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昱自与沐心慈有了那日的拥抱、表白之后,似疏通了心结,心情也明快了。婢女红缨心细,见苏昱时常随身携带着只锦囊,保护得很妥帖,心里既难过,也欣慰。

自从她们主子来了燕宫,更像一个正常的人了。有喜怒哀乐,会难过,会开心,若幸运,还能看见他对着锦囊发呆,嘴角挂着丝浅淡的笑。

苏昱时常暗去瑶华宫看沐心慈,九幽几次发现了苏昱,但也未揭穿他。

沐沉舟在为发动政变做准备,李睿在为拔出沐家做准备,沐心慈闲来便扩充扩充后宫,让想进来的女人们如愿以偿,让想争宠的女人们甩开膀子干。她无事断断理,听那些比她年长的女人们叩拜奉承大呼“千岁”,倒也不算无聊。暗里帮着爹爹沐沉舟出主意、笼络大臣。顺风顺水。

暴风雨前的宁静日子,却被东周送来的“小礼”打破——

“民女玉蝉……参见燕皇陛下……”盈盈一跪,低头、半露香肩,那声音……啧啧,真是柔媚入骨,酥了人大腿。穿着北胡女子的衣裳,裹着大胸、纤腰,魅惑得很。

李睿呆了呆。

“抬起脸来,让朕瞧瞧你们。”

鸣蝉抬头,大眼红唇,长得像狐狸,标准的祸国红颜,就算放在北胡女子中,也是极为妖娆妩媚的主儿。

沐心慈坐在凤椅上,凉凉瞥了鸣蝉一眼。站在一旁的金钗看着鸣蝉眼睛利光一闪而过,心头划过盘算。

鸣蝉目光在金钗那处停留了一秒,似有急不可见的一笑,再移开。

李睿将鸣蝉封了美人,赐飞燕宫,当晚,便去了飞燕宫中。

想来夜里又是一番荷花承恩露的恩宠。

沐心慈自是不上心。如今李睿要做什么,要宠爱谁,她也不再在意。沐心慈理了理长甲,想着:九幽今晚何时来呢,说是去看个老人,弄得神神秘秘的,像是看藏着的小媳妇似的。

沐心慈迷迷糊糊睡到后半夜,醒了过来,发现……她身边竟躺着李睿!

李睿已睡熟,躺在她身边说了句呓语,咬字模糊,好似有她的名字。

李睿……竟没有宿在飞燕宫中?

东周大约是听闻燕皇后宫缺女人,月月招新,便也塞个过来凑热闹,顺便使使美人计。

这美人不简单,确实如沐心慈预料的那样棘手。刚来不过十数日,后宫先时的宠妃都一一受了冷遇。李睿一连一月都在飞燕宫中。

飞燕宫中夜夜飞歌,琴乐不绝。

玉蝉美人不光长得美,歌声、舞姿美,更是通晓史书、典故,李睿爱不释手,夜夜相谈、恩宠,连来瑶华宫的次数都少了。

沐心慈倒乐得安宁,只是偶尔夜半睡醒发现身旁多了个李睿,有些吓人!

如今,沐心慈的飞虹剑已练到地四重,却是进步缓慢,不论她如何刻苦,进步就是慢。

九幽宽慰沐心慈。

“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同,或许你的特长不在此处。”

沐心慈唉声叹气。

“罢,罢罢,能勉强自保不拖累人也足矣。”虽这么说,但还是换不由失望。

“世间能百步穿杨的女子并不多。箭是你的强项。狩猎额比试,你能拿第一已是证明。”

沐心慈得意笑。上月李睿带着武将臣子侍卫宫人,一行上百人,去西灵山猎场打猎。谁都没想到,狩猎最多的是皇后!不过想想当时皇后年十二三岁,便一箭射杀了西凉皇帝,何等神童!也就不奇怪了。

相比沐心慈的“勇猛”,玉蝉美人就柔弱许多。玉蝉被受惊吓的马儿骇住了,当即吓跌倒,被李睿捞上马背,恩爱的在林间骑马漫步,到林深处,李睿贴身的侍从都被遣退。沐心慈骑马追鹿,好死不死正好遇见李睿与玉蝉满地衣衫凌乱亲热。李睿和玉蝉都吓了一跳。李睿当即尴尬,沐心慈说了声“陛下恕罪”,一抽马屁股离开。

随行的沈湄仪心思灵敏,自也是知道玉蝉的把戏,当即气炸了肺。自从东周的这妖女来了之后,她日子越发难过了。

静安太后见沈鹤不成大器,对沈家自然不寄厚望。如此,对沈湄仪也不那么上心,任她自生自灭。

李睿当日晚竟宿在瑶华宫,对沐心慈格外温柔,许是他怕她伤了心、吃醋。

他倒是多虑了。

九幽打断沐心慈的回忆:“心慈,你快及笄了吧。”

九幽感慨颇深。这两三年来,他看着沐心慈一点点长大,教她练剑,保护她、守着她……

“下个月初八便是十五岁生辰。”

“时间过得真快,我们回到这个时刻,已经快三年。”

“是啊,很快。”

九幽在她身边已经陪伴了二十三年。若他没有选择她,或许他已经是陈国的王,以他的能力,与李睿一决雌雄做天下霸主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没有。

他放弃了那些,选择在她身边守着,护她一生、一世。她,大约真的是他的劫数。

九幽仰望天上,月如玉钩。

今夜正是下弦月。

沐心慈与李睿的及笄之约,已然快至。

“心慈……”

“嗯。”沐心慈应声。

“若有一日,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会如何?”

