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的时候,若是耽误了军饷,士兵們必然滋生怨气,队中最讲究的就是上下一心,若是士兵們有了不一样的心思,控制起来恐怕就是困难,战斗的时候往往就要吃亏。

下面的四个人手上兵丁和团练有几千左右,统兵的时日也不算是短,自然明白拖延军饷的坏处,杨大,杨石头当年也是白衣神兵的后裔,刘十三更不用说,罗义也是江峰的心腹,他們这些人自然是对江峰心中的念头隐约有所了解。现在招来的这些兵丁除了天津卫的那些老人之外,这些老兵可都是在校场上杀了官差的,其余从反乱中招募而来的青壮士兵,未必会死心塌地的跟随。

现在江家军比起其他大明军队来的优势就是军饷十足,待遇良好。当然,训练也是足够的严酷,若是贸然的发下四成的军饷,这种突兀的改变恐怕立刻就会造成士气军心的波动。

这些人也不敢直接硬顶江峰的命令,只是过了一会以后开始委婉的陈述自己的意见,即便是赵秀才也是准备开口,江峰只是在那里静静的听着,到了最后,江峰却直接的说了一句:

“一个月后,再把缺额补上,妳們让老兵把话传下去,说是咱家正在筹集款项,在年前定要把银子足额的发下去,明白了吗?”

这句话说完之后,下面的人都是明白了过来,江峰这是要示恩了,平日里面兵丁收到军饷,虽然是感激上面的军官给发下足额,但是还觉得这是朝廷的恩情,这次就是要让士兵們知道到底是谁的军饷,他們到底是谁养活着。

江峰在那里冷笑的说道:

“咱家有钱,就算是朝廷一分银子都不给我,我也养的起这些兵,要让儿郎們知道到底是谁给他們发银子。”

一说这个周围的人纷纷的沉思点头,素来是沉默的罗义突然开口说道::

“大人,不如我领着兵马去别的卫所和兵营看看,那些兵丁天天着牛做马,让儿郎們也是知道在江家军的福气。”

这话当真是说到了江峰的心中,现代也有类似的做法,就是传统历史教育和忆苦思甜,从精神上面对士兵进行锻造,不然江峰只是借着朝廷的名义领军,根本没有什么根基可言。

几天后莱芜,滕州,石臼,文登的兵马接到了四成的军饷,顿时是大哗,好在都是剩下些积蓄,还不至于过不下去,但是饷银四成倒罢了,这粮草也是四成,大家就都要饿肚子了。

各级的军官头目不厌其烦的解释,山东游击江大人正在筹集款项,准备自己掏钱把给大家垫付军饷,而且各营的守备都是安排下面的兵丁去临近的兵营和卫所去协防和作些事情,去了之后,这些满心不情愿的兵丁才知道,原来自己以为天经地义的足额军饷粮草在大明朝是个特例。

比如滕州城内驻防的某百户所,下面的几个老军和江家军的兵闲聊起来,说起最近发的军饷,听到江家军的兵丁抱怨,有个老军笑着说道:

“妳們这些浑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有四成的军饷可发,老汉几个已经是十几年没有发一分钱了,要不是城外还有几分地,早就饿死在军营中了。”

老军说起这个的时候,好像是说再过平常不过的事情,神色平淡。不过听他讲述的这些兵丁却是目瞪口呆,各地的兵马或者是把那些老军请到兵营里面讲述,或者是用各种名义去其他的兵营观看。

没有用太多的时间,江家军万名兵丁的喧哗纷乱就减弱了许多,他們见识到其他的兵营之中那些好比是农奴,穷苦之极,却也是号称是兵的同伴們,要知道,大明的财政赋税收入,卫所的耕种缴纳在某些时候占据了三成。

平日里面辛苦劳作,所获的收成朝廷收取不少,军官又是拿去不少,剩到自己手中的连养活全家都是颇为的困难,何况有战斗的时候还要拿起刀枪去行军打仗卖命,那里自己在江家军一样,平日里面敞开肚子吃饭,只是训练的艰苦了些,可是这些训练比起那些辛苦求生,名为军兵,实际上是农奴的同类們来说,境遇强出了太多太多。

