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深了,曹操依然坐在书房中,看着窗户上的树出沙沙的声响。

心思非常的复杂,思绪也是起伏不定。

去年复起之时,他曾经路过南阳,专程拜访当地名士许劭许子将。

说实话,对于许劭这个人,曹操一点都不喜欢。此人趋炎附势,人品很差。只是他的名气掩盖了那些缺陷,可并不代表没有人知道。当初陈蕃失势,作为同乡的许劭过门而不入。曾有人问他为何如此,许劭却说出了陈蕃刚愎之类的诋毁话语。

明白人自然明白,他这是害怕受到牵连。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却有着令人不可小觑的名气。凡经他评点的人,大都是飞黄腾达。更美其名曰的办了一个月旦评,放眼每月只评三人,更令天下人趋之若骛。

经历了一番宦海的沉浮,曹操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热血青年。

他深深明白,名气有多么重要。于是在路过南阳的时候,迫的许劭不得不为他点评。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这是许劭的评价,确实也让曹操声名鹊起。至少再做官的时候,被人看重了不少。

早年仗剑任侠的曹吉利,如今已经成了治世之能臣。

可曹操却不满足。在内心之中,仍旧想着能做一个中兴的名臣,可这中兴之路,又在何方?

黄巾之乱虽然已经平息了。可曹操敏锐地觉察到,真正的动荡才刚开始而已。

如何在乱世中生存,如何能辅佐大汉中兴。他还在迷茫。看到薰卓的时候,他隐隐有了一点线索,可并不清晰,若隐若现地让他更加难受。

薰俷……

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热血、有正义感,甚至被蔡伯誉为当世之虎将。曹操在听说了这个名字之后,一直想见见此人。说实话,见到董卓的时候,曹操的心里还是非常的失望。这样的一个人。能生出什么好儿子?但不可否认,如果没有董卓,也许颍川还在动荡吧。

今天。终于见到了薰俷,却让曹操生出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乍一看。这个人鲁而直,相貌虽然很丑,可是目光很清澈,正符合了蔡伯所说的那种热血、正值,更兼勇武地特征。但如果再仔细看,这些东西的后面。却好像隐藏着什么?曹操自认也见过了不少人。却从没有在这么一个少年的身上产生过这样地感觉。

什么感觉?

曹操也说不来。只是觉得第一眼看出来的一切。都变得不是那么真实了!

薰俷,此人究竟是怎样地人呢?

曹操很想跑过去再和董俷说上一说。可从薰俷今天的表现来看,他对自己有很深的戒备。至于这种戒备从何而来,曹操不清楚,也不明白。也许,我们都看错了!

******

不知不觉,天边泛起鱼肚白的亮光。

薰俷伸了一个懒腰,爬起来洗漱了一番之后,走出大帐。他并不知道,有一个人琢磨了他整整一晚。如果他知道这个琢磨他的人是谁,恐怕这一夜就很难睡好。

其实,他也没怎么睡好。

杀曹操,不杀曹操,在他的脑子里发生了激烈地冲突。

三国演义中,曹操是个大奸臣,着实该杀。而且董俷也知道,现在杀了曹操,只怕也引不起什么太大地波澜。毕竟如今此人还是个骑都尉,想要掩饰过去,应该不难。

可杀了曹操,就能保住董家吗?

薰俷很犹豫,委实有点拿不定主意。

何家地人已经整备好了人马,董俷点齐人马,拔营起寨。

按照他的想法,如果何真启程,作为长社军事主官地曹操自然会出面相送。到时候找个由头,想办法把这个人干掉。至于薰俷甚至已经想好了理由,如何杀死曹操。

没想到,曹操居然没出现。

来相送的是长社守将,董俷甚至没记住他的名字,只记得他姓蔡,是蔡的同乡。

曹操发现我要杀他了吗?

薰俷心里不免感到奇怪,在动身的那一刻,下意识的向城头上看了一眼。

隐隐约约,他看到有人在城垛后面闪了一下之后就不见了踪迹。董俷的眼力很好,一眼就认出了那七尺身影,正是他想要干掉的曹操。姓蔡的守将说,曹操出去剿匪了……可他明明就在城里面,为什么要撒这个谎呢?这家伙又在想些什么呢?

扫了那姓蔡的守将一眼,董俷想起来了。

这家伙好像是叫蔡阳,城人,确实是蔡的同乡。不过在演义中,他后来归降了曹操,再后来,在关二爷千里走单骑的时候,与古城之下被关二爷一刀砍死。

原来,蔡阳这个时候就和曹操认识了?