“你若敢离开我,我便立刻忘了你,忘得一干二净,连渣都不剩。”

九幽猛地紧握住沐心慈的手:“偶尔想一想我,也不行吗?”

沐心慈摇头,定定看着九幽的眼睛,果断道:“你若爱我,就留在我身边,一步也不要离开。”

九幽顿了顿,抱住沐心慈。

“我不离开,不离开……”

沐心慈无端心头有些乱。说要忘了他,她真能忘吗?她从没有想过九幽会离开她。上一世她十二岁开始,风雨二十年,到如今这一世,九幽一直都在她的身边,不曾离开。刚刚那一瞬间,只是一个他从此不在身边的假想,已让她觉得心痛。

“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就算是死,也带着我,好吗……”

“好……”我会在你身边,陪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陇上老人性命愈加衰微。‘我们不是这时空的人,终有一天,会消失不见……’陇上老人这么告诉他的。

老人或许撑不久了,他说是果报来了,他逆天改命,当受天谴,让九幽把未了的心愿赶紧了一了,他们两人未来会发生,他也不知道。或许会凭空灰飞烟灭,或许会回到二十年后,或许,也或许能苟且偷生一世……

未来会如何,九幽无法预知。而今,他终于得到沐心慈的情,让他如何割舍得下……

若他不在,她会不会难过。

“心慈,我想让你永远幸福、平安……”

“嗯。”沐心慈抱住九幽的腰,靠在他怀中。如今她已快十五,已有成-人身高,但在九幽怀里依然显得纤弱。“我……也想让你幸福、平安……”这样肉麻的话,沐心慈很少说,说完把脸埋在九幽胸怀里,免得被他瞧见。

麒麟草的香气,在她鼻间萦绕,清淡的香,却透彻心扉,久不能忘。

这是,属于九幽的味道。

九幽离开之后,沐心慈照往常那般摸上榻休息。

李睿不来找她,她倒是清闲自在。

沐心慈迷迷糊糊睡着,朦胧之间,想起今夜金钗好似不在,不知去了哪里,在做什么……

或许,不应该相信她……

这念头刚划过,沐心慈便睡着了。

瑶华宫僻静的角落,金钗捉住飞来的鸽子,从它腿上取下信。展开来,一行行歪歪咧咧的字迹。

金钗流下泪来。

这一封家书,她等了快一年,终于等到。

除了歪歪咧咧的字,还有一枚血印,已经干涸成了暗朱色。这是东周皇室下诛杀令的暗号。

金钗,东周太后最得力的冷血杀手。

金钗将信烧毁,回到沐心慈寝殿中,看着睡梦中的沐心慈毫无防备……

……

沐心慈醒来时,金钗已打好了洗脸水。

“娘娘,不若多睡会儿吧,皇上在飞燕宫,现在怕是不会过来的。”

应是落了枕,沐心慈脖子酸痛。

金钗给沐心慈梳了头发,仔仔细细,尤为仔细。

沐心慈从铜镜看着金钗,瞧她今日尤为神采熠熠,问:“有什么高兴事?笑这么甜。”

金钗为沐心慈沾好额间梅花钿。

“奴婢开心,因为能够遇见娘娘、服侍娘娘,奴婢很开心。”

“就你嘴最甜!”

金钗笑,眼里却藏着一抹黯。

沐心慈总觉那玉蝉美人有些古怪,李睿虽也有过常宠幸的美人,但却没有沉溺过。而今,李睿竟是两度因为玉蝉美人病倒而守在玉蝉榻前,荒废朝政。

这实在……有些反常。

李睿,已经八日没来瑶华宫,她也整整八天没有见过李睿。沐心慈寻思着,要不要去见一见李睿,沐休来了。

“阿音!”沐休兴高采烈的跑来,看着沐心慈双眼放光。“阿音,你可吃过早膳了?”

沐心慈略感无语。“二哥,宫中你还是到底注意些礼节吧。”虽没有人再敢拿他们沐家“武夫”的名头说事儿,但旁人看着也不太好。

“是,皇后娘娘!”李睿在沐心慈耳侧低声道,“阿音……你可知道,皇上昨日晚在飞燕宫发病的事?”

