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路才知道，成凤姑娘当真是人如其表，弱不经风，带着她就别想走得快，幸好现在司徒雷已经有了小东西的确切消息，心里已经安定了，不然被她这么一路磨蹭，恐怕心早就被磨掉了几层皮。没有广告的飞龙山庄少主成杰纵横江湖豪气干云，可这个小妹妹实在不像是他的一母同胞，又哪点像练过功夫的女子了。

一连两天，除了她的磨蹭劲儿，她对司徒雷表现出的殷勤和讨好，也让他越来越觉得不安，尤其是后来，他居然还听到了王福和马吉在私底下的议论，一个说：“飞龙山庄的小姐，似乎对少当家的有点那个意思了嘛？”

另一个说：“家世确实不错，配得上桃花坞，而且还能亲上加亲了，但这位小姐看着也太弱不禁风了吧？做我们的当家夫人似乎有点儿……不般配吧？”

这些话听到司徒雷的耳朵里，让他只想摇头。他根本就没这样的心，却平白无故地惹上了一段情债，扪心自问，他并没有误导了别人，怎么居然弄成这样了呢？

或者这并不能怪他，只能怪成凤姑娘养在深闺，见识实在太浅了，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然一次跟着大哥游历江湖，蓦然撞见个比较顺眼的男人，不免就把一腔春思全寄托在他身上。这也是深闺女子容易犯的毛病，不管是墙头还是马上，匆匆一瞥间就贸然决定付与一生。至于她看上的这人是否值得把自己大好青春年华赌上去？只有天晓得！

司徒雷不由暗暗叹息，觉得应该趁早把这件事了结，免得日子久了越发纠缠不清。没有广告的因此当晚在客栈里落宿，安顿好了之后他就想去找成凤谈谈。但没想到他还没出屋门，成凤反而先进来了，手里还端了碗宵夜，殷勤有加，笑吟吟地说：“司徒大哥，刚才我看你晚饭吃得很少，我想你或许会肚子饿，就让厨房煮了碗点心，你趁热吃了吧？”

“有劳凤姑娘了。”司徒雷说，“这几天蒙你悉心照顾，我总觉得很过意不去。”

成凤一笑，说：“司徒大哥说什么客气话呢！都是自家人，用不着这么见外的，而且我早就说过了，司徒大哥不要左一声姑娘右一声姑娘地叫我，叫得都生分了，就像我大哥那样叫我一声妹妹，或者干脆叫我小凤，不是自然得多了？”

说到“自家人”三个字，她的脸上又起了红晕。司徒雷这时候只好当作没听见没看见，干咳一声：“其实，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是吗？”成凤眉稍微微一动，咬着嘴唇低下了头去，“司徒大哥有话不妨直说，我洗耳恭听。”

司徒雷说：“你要去找大哥，而我要去找小东西，再往前走的话，恐怕你和我该走两条道了，我是想问你一声，要不要叫王福送你一程，或者我干脆让他陪你直到和你大哥会合？”

“不用不用！”成凤连忙摇头，“多谢司徒大哥好意，真的用不着，我……”

她本来是想说“我只和你走一条路”，但司徒雷抢先接下话来：“我担心你单身一人，路上没有人照应，如果出点差错的话，那我日后不好跟表姐夫交代啊。”

“真的不用为我担心。”成凤说，“我是说，目前我和司徒大哥不必分道扬镳，我……难道我就不能帮着你去找小东西？我也很关心她的情况啊。”

司徒雷当然要拒绝：“既然已经有了小东西的下落，又怎么能让你为她劳心费力？”

“司徒大哥又在说客气话了。”成凤说，“你都能放下重要事情，不辞辛苦帮我们找小虎儿，难道我就不能帮你做点什么了？毕竟我们是……自家人嘛！”

又来了！司徒雷暗想，不能再这么说下去了，再这么说下去只会没完没了，他就来点儿干脆的吧。

“真的不敢劳凤姑娘为我的私事操心。”他故意把“私事”一词咬得很重，“因为在找我妹妹的同时，我也在找我的心上人。人海茫茫，我并不确定有了她的消息之后，就能立刻把她找回来，倘若因此而耽搁了凤姑娘的前程，岂不是让我一辈子不安心了吗？”

小东西就是他的心上人，说这话根本不是瞎掰，而且一语双关，用“耽搁”一词，那是在暗示成凤，他已经明白她的心思，但却无福消受。

成凤冰雪聪明的人儿，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的话外音，顿时就花容变色，定定地望着司徒雷，一层雾气在她眼睛里飘过来漾过去，就差秋风化雨夺眶而出了。司徒雷定力够好，而且现在也只能视若不见了，一语不发，等着她怎么反应。

成凤呆了片刻，终于低下头去，咬着嘴唇忍住了心里的酸涩，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哦，原来司徒大哥已经有了心上人，那位姑娘，她……当真好有福气啊！”

“凤姑娘兰心蕙质，谁能得你青睐，才真的是好福气。”司徒雷回答。

“兰心蕙质？”成凤笑得很酸涩，转过了话题——不然她真要哭出来了，“天色不早，我就不打扰司徒大哥休息了。”话音没落转身就走，再不走恐怕也要憋不住眼泪。

司徒雷对着她的背影摇摇头轻叹一声。世上不如意事十常八九，而“情”之一字最能让人烦恼，丢得开放得下的人恐怕为数不多，为避免伤她更深，他只能快刀斩断她的情思了。

但却竟然把他自己的情思勾了起来，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只是对他而言，用情越深遗憾也就越多，纵然他一夜辗转反侧，也不过是空落个越想越无奈的结局罢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才知道成凤竟然连夜不辞而别，留下的只有薄薄一张信笺，道了声“珍重”，也没说明她的去向，更没写“后会有期”之类的话。从信笺上滴着的烛泪可以猜到她写这两个字的时候，手是颤抖的，烛泪旁还有一小滩水渍，那应该就是她的眼泪了。

但她离开得也算爽快，想不到她表面看着柔弱，却也有果断的一面。司徒雷不免又是一叹，就这么走了也好！当即就吩咐马吉去找找她的踪迹，毕竟孤身行走江湖让人放心不下，总要知道她平安的消息才好。

然后司徒雷就带着王福继续上路，走了一天之后马吉快马赶了上来，回说成凤姑娘正巧和二少奶奶金英慧的人马遇上了，搭伴同行，他怕被二少奶奶盘问起少当家的行踪来不好回答，没敢露面就赶过来报信了。

司徒雷放下了心，吩咐一声改道，尽量走别人找不着他们的路线，防备着司徒月他们可能会追上来。这就快马加鞭，继续寻找他的心上人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