呵呵地说着,“你伤还没有痊愈,又和外婆说了这么多的话,一定累了吧?不如躺下来休息休息!”

“我不要……”小东西当然不愿意了,但是她发现自己拗不住老太太抓住她的那只手,就这么不情不愿的被老太太扶上了床,盖好了被子,真是奇怪,躺到**的她还真就感觉到累了,情不自禁就打了个哈欠。

“睡吧睡吧。”宁老太太很满意地笑了,回转身吩咐丫鬟们小心伺候着小姐,她就出了门,去见“姓司徒的”小子。当然一出门后就换了一副冷脸,慢慢地走到了待客的小花厅里头,居中一坐,把头一仰,并不打算先开口招呼。

厅里不止一位,等的时间也很长了,但宁老太太怎么说也是个长辈,又是这里的权威,任谁被她怠慢了都只有两个字:忍着!不管她老人家是什么脸色,做小辈的照样得赔着笑施礼问候:“太夫人安好!”

“嗯。”宁老太太什么人都没看,目光先转到了雷千里的身上,问一声,“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

“多谢太夫人牵挂着,托您老人家福,已经没事了。”雷千里恭恭敬敬回答,“叨扰日久,却居然没能过来问候,实在很失礼,还请太夫人海涵。”

“没关系,你是因为受了伤嘛。”宁老太太鼻子里哼哼一声,“而有些个没病没灾的,也不来问候一声,眼看是没把我这风烛残年的老太婆放在心上了!”

这话摆明了是在数落另外几个人,几个人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我们倒是非常想来给您老问安,奈何您老不准我们来嘛?但今天总算老天开了眼,老太太好歹已经出来见他们了,他们只能把这几句带着骨头的话照单全收,吃到肚里算数。

雷千里身边的是吕鸣铁,接着说了一大堆恭维话,然后就轮到了司徒云:“总算见到外祖母慈颜,孙儿觉得非常欣喜,您老身体安康,也就是孙儿们的好福气,这么多年来我们没能来尽孝道,那是我们的过失。今天就请外祖母受我一拜,希望能弥补了往日的过失,宽慰一下您老的心吧?”

宁老太太眼看着司徒云给她恭恭敬敬行大礼,纹丝儿没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撩一下,吕鸣铁他们敬她,她还点一下头呢,轮到自己外孙子了,干脆四个字——视若不见!

司徒云当然难免尴尬,不过他一早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很快就又面色恢复如常,淡淡地一笑,对司徒月招手说:“三弟,大哥病重不能来问候外祖母,我们就替他给外祖母多磕几个头尽到礼数……三弟,你别站着不动啊?”

可司徒月偏偏是个很拧的人,看老太太铁板着脸,水泼不进的那副样子,心想就是给她磕上一百八十个头,估计她老人家也不会搭理他们兄弟,就有点不太乐意跪下来。宁老太太斜了他一眼,见他居然站着不动,本来被司徒云说得有点松动了,这时候又把心硬了起来,一顿手里的凤头拐杖,站了起来说:“好了,不论是真心的也好,假意的也罢,你们要见我,现在已经见过了,可以回去歇着了。”

“外祖母请稍等!”司徒云急忙给司徒月使眼色,要他给赔礼。宁老太太把这情形看在眼里,仰头呵呵一笑,说:“想当年桃花坞的那个小子,就是死也不肯跪下来求我的,现在你们也用不着对我多礼,省得辱没了你们的家风。其实有什么话大可以挑明了直说,要见我老太婆是假的,你们想见小东西是不是啊?好啊!她现在就在后面,就只隔了一重院落,不远,凭你们桃花坞那偷天换日的好手段,要见到她岂不是太容易了,又何必来求我呢!”

这一番话夹枪带棒,再笨的人都听得出来老太太的意思——除非你们用当年司徒申用过的那招,但真用“抢”的话,这回要是她再让他们得手,她就把“宁”字倒着写。

“可是外婆,小东西她是我们司徒家的人啊?”司徒月非常不服气地申辩,“做哥哥的要见她一面,难道不行吗?”

“是啊!”吕鸣铁插上一句,“太夫人疼爱外孙女的心我们非常明白,小东西有您老照顾着当然是万无一失的了,我们现在也不想别的,就探望她一下,其实这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嘛?”

“要和我讲情理?呵呵,叫司徒申来和我讲个清楚明白。”宁老太太一提起这名字就觉得窝火,把拐杖一顿,吩咐一声“送客”,她老人家袖子一甩就走了,把几个人都晾在了小花厅上,作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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