“发病?发什么病……”上一世跟李睿认识了几十年,也没见他有什么旧疾。

沐休看了一眼金钗,金钗有眼色的退下。

沐休脸色多了分严肃:“昨夜我悄悄潜进飞燕宫中,观察那东周送来的女妖精,你猜我看见啥?”

“啥?”该是偷看人家亲热吧……

“我看见皇上神情呆滞,行动很是奇怪,那女妖精对皇上念念叨叨说了些事情,皇上呆坐了半晌,像是突然醒了过来,恢复如常。”

“就这样?”

“这……这还不够奇怪?”

是很奇怪,但如此又能证明什么?

沐休不甘心,“没关系,狐狸总有尾巴,我现在被李睿撂在宫里关着,正好闲来无事,好好调查调查那妖女!”

沐休信誓旦旦,沐心慈倒不甚担心。二哥武功虽不如大哥高,但脑子灵活花样多,比沐战鬼灵精得多。

可才不过三日,沐休还没来得及调查处结果,便发生了件了不得的大事——皇室御用将军沐休,色迷心窍,强-暴飞燕宫玉蝉美人未遂,被李睿当场撞见!

“陛下……”玉蝉声泪俱下,捂着破碎的衣襟领口,“陛下,你要为蝉儿做主啊,是他、是他要欺侮臣妾……”

玉蝉说着便往柱子撞去,幸好脚下绊了一跤,没有撞死,额头血淋淋的,昏了过去。

李睿大怒:“沐休!你还有何话说?!!”

沐休跪在地上,磕头不起。

“臣一时色迷心窍,罪该万死,望陛下恕罪!”

李睿一掌拍碎了茶盏,暴怒,咬牙切齿:“来人!把这无耻之徒押入死牢!”

消息迅速传遍后宫,传遍朝野,传遍燕京。

沐心慈听到这消息,当场震惊!

沐休会死迷心窍去强-暴玉蝉美人?那玉蝉与她长得半点不像,沐休会喜欢、觊觎她?

沐心慈打死也不会相信!

再何况,前几日沐休还一口一个妖精,要查玉蝉,不可能因为色心去强了玉蝉,最主要的还愚蠢的被李睿当场捉住!

沐心慈不相信沐休会做出这等荒唐事,但,沐休却毫不争辩的承认了!

这一点简直匪夷所思。

沐心慈没有第一时间去向李睿求情,而是匆匆赶往天牢。被下入天牢的犯人,不被极刑处死便是关押至死,李睿这次是动真格了!

“阿音!阿音……”沐休被关在牢中,伸出双手握住沐心慈的手。

“二哥,这究竟怎么回事?你没有色迷心窍,没有非礼玉蝉美人,对不对?她和我可长得一点都不像。”沐休从很多年前便说要找个和沐心慈长得像的妻子,不可能喜欢玉蝉这样的。

沐休忽地眼神一黯,满是歉疚。“阿音,我……对不起,我该死!当时,当时一时色心起就……”

“别告诉我你是真的……”沐心慈气得语塞。

他怎么会干出这么荒唐的事来!

沐休苦恼、歉疚,又羞耻又悔恨,自己也说不清到底当时他是怎么了。

“那你可喜欢她?”沐心慈冷静下来,问。

沐休连连摇头:“我怎么可能会喜欢这种女人,半点兴趣都没有!”

“那……你仔细把事情与我说一说。”

沐休把那经过说了一遍,说是去偷窥玉蝉时,正看见她在洗澡,看了她的*便一时没忍住,待她洗完穿上衣裳,就扑倒了她,要非礼……

沐心慈思量了思量,直觉有些古怪。

“玉蝉当时穿的什么衣裳?红的,还是蓝的。”

“这、我记不得了。”

“你碰了她哪些地方,她又怎么反抗你的、骂了你哪些话?”

沐休皱眉使劲想,头疼如重锤。“我、都记得了。”

“才发生不到半日,你竟毫无印象……”沐心慈怀疑着,但又不知究竟哪里不对。

“阿音,你是不是怀疑我是清白的?”沐休一喜。

“我也不清楚,只是一种直觉……”

随行进牢里的还有张真,张真上前,抬起一双清澈却阴狠的眼睛:“娘娘,到底沐将军有没有非礼玉蝉美人,让奴才一探,便知……”

“如何探?”沐心慈问。

“怎么探?”沐休激动。

张真捋了捋袖子,对沐心慈道:“还请娘娘先回避。”

沐心慈立刻懂了张真要做的约莫是女子不宜在场的事,便先行回避了,留下张真与沐休。

不到一盏茶功夫,张真便唤沐心慈进去。

沐休红着脸,怒视张真。

张真嘴角有笑意,低眉顺眼道,对沐心慈禀道:“沐将军,没有动欲念,此事……恐有诈。”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时间还是没能固定下来,额,大约都在晚上(吐血),群么一个,等更的童鞋辛苦哒,╭(╯3╰)╮

--加盖水印(众小读酱可忽略以下内容)---

晋-江原创网独家连载?novelid=21990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