薰俷挠挠头,随着大军出发。一路上,他不

头,总觉得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

心里清楚,那应该就是曹操。

曹操,难道开始注意我了?也许是吧,可如果这样子的话,我想杀他,可就难了!

就这样,董俷想了一路,也没有想明白曹操干嘛会注意他。

在路过颖阴的时候,徐庶母子告辞离去。临别时,徐庶恋恋不舍,看上去很想随董俷一起走。但母亲既然拒绝了薰俷的好意,他也不能不停母亲的话。

薰俷又好生的劝慰了徐庶一番,并说将来等他剑术有成的时候,随时可以去临洮找他。

出了颍川,进入河南尹,就算是到了京畿地界。

早派人前往阳。通知何老太公地行程。故而过了虎牢关之后,很快就遇到了一支人马。

看装备,当属于羽林军。人数在千人左右。

主将是一个中年人,看上去和老太公颇有几分相像。董俷刚开始还以为是何进亲自来迎接何真。后来一说话,才知道这人是何进的弟弟何苗,奉命前来迎接何真。

何苗官拜中郎将,刚接手了羽林军。

乍看到董俷的时候,他吓了一跳。目光扫了一眼董俷地兵器,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闻听董俷是薰卓的儿子之后,这何苗甚为亲热。

“公子大名。苗亦有耳闻。此次大乱,若非令尊父子二人与危难中力挽狂澜,恐怕这局面会更加糟糕。听闻南方战事已经平息。令尊可安好?公子又往何处去呢?”

这人和董卓的官职一样,董俷怎敢怠慢。

连忙恭敬的回答:“中郎将客气了。大将军日理万机。还有时间挂念我父子,俷感激涕零。父亲一切安好,如今正在宛县等候朝廷的旨意。草民则是离家太久,而南方战事也已经平息,故而准备回河东探望母亲,之后回临洮……祖母年事已高……”

何苗连连称赞。“公子果然是孝顺之人。想念家人也是人之常情。苗本来还想请公子去阳和家兄相见呢……呵呵。闻听说若非公子你拔刀相助,宛县危矣!”

也看不出此人说的是真是假。不过心里面还是热乎乎。

寒暄了几句之后,董俷带着人告辞离去。临别时有何徐晃依依不舍,互道了珍重。

******

往河东的路上,董俷百思不得其解。

何苗,堂堂中郎将,又是大将军何进的弟弟,为何对他如此热情?

于是找上了典韦和沙摩柯,一起研究这里面地问题。

哪知沙摩柯闷头来了一句:“人家热情,难道还不对吗?要按你的说法,他对你横眉立目的才算好?”

把董俷噎地好生难受,狠狠的瞪了沙摩柯一眼说:“事有反常即为妖。这不是好不好地问题,而且应不应该。那何家位高而权重,堂堂中郎将,和我父亲的官职一样。平白无故的这么热情,里面肯定有问题。你没听人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及盗。”

典韦闻听,连连点头,“二弟说的不错,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古怪。”

沙摩柯仍然是一根筋儿的说,“按照你们这么说的话,那二哥你当初对我也很热情,莫非也是非奸及盗?”

薰俷张口结舌,典韦哈哈大笑。

“没错,没错……二弟啊,当初你见我地时候,一样热情啊。”

“这不一样,不一样地!”

“二哥,怎么到人家那里就是非奸及盗,到你这里就是不一样?这全天下地理,都让你一个人给占了。”

“沙老三,你,你……我是你二哥,你竟然如此顶撞我。来来来,咱们手上见分晓。我要不好好教训你一下,你就不知道你二哥的本领。”

薰俷催马作势要打,沙摩柯哼了一声,一催**丹犀窜了出去。

“你兵器不趁手,我才不愿意以小欺大,胜之不武。等你换了兵器,咱们再比试。”

“咦,你居然能出口成章了?”

典韦哼了一声,“你不在地时候,老黄和老马天天拉着庞公喝酒,有时候秦大人也会来凑热闹。沙老三准备弃武从文了,跟着去混了两天之后,就学了个牙尖嘴利回来。”

“大哥,你也有往里面凑!”

薰俷突然觉得很苦恼,这典韦也要学文士吗?学了文士的典韦,还是那古之恶来吗?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个形象,典韦身穿文士袍,手里晃着白羽扇。

恶,简直恶心死了!

