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天佑五年末,轩帝册封昭阳宫章雅真为庄雅皇贵妃,掌凤印;册封紫秀宫方淑云为贵妃,同掌后宫事务;册封玉棠宫李氏、春棠宫张氏、梨棠宫楚氏、澄心苑玉氏分别为李妃、莲妃、楚妃、玉妃;册封涵宜殿陈氏为六嫔之首贵嫔;这样一来,四妃位皆被占据,六昭仪的位置却彻底悬空,而先前身为六嫔之首的惠贵嫔此次却无任何升迁,倒让一个小小的陈嫔占了先机,压在了头上。\\这也就是说,此后嫔位上的嫔妃们想要再升位,须得等三贵嫔中的其中一位位分变动了才有可能。

冬去春来,万物苏醒。宫中一片喜庆之色,柔仪殿建成,今日是皇后正式迁入新中宫的日子。皇帝下了旨意,所有嫔妃着盛装前去柔仪殿拜见皇后。

一大早,端阳宫便忙开了,蓝贵嫔的肚子逐渐大了起来,先前瘦削的瓜子脸,因怀孕身子发福,日渐圆润起来,倒别有一番珠圆玉润的美感。“红梅,打听到了皇贵妃今日着什么服色了吗?”蓝贵嫔一边让宫女让其描眉上妆,一边不经意地问。

红梅打开了房中朱红色双开门衣柜,从里面拿出一套绛紫色蹙鸾罗绣满钿宫装、一件宽袖真丝罩衣在主子面前比了比,然后答:“查到了,是太后亲赐的绯色对襟宫衫!”

蓝贵嫔站了起来,转身让红梅服侍着装,“本宫着绛紫色合适吗?不会与其她几位娘娘起冲突吧?”嘴上这么说,其实她心里却是欢喜这套衣色的,她如今有孕在身,身子日渐圆润起来,着衣方面自是得选一些深色的来衬。

辰时一刻,柔仪殿的殿堂中已是百花争艳、欢声笑语一片了。蓝贵嫔坐于左排第五位,只顾凝神想自己的事,耳边满布的宣哗似与她无关;先前那些刻意巴结她的嫔妃们,在她升位无望后,遂都变了脸,再无人拿正眼瞧过她一下,此时自是没人与她说话。如此倒还好,也省了她摆出一副笑脸,口不对心。

她悄悄用眼睛的余光去打量今日到场的嫔妃们,容贵人默默地独坐于一隅,相对于四周的花团锦簇,她却甘做一片陪衬鲜花的绿叶,一袭淡碧丝纹宫装,梳透额罗髻,髻上三两支翠玉钗、几珠簪花装饰,瘦削如葱的玉臂上一只善润的翡翠手镯怕是她身上最名贵的饰物了。容贵人一如莲花,心平气和,低眉敛目的样子,越发显得她姿态娴雅、与众不同。

坐在右排首位的是已升为贵妃的方淑云,生产过后的她身材还略显丰满,着金黄色暗印凤纹宽摆宫裙,头上同色宫妆赤足金叶首饰,金光耀眼、尊贵非凡,倒也显得年轻了许多。她此时正与坐于身旁、已升为妃的楚容若悄声细语。楚妃长相并不出众,进宫后也无半点贡献,此次能荣升为妃,全赖娇好的家世。

辰时两刻,宣礼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皇后娘娘驾到、庄雅皇贵妃到!”衣诀首饰蟋碎闪动间,两团红色的身影从内室寝宫方向向殿中的主位而来。众妃安静下来,禀息宁神等着两位大神的驾到。皇后一身正红色五凤刺金吉服,腰系透雕龙凤纹重环玉佩;庄雅皇贵妃果然着了绯色对襟黑边宫裙,玉蝉金雀三层插,翠髻高丛绿鬓虚,一支景福长绵簪越发显出她的尊贵不凡。俩人携手而来,面上笑容可鞠,倒真像是一对心心相印的金峦姐妹。

蓝贵嫔一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袖摆,想起之前章雅真说要拉拢皇后的话,此时越发的恨了起来。自写金花红榜子,前头先进凤凰衫,皇贵妃亲自扶了皇后在凤位上坐了,然后才倒着身子往后紧退几步,领着众嫔妃一阵三叩九拜,口中恭敬地喊着: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李淑贤,终于结束了那种唯唯懦懦了无尊严、自生自灭的独居生活。

此时,面对着一干嫔妃的刻意奉承,李淑贤面上笑意融融,心里却是百感交集,放眼望去,个个明艳动人,却没有一个是她想见的人。她暗叹一声,妹妹,你等着,我定会让你也风光无限地坐于此处,甚至是姐姐身下的这个位置,总有一日也将属于你!

