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泰,王爷叫我问你,你当真要以死抗拒王爷吗?”

“呸!什么王爷,不过是一草寇逆匪而已!我齐国泰既仕于大清,心中唯有我大清,不能做大清的忠臣,也不为虎作伥,与你这等不要脸面的软骨头同殿为臣!”

主薄齐国泰心意已决,根本不听陆辅的劝告,抬首看了一眼远处太学门下的关宁贼子,咬牙切齿,恨不能亲提三尺剑,将那窃国大逆诛于剑下。可惜自己一文弱书生,无缚鸡之力,眼看那匪首耀武扬威,亵渎圣学之地却不能奈何,当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只能仰天长叹,胸中郁气不能释。他已抱死志,绝不与陆辅他们同流合污,昧着良心伺奉那关宁贼首,领着生员们闹事那刻,便知自己绝无生还之理。今日之局面,无非是人头落地而已,读圣贤之书为的不就是今天吗?太平天下为治世能臣,国破之时为社稷忠臣,古往今来,以死殉国的忠臣志士还少吗?

今儿个就让我齐国泰做这大清的黄泉之伴吧。成败不过是个争字,输了不过是条命,大丈夫在世,就当顶天立地,说不从贼,那就不从贼!

司业孙德全与齐国泰私交甚好,眼见他这般不听劝,大好.性命就这么丢了,实在是不忍心,上前拽了拽他,低声劝道:“国正,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刀在人家手中,你这不是活生生把自己送上断头台吗?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大清可不是大清了,改朝换代怕也是眼前的事,你至于一条道走到黑吗?再说那满洲人本就是窃我华夏社稷的胡贼,与我等汉人不是一族。圣贤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既然圣人都有过此教诲,依我看你就不要再犟了,还是赶快去跟摄政王赔个不是,叫生员都散了吧。”说着挥手便要靠得近的几个监生们都起来,别在这鬼哭了。可那几个生员只是冷眼看他一眼,并不理会,依旧在那嚎哭不止。孙德全面上挂不住,自己平日里在监中威望也不够,只好讪讪的退了两步,给刘泰使了个眼色,后者轻一点头,上前就气冲冲的骂起齐国泰来了:

“你齐国泰要做忠臣,要为满洲人殉葬,咱谁也拦不住你,可你也不能把这些个生员都给拖下水啊!”朝那些监生们一指:“他们哪个没有双亲在世,哪个不是家中柱梁,入得这国子监来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有个好前程,将来能衣锦归乡,光宗耀祖吗!可现在你齐国泰非要带着他们闹事,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把脑袋提在手中,何苦来着呢!”咽了咽口水,有些不甘心的喝骂齐国泰:“你给我睁大眼睛瞧真实了,这可是数百条人命啊,数百条人命!为了你一人名声而让这么多人陪你一起死,你于心何安,又于心何忍!你若还要坚持,我看你就是一沽名钓誉之辈!”

“沽名钓誉之辈?”

齐国泰有些动容,喃喃自语一声,脸色有些颤动,陆辅他们见了,心中暗喜,只道他已被刘泰骂醒,那样一来,这些生员们性命可就算保住了。

谁个愿意死人呢?

齐国泰是有些被刘泰说动,是啊,自己一人死不要紧,可这几百学生难道也该死吗?那贼子说要杀人,瞧他进京后的手段,草莽匹夫一个,杀人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在他眼里,恐怕自己和这几百生员的性命不过跟蝼蛄一般,想杀就杀。

难道自己真能眼睁睁的看着学生们血溅国子监吗?

可要是就此收手,自己又有何颜面再读圣贤书,又有何颜面抗争到底呢

难,齐国泰心中苦恼,既不想服软为贼子所用,又不想真叫这几百监生命丧黄泉,心中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只要齐国泰有所顾忌,这血便就溅不出来。陆辅见状,便要上前再劝说一番,总要叫齐国泰就此收手,哪怕他回去之后立马上吊云见大行皇帝,总胜过这么多人命与他一起没了。

正要上前,却见生员江四平突然起身,缓缓朝众人扫了一眼后,走到齐国泰身边,沉声说道:“老师不必犹豫,学生等自随老师那刻起,心中便无他念,唯以碧血洒青天,不求生,只求死,以报先皇在世恩典。若老师以为学生等贪生怕死,那就大错特错了,古人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然今时不同往日,诺大一座京城,总要有报国殉忠之人,学生等虽不过是些生员,未曾入得了仕,但报效朝廷之心绝不比人差。我大清定鼎数十载,养士数十载,若是没个以死报国的,倒真叫贼子们耻笑。”言毕扭头朝太学门下看去,恨恨说道:“自古杀儒生者,必不得善终,当年秦始皇焚书坑儒,秦二世而亡,便是验了这暴虐之举。今贼首妄想我等篡改国典,替他粉饰文章,当真是痴人之举。天下之口,奈何堵之!他固然能改一时,又能改一世不成!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就让我们这些人的鲜血唤醒我大清亿万子民吧!”

“对,以我之血醒亿万之民!”

“人固有一死,难得是死亦所在!老师,学生等愿与老师共抗*!”

“有本事就杀了我们,我倒要看看,这杀读书人的贼子能活多久!”

“我等蒙先皇恩典,得以在国子监学习,今时局崩乱,我等无逆天之力,也有一死之心!”

“好,好!我齐国泰能与这么多热血士子共死,当真是三生有幸!”

本来犹豫着的齐国泰听了一众生员们热血沸腾的话,不由坚定所想,今日便就是要用脑袋与那贼子抗争到底!

“你们快走,我等绝没有你们这些败类老师!”

生员们的怒火对向了陆辅他们,群情汹涌,见事已不可挽,陆辅等人只好灰溜溜的回去复命。一听生员们没有一个后悔,定要以死抗争,赵强自然不会再让人去劝,大手一挥,立时数百名如狼似虎的兵丁便扑了上去,将那些生员们连拉带打,拽到一边。

这边三百名兵丁取来铁铲,用重锤硬击广场,众人同使力,不大功夫便将地面砸开。搬走青石碎砖后,又有数百兵领命过来就地掘坑,只挖了一个半时辰,原本平整的太学门广场便浮现出一座大坑。深数丈,从上看去,只叫人心里发慌。

“把他们都推下去!”

士兵们如捉鸡般将数百文弱监生一一推进坑中,在这过程中,有人终是害怕,哭叫着求饶,但时过境迁,赵强已决心尽坑这些生员,便不再放过一人。

话说出去了,便当做到,倘若人人在死之前才晓得害怕,才晓得遵从,那他之前又想什么呢。倘若刀压脖子对方叫饶便放过,那又何必呢?

焚书坑儒,焚得是满洲伪书,坑得是不明是非儒生,血光之灾下,世间便总要少些阻力。

令出必行乃赵强为人准则,朝令夕改不是他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