想到这里,董俷不敢再想下去,催马跑到了最前面。

这一路上打打闹闹,不知不觉中就进入了河东的领地。董俷这是第一次来河东,道路也不熟悉。只能找人询问,可是普通人看到五溪蛮人的样子,就吓得扭头跑。

好不容易弄清楚了安邑的方向,大队人马这才

典韦和沙摩柯突然发现。薰俷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每当大队人马停下来地时候,就一个人躲在帐篷里又是写,又是画。也不知道搞什么。问他的时候,总是嘿嘿一笑,三两句把话题就岔开了。

安邑是一座古老的都城,曾经是战国七雄之一魏国地王都。

横跨了鸣条岗和岗下平原,如今是河东郡的治所。小小的一个安邑,却有郡府衙和县府衙两个官邸。此外在城西北,还有一个比官邸更加恢宏的大宅,上书卫府。

在安邑。可以不知道府衙和县衙的位置,但绝不会不知道卫府的来头。

大半个安邑城的人,和卫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卫府地田庄。更自安邑西北蔓延数千里,甚至连大名鼎鼎的禹王城。也变成了卫家的私有领地和财产。

在河东,不知当今皇帝是谁地大有人在。

可如果问起老卫家,那可是妇孺皆知。老卫家如今最出名的是二士一霸,二士分别是卫家旁系才子卫仲道和卫家直系地才子卫觊。卫觊如今不过十五岁,素有才名。而卫仲道却已经是大大的有名,更著名的莫过于他娶了蔡伯的女儿蔡>

可惜。卫仲道才学虽好。却是个短命的人。

人道是红颜多薄命。其实对男人也是如此。人若是太聪明,学问太好。长得太帅,还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就连老天都会嫉妒。两年前卫仲道娶了蔡>.+多人都说,那蔡>|

至于那一霸,却是另一种名气。

不管是卫觊还是卫仲道,都是文质彬彬,待人接物颇知书达理,非常地和善。

而卫家的一霸,名叫卫正,却是个地地道道地纨绔子弟。整日里为非作歹,欺男霸女。

县衙不敢管,那是卫氏家族的人,而且还是卫觊的哥哥。

府衙没心思去管,董家本来就对卫家人有点怪怪的,当初卫家人想和老薰家联姻,就是被董俷生生的一手破坏掉。虽然说至今没有人能找到那凶手究竟是谁,可不代表卫家人就不管了……事实上,老卫家的追杀令至今有效,董家人难免感到忐忑。

不过,据说如今在安邑,有一个人渐渐的取卫正的恶霸之名而代之。

这不,董俷这边人马还没有进城,就看见正对着城门的安邑大街尽头,有一团火焰飞驰而来。

那是一匹火红色的战马,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

皮毛更是油亮,四肢健壮,跑起来蹄声如雷一般响亮,把个大街上的人惊得一阵大喊:“董家的人来了!”

薰俷一眼就认出了,那战马是一匹纯种的西凉赤。

马上是一个女将。身穿大红袍,外罩火红的荷叶甲,头戴束发金冠,大红色的披风随风飘扬。

整个人,就好像一团火一样的冲了过来。

在她的后面,还跟着五六十名女骑兵,一个个也都是顶盔贯甲,罩袍束带,格外精神。

薰俷瞪大了眼睛,旁边的典韦和沙摩柯也有点傻了。

大汉朝好像还没有这么一支由女人组成的骑军,虽然说只有五六十个人,可这看上去……

真***养眼儿啊!

城门口的士卒一见这些人出现,立刻眼观鼻,鼻观口,一副正经相。

朝两边一退,正好让出了董俷一行人。

“死阿丑,见了我,怎地还不下马?”

沙摩柯牛眼一瞪,“这女人好猖狂,带我教训她一下!”

薰俷一听可就吓坏了,一把揪住了沙摩柯的胳膊,“教训你个头,那是我四姐!”

说着话,翻身下马,笑呵呵的站在那里。

赤在董俷身前停下,唏溜溜一声暴叫的直立而起。

马上的女将用修长双腿一夹马腹,从得胜钩上摘下了一杆绣绒大刀,当头就劈向董俷。

“死阿丑,干的好事,居然还有脸来见我,照打!”

薰俷这一次可是吓了一跳,侧身一闪,抬手就抓住了那大刀的刀杆,“四姐,你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