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旗勇士们,随我来!”

马喇见彭春跟个死人一样不吭声,气不打一处来,索性不再去理他,抽刀在手,带着自己的亲兵就往营外冲去。见状,那木图毫不迟疑的带着自己所部紧跟而去。

“是咱满洲人的男人,就跟本官上!”

长久以来形成的服从与对死亡的恐惧让中军帐外的千余八旗兵血性涌上心头,战亦死,不战亦死,与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随统领大人杀叛军去!”

“杀啊!”

吼叫声迅速从中军大帐向两边延伸,各营八旗兵纷纷拿起武器在大小军官的带领下往营外冲去。

“快,传令,各营出战,与吴逆叛军拼死一战!”

彭春的样子让郎坦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滋味,没想到这个皇上眼中的猛将竟然废成这般模样,真是懦夫!现在这个情形正如彭春自己所说,大不了一死而已,没想到真来了,他彭春倒第一个没了反应。

急着传令之后,郎坦头也不回便也要去上阵杀敌,彭春已经没了胆气骨,这会再请示他已经毫无必要了。但很快,他就听到身后传来盔甲的声音,闻声一顿,扭头向后看去,却见彭春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握着大刀快步走到了自己前头。

死志!

郎坦从彭春的脸上看到了求死之心!

杀,唯一死以报国!

“全军出阵,有敌无我!杀啊!”

彭春吼叫着,带头向营外冲去。在他的激励下,数千八旗兵挥舞着兵器,嘴里发出各式壮胆的喊杀声,潮水一般向正列队而来的关宁军杀去。

六月初三日,关宁军在赵强的指挥下对清军发动总攻,清军余部在主帅彭春的指挥下出营迎战。双方短刀相接,展开殊死决战。

清军统领马喇领左军残余数百兵在左,前锋营布赛在右,萨布素在中路,齐齐地朝着正在缓缓压过来的关宁军发动了攻击。彭春自领护军营千余兵压阵,八千多名清军向着关宁军猛烈反扑。

大战拉开,铁幕拉开,雅克萨城头上目怔口呆的俄军见证了满清北征大军最后的覆没。

………….

清军疯狂的向关宁军冲去,而关宁军的最前头却是由那些投诚过来的各族夫役组成的敢死队,所以尽管他们先动手,可双方开战之后,这些夫役们如何顶得住那些拼死一战犹如虎狼附体一般的清军,很快就被杀得掉头溃逃。但这样的战场形势,持续的非常短暂,也就是一会的功夫,很快,近卫师团熟悉的铳声响起。铳声响起来的时候,反扑清军好不容易鼓上来的血性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丢下几百具尸体后,他们下意识的又开始往后退去。近卫师团稳住阵脚后,后卫师团也迅速的围了上来,他们的任务是用肉搏彻底消灭这些还在苦苦反抗的清军。

“射击!”

近卫师团三个联队组成三个方阵,相互紧连着,好像铁锁连舟般踏步向前开去,三个密集的燧发快枪方队,犹如三面铁墙,将清军慢慢的逼回到营中。

退回大营的清军凭借工事负隅顽抗,将领们想稳住阵脚,保住大营不被突破,可是八旗兵们已经不堪再战,兵无斗志,仅仅坚守了不到半柱香功夫,黑龙江兵便纷纷向后退去。后卫师团趁势从缺口涌进清军大营,近卫师团则不断的用火铳将四奔而逃的清军赶往一个方向——中军大营。

“撤,撤到中军大营!快!”

见实在是顶不住了,马喇、那木图等人见状,只好带着残兵会合彭春指挥的护军营退向中军,希望在那里组建防线阻止关宁军的深入。

萨布素年纪虽大,但平日间训练和锻炼身体的时候,都是用一百多斤的大刀,并且是虎虎生风。他今年五十八岁,按说也是在家中抱孙子了,但他从来不服老,他一直认为自己还可以为朝廷再干十年!可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老了,因为那把大刀他已经提不动了。

用尽全力最后一次挥舞大刀逼退数名冲上来要剌自己的关宁兵后,萨布素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还没等他抬头呼喝亲兵时,数根长矛就剌向了自己。

“太祖太宗啊,奴才萨布素来见你们了!”

