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一本正经VS玩笑

“赵大允临时有事找我,我就让他过来了。”池仁似乎有些含糊其辞,抬手整了整衣领,没有和江百果对视,“被曲振文一搅,忘了跟你说了。”

江百果看得出池仁所言未必属实,却也点点头,静观其变。

角落里的四人长方桌,江百果坐在最角落,池仁坐在她左手边,赵大允坐在她对面,有一种两面夹击的阵仗,让她莫名地腹背受敌,逃都逃不掉似的。贵到离谱的价格,吃的却是老北京的家常菜,赵大允轻车熟路地点了几道招牌菜,江百果点了两样小吃,最后,将菜单交给了池仁。

池仁却直接将菜单交还给了服务生:“就这些。”

“不对你胃口?”江百果察言观色。

池仁为难地抿了一下嘴角:“什么麻豆腐,雪里红,姜丝排叉,等等等等,我真搞不懂它们存在的意义。”

“那干吗约这里?”江百果好笑。

她还是第一次看他挑食挑得这么深仇大恨,一脸的忍无可忍。

池仁用下巴一指赵大允:“架不住他好这口。”

江百果嘶地一声:“你不是说……他临时有事找你?”

池仁一怔。

而他这恐怕就叫做屡教不改了。分明大事小事都骗不过江百果,即便是有全盘计划,哪怕失败的概率微乎其微,到了最后,也一定是他体无完肤。可他偏偏又不信邪似的,总以为自己能做到,或是能做到更好,而这一次却也不例外,连一道凉菜都还没端上来,他又不打自招了。

明摆着的了,今天的晚餐,本就是他们三人的晚餐,且赵大允还是个不可或缺的主角,否则,他吃什么不好,非苦大仇深地坐在这里。

赵大允救主:“那个……饭桌上谈公事,不合适吧?”

“时间紧迫,没什么不合适。”池仁拿回主动权,转向江百果,“可能听起来会有些无聊,你多多担待。”

江百果拿过茶壶自斟自饮:“我没意见。”

而她仍看得出,这分明是池仁和赵大允串通一气的自导自演。

此后,直到从茶食到冷荤,到热菜,到甜食,再到最后一道萝卜丝汤端上来,池仁和赵大允一直在谈着公事。江百果没分心,也没插嘴,听了个一知半解。他们大抵上是说,曲振文这一废了杨智郴,池仁之前的种种作为,也就算白白为曲振文做了嫁衣,如今的致鑫集团,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牢不可破。

池仁字里行间不无悔意。他说,假如可以重新来过,他一定不会痴心妄想想着在将曲振文踩在脚下的同时,还保有致鑫集团。他说他一定会心无旁骛,不计一切代价。

他说,可惜谁也无法重新来过。

“我们真就无路可走了?”池仁几乎没吃什么。

相反,赵大允酒足饭饱,摇了摇头。

至此,江百果举步维艰。她算得上是早早就起了疑心,提高了警惕,动了脑筋,却又迟迟理不出头绪。池仁大费周章,和赵大允联袂出演,绝不会仅仅是为了告诉她他走投无路,那么,到底,他目的何在?

而就在这时,赵大允说了一句玩笑话:“当年不知不觉地解决掉一个人,也不过才十万块,你嫌不光彩,兜了这么个大圈子,想不到却是死路一条。”

赵大允对池仁用了“你”,就代表他没当他是池先生,而是朋友。朋友间的玩笑话,本大可以左耳进,右耳出。

可池仁却笑着接下了话茬:“那现在呢?现在不知不觉地解决掉一个人,又是什么价码?我知道通货膨胀的道理,也知道曲振文今时不同往日。”

至此,江百果豁然开朗。

当所有的一本正经都是台词,都是铺垫,都是毫无意义的废话,那么玩笑话,反倒是一本正经的发宪布令了。换言之,池仁从订下这家老北京家常菜的三个人的位子开始,不是为了告诉她他没有了办法。

相反,他是为了告诉她,他对曲振文,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可对她江百果,他却是个实打实的“孬种”。他甚至

不敢亲口对她说,他甚至要借由赵大允的一张嘴,像是临时起意,半真半假地才能对她说。

江百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强颜欢笑:“怎么?这还有明码标价的吗?是先付定金还是直接交全款?事成事不成的,由谁说了算?对了,有没有多少年的售后保障?真是好笑!”

“杀人偿命,这不是玩笑。”一时间,池仁出了戏。

笑不出来,他像是本色出演。

赵大允又一次救主,当即打了圆场:“哎怪我,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来来来,吃菜。”池仁和他有言在先,今天,不过是来试试江百果的“深浅”,接下来再有的放矢,从长计议,总好过在饭桌上就硬碰硬地打无准备之仗。

池仁悬崖勒马,默默给江百果加了一块豌豆黄,却因为没有掌握好筷子的力道,将其一分为二,一半摔在了桌子上,一半有惊无险地落进了江百果的盘子。

此后,他再也没有动过筷子。

晚上九点半,池仁和江百果在回家的途中,江百果史无前例地晕了车。

池仁忙不迭靠边停车,放她冲下去,撅在树根底下,好一阵呕。他跟过去,聊胜于无地拍着她的背:“食物中毒吗?还是说你比我更吃不惯?”

江百果缓过劲儿来,用手背抹了抹嘴:“池仁,那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池仁转身回车子给江百果拿了瓶矿泉水来:“那就……别把它当玩笑。”

“杀人偿命,这是你说的。”江百果将矿泉水的瓶子握到咔咔作响。

池仁却轻声细语:“是,这个仇,我不能不报。”

这一晚,难得没有四五级的西北风肆虐,连冷和萧条都是静悄悄的。池仁站得不算笔直,将重心放在了右脚上,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埋着头,仔细看,能看出他有些吊儿郎当地晃晃悠悠,像那种最令人头痛的少年,不是最胡作非为的,却是最少言寡语,最一意孤行的那种。

或者说,是你知道他分明比谁都好,却偏偏要犯下滔天大罪的那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