江峰统辖下的五座大营里面渐渐的有一种说法开始流传,说是从前朝廷下发的军饷都是不足三成,因为江家军多是造反的乱贼青壮,朝廷对此身为的忌惮,有意削弱。反倒是江峰江大人爱兵如子,不愿意自己的儿郎

挨饿,所以多方的筹措银两。

原本躁动的士兵們开始逐渐的安静了下来,对本来就是尊奉为军神的江大人都有了感恩戴德的心思。

现在的季节,船只都是在港口休整,烟台山千户所的私港因为造船的原因,还有本身港口就不算是太大,所以只有四艘武装炮船在这里停留,其他的都是在林家岛,现在的林家族人們已经开始渐渐的上船帮工。

按照刘十二的安排,林家的族人虽然是仇恨江峰的所作所为,但是目前的形势下面,北方的海面上除了江家军的势力,没有什么别的势力去选择。林家人谋生的手段也就是在水上去讨些生活。

这么时间长了,林家人即便是有异心也会慢慢的融入江峰的这个军队里面。

苏家姐妹回到登州之后,江峰特地领着她們两个去看了一下从京城中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姐妹两个跟着江峰之后,自诩也是见过颇多的市面了,记得几年前初到登州的时候,江峰剿灭董家,把那些银砖放在烟台山千户所的坞堡里面,还带着家中的女眷过去看个新鲜,当时的银光闪闪颇为的惊人。

不过这次看到山中库房的景象,苏观月和苏观雪在那里都是说不出话来,苏观月现在每日里面都是和帐簿银钱打交道,更是明白面前的黄金到底象征着什么,只是这般的震惊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苏家姐妹的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这也算是姐妹连心,两个女孩此时不是被惊人的财富震惊,而是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因为眼前的财富身败名裂,自己全家因为这个家破人亡,若不是碰到了江峰,恐怕就死在了大街上面。

江峰能清楚的感觉到胸前衣襟被两个女孩的泪水濡湿,禁不住心中叹了一口气,也算是了解了一桩心思。

登州已经开始下雪了,江峰把银两拨付下去,四个军营的官兵不但是没有了从前的怨气,反倒是人人称颂江峰的恩德,按照下面军官的反应,都说这些日子的训练中,士兵的精气神都好了许多。

现在的外面已经是雪白世界,江峰的兴致也好了许多,已经是跟翠玉楼的厨师打了招呼,午饭准备全家人聚在一起围炉火锅,不过现在距离午饭的时候还早,江峰披着长袍走出了内宅,在几名卫兵的跟随下走向游击衙门,今天有客人。

走进了游击衙门的内堂,早就有家丁在这里生好了炭火,屋子里面温暖如春,江峰直接就是把身上的长袍脱下,边上却站着李和尚和一名陌生人,李和尚从杭州赶回来也是多时了,现在他在海上的买卖因为江峰的支持和北方港口的独占,也是慢慢的恢复了从前的威风,离散的部众亲信有不少又是过来投奔,境况已经是比在双屿只好不差了。

他心里面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谁给的,对江峰越发的死心塌地,江峰吩咐下来的事情,李和尚都是竭尽全力的去操办,今天的事情也是其中之一。

站在李和尚边上的这个陌生人穿着棉袍,年纪倒也看不出具体,只能觉得是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的样子,不过看起来却是寒伧了许多,颇为的局促,一看就知道不是登州江家军的人马,要是懂得仔细观察,倒是也能看出来,这个陌生人身上有海上打拼多年的模样。

看到江峰的目光注视过来,李和尚连忙的拉着身边的那个陌生人一起跪了下去,开口说道:

“大人,这是小人从北面船队带回来一个船老大,唤作武沉的,他常年的在高丽和辽东行船,对高丽那边的情况明白的很,老武,快点给大人磕头。”

原本这位老武刚开始见到江峰的时候,还为这个李和尚敬畏如神的首领这么年轻惊讶非常,看着江峰一直没有说话,就那么默默的坐在了正位上,却被江峰身上的肃杀之气震住,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不过江峰在那里倒是和气非常,开口笑着说道:

“武沉兄弟吗,好,既然愿意来我登州,老李,妳那里拨三艘海船给他。”

三艘船这可是好重的见面礼,武沉的畏惧顿时消失无踪,在那里笑逐颜开的磕头致谢,他也是知道这次的正题:

“江大人,咱这就把高丽的事情跟妳详细的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