御花园里,春的气息传遍每一个角落,带来一片欣欣向荣、诧紫嫣红的景象。龙允轩邀了皇后与皇贵妃坐于花丛之间谈笑风声。“皇上,您瞧这园中的桃花多美,看到这些娇艳的花朵儿,臣妾就想起一人来,臣妾想如果她此刻若在,皇上定会更加开心!”皇贵妃温柔善解人意的话儿,听在皇帝耳中极是中听,这么久没见了,他确实想她了。

皇后会意,故意问:“瞧雅妹妹说得懵懂,本宫倒很想知道,这像桃花一样娇艳的女子到底谓何方佳丽!”

“可不就是永和宫的婉贵人罗,说实话,琳妹妹心地善良,心思单纯,那些强加于她身上的罪名只不过是一些莫须有的欲加之罪而已,如今一切不都是好好的嘛,皇上,您是不是该考虑让琳妹妹出冷宫了?臣妾听说,这一个冬日,她没少受苦,此刻还病着呢!”雅贵妃已想得很透彻了,照这样下去,皇上绝对是不会再追究婉贵人的罪了,与其让皇上时时思念她,倒不如由自己提出,了却皇上的心思,自己还能因此得到皇帝固久的宠爱与地位;更重要的是,她深知婉贵人一定不会让蓝贵嫔好过。这就行了,她章雅真这一生最喜欢坐看观虎斗。

“什么,她病了?”龙允轩心中莫名一疼,焦急起来,暗想:难道我暗中让人带给她的棉被与暖衣还不够用?接着又暗叹一声,琳儿啊,不管你以前做了什么,朕都不在乎,朕都可以原谅你,只求你好好的,这就足够了!

站于一旁的玉公公在听得皇贵妃的提议后,一张老脸抽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心中却思想开来,寻思着该怎样才能将今日皇上与皇后、皇贵妃的话传到端阳宫去。他自己也不知为何,总之他就是不想看到蓝贵嫔受冷落,更讨厌婉贵人的张扬与聪明。

冷宫里,顾念琳病怏怏的躺在木**,萧郁兰忙前忙后的奔忙着为她倒水煎药。她的双腿已被顾念琳完全治好,此时已能健步如飞。但似这种煎药侍候人的活,她却是生平第一次做,因此,她此时满脸的锅灰也不难以解释了。

远远的,正有两抹明艳的身影轻快地朝这边而来,萧郁兰站起身,不解地等着那抹身影靠近。“攸林公主?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攸林与身边的年轻女子听言停下脚步,偏头看向萧郁兰,半响才恍然大悟,喊道:“兰妃,你是兰妃?你......哈哈哈......你......”攸林指着她满脸的锅灰,笑得连腰也直不起来。

“这......”萧郁兰这才察觉,赶紧用衣袖去擦自己的脸,尴尬地道:“让公主笑话了,民妇从未做过煎药这活,所以......”

攸林听她称呼自己为‘民妇’,这才想起她早已不是什么兰妃了,遂道:“嗯,倒也是,你一生下来就是千金大小姐,进了宫后又贵为堂堂兰妃,这种活莫说是你,就连本宫也做不惯,真是难为你了,对了,你这药煎给谁的,是你病了吗?”可能在攸林公主心里,怎么也不会想到,萧氏会为婉贵人煎药吧!

萧郁兰更加尴尬,答:“什么千金大小姐,公主折煞民妇了,这药是为婉贵人煎的,她病了好些日子了,太医不好日日前来,这里又没个侍候的丫环,民妇只好学着来做了!”

攸林公主有些感动,亲自从袖中掏出自己的锦帕帮萧氏擦了脸上的灰,然后说:“患难之处见真情,本宫没想到往日高高在上、与婉贵人水火不容的兰妃,今日会为她的情敌煎药,恐怕连你的爹娘都没享受过这般待遇吧,刚才是本宫失礼了,还望你不要计较!”

萧氏何偿不感慨,此时眼中有些潮湿,为了掩饰泪水,她只有赶紧将公主让进屋去,“公主,您是来探望婉贵人的吧,里面请吧?”说着就先一步带路,往顾念琳的小屋去了。

顾念琳在见到攸林公主时,起先也是一愣,继而满心欢喜起来。攸林公主活泼可爱,从不拿身份压人,顾念琳很是喜欢她。萧郁兰替屋中的三人各倒了一杯白开水,然后道:“贵人的药还未煎好,公主,这位小姐......”

攸林这才想起,一直未介绍同来的姐妹,这时拉过她的手,介绍道:“她叫魏紫研,是魏国府上的千金小姐,刚刚与筝荣将军府中的少公子荣谦订了婚!”然后又转向魏紫研,道:“研姐姐,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琳儿姐姐婉贵人,这位是......萧娘子!”萧郁兰身份尴尬,攸林只好这样介绍了。

魏紫研一看就是位知书达理、多才多艺的女子,此时迎迎一礼,道:“琼儿给贵人请安,见过萧娘子!”语气没有丝毫的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