辰时二刻,黑龙江将军萨布素战死。萨布素死后,其麾下黑龙江兵更是再无反抗之意,自副都统多兴以下,大小将官二十一人、兵丁一千九百人向关宁军投降,放弃抵抗。

彭春不知道萨布素已经战死,对于战况他一无所知,只知道自己在不断后退。放眼望去,营中到处是冲杀进来的吴逆叛军,耳畔听到的也都是火铳和士兵的哀叫声。混乱,一片的混乱,各营军士有的在自发抵抗,有的却跟无头苍蝇一样跑来跑去,鬼哭狼嚎。

“杀,给我杀!”

彭春是三军统帅,可此时他却是手持刀盾与一帮关宁军的长矛手浴*杀,彭春的武艺极高,虽然饥饿让他有些体力不支的感觉,但勉强还是能站住不倒。仗着自己的好身手和亲兵们的帮助,他竟然已经连砍三个关宁军,但这看起来好像是威风凛凛,但这位大清北征大军的统帅,却要自己拿着刀盾去和敌军兵卒拼杀,却实在是可悲可叹。

大势已去,彭春真的要唯一死而已。

苦苦支撑的彭春和他身上那套将军铠甲吸引了无数关宁兵的注意,他们知道这是个大官,杀了这人,可就是天大的军功!

“那个就是彭春,清军的统帅!”

投诚过来的阿拉边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几天前还是自己上司的彭春,他兴奋的嚎叫着,不住的打着手势向不远处的百户、总旗大人示意。

很快,一个百户带着一个中队的士兵将彭春包围了。

打到这个时候,彭春的亲兵戈什哈都已经是被杀散了,全靠彭春自己在那里苦苦支撑,不过那些关宁兵都是有意无意的躲开他,所以彭春身上已经是有几处轻伤,不过还不影响行动。

“抓活的!抓活的!”

百户大声叫着,提醒士兵们千万别把人给打死了。这家伙可是鞑子的统帅,要是被关宁军活捉了,对鞑子皇帝可是天大的打击。

“跪下!”

两名彭春对面的关宁兵拿着手中的长枪恶狠狠的刺过来,彭春盾牌朝着一根长枪斜碰,手中的刀一摆,一下子冲进了两个人的近身处,刀用力的劈下,左侧的那名敌兵立刻是鲜血喷涌,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阿塔穆!”

另一名关宁兵撕心裂肺的大喊,却是字正腔圆的满语,彭春本来反手准备一刀劈下,却被对方这句话惊住了,迟疑之下,动作就慢了拍,这名敌军急忙的跳开,被彭春的盾牌扫到,一个踉跄。

彭春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却厉声的怒喝道:“你是旗人,为何要帮这些叛军来对付我们!”

“老子是旗人,可你们却不是人!”那关宁兵咆哮着喊了一句,再次持矛向彭春的右腿剌了过去。

战场之上容不得迟疑和慌张,彭春格挡开对方的攻击,一刀刺进了对方的腹部,可背后却完全暴露了出来,三根长矛一齐剌向了他的左右腿,彭春浑身一僵,想要转身,身上的力气却一点点的消失。长矛一抽,鲜血喷涌,彭春轰然倒地,他嘴里在念叨着几句话,不过没有人能听见。

“为什么!为什么!……”

“抓住他!”

那百户见彭春嘴里不住的念叨,也不知他在说什么,不过他可管不了,挥手命令部下将这鞑子主帅擒下好去向大帅请功。不料,几个士兵刚要上前,却见那鞑子主帅好像疯了般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突然反手一刀,“噗哧”一声,锋利的长刀顿时没入体内,滴血的刀尖一下剌透胸腔,从后背肋骨处伸了出来。

“他妈的!”

那百户见鞑子主帅竟然自杀了,气得大骂一句,上去一刀便砍下对方的脑袋,提在手里向四周吼道:“彭春已死!彭春已死!彭春已死!”

未至巳时,清军中军大营被攻破,彭春陷于重围,独力难支,身中数创,自杀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