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在说话之时,也跨上两步,到了楚玉祥身后,万一发现楚玉祥内力不继,自己也可以出手相助。

两女答应一声,正待转身往门口走去。

楚玉祥忽然回过头来,说道:“丁大哥,不要紧,小弟用不着护法。”

这下听得丁盛大吃一惊,运气疗伤的人怎可开口说话?

现在半抱半扶着李云的孙风已经有了感觉,本来他(李云)的身上还有些阴冷之感,但楚玉祥一只手按上他头顶之后,李云的身子渐渐温暖起来!

不,岂止温暖,他身上愈来愈热,自己怀中就像抱着一只火盆,几乎沁出汗来。

就在此时,突听李云口中大叫一声:“你是总镖头!”语声甫落,倏地睁开眼来,口中咦了一声道:“楚少侠……”

前后不到盏茶工夫,李云果然醒过来了。

这下看得了盛心中暗暗骇异:“楚师弟一身神功果然非同小可!”

楚玉祥及时收回手去,含笑道:“李兄弟体内阴气业已化去,你重伤之后,刚服下家师的治伤药丸,快运功调息,等药物行散,伤势也大概可以好了。”

李云道:“属下已经好了。”

楚玉祥含笑道:“李兄为阴手所伤,阴寒之气一去,就等于只是中了普通人的一掌,你内功深厚,自然可以好得很快,但还须运气行功,方能复原。”

一面朝孙风笑道,“孙兄现在可以下来了,李兄已经不须有人扶他了。”

孙风跨下木床,忽然拜了下去,说道:“楚少侠,属下代李云给你磕头。你老真是神人。”

赵雷也拜了下去。说道:“楚少侠救了李云,和救了属下一样。”

楚玉祥忙道:“赵兄、孙兄,快快请起,不说四位是协助兄弟来的,就是和兄弟不相识的人,兄弟遇上了,又岂有不救之理,其实兄弟也只是举手之劳?并不费力。”

赵雷,孙风依言站起,现在他们对这位主人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深信湖主果然有识人之明。

丁盛笑道:“楚师弟,你这份神功,武林中已是屈指可数,连愚兄都服你了,不过……”

楚玉祥看他没说下去,就停了下去,忍不住问道:“丁大哥,不过什么呢?”

丁盛忽然压低声音说道:“除了咱们这几个人,你最好不可把武功露得太高。”

楚玉祥听得一怔!

丁盛又道:“甚至连替李云疗伤,把阴手治好之事,也不必说出去。”

楚玉祥怔怔的道:“这……”

丁盛没待他开口,就接着道:“李云伤势大概运一会功之后,就可恢复了,但他仍须装作负伤不起,孙风仍在这里陪着他,”这样,我们可以隐藏了两个高手。”

英无双道:“丁大哥,为什么呢?”

丁盛道:“咱们人手本来就不多,如今又少了两个,也算是诱敌之计吧!”

裴畹兰道:“听丁大哥日气,好像贼人今天会来?”

丁盛笑道:“我也只是假设罢了,不过咱们把孙风、李云放在这里,也可以算是一着预备的棋子。”

楚玉祥迟疑的道:“李云伤势已好,连阮老爷子、大师兄。二师兄都不能告诉他们么?”

丁盛道:“他们都知道了,贼人岂不也会得到消息?愚兄的意思,最主要的是不能让对方知道你能破解‘阴手’,否则对方暂时就不敢蠢动了。”

楚玉祥道,“好,小弟听丁大哥的。”

丁盛道“过了今晚,他们如果没有行动,李云也可以起来,但也只能说是服了你的伤药,伤势才渐渐好转的,绝不可提起你替他疗伤,化去阴气这一节。”

楚玉祥点点头。

丁盛道:“好了,大家可以回房休息去了,白天务必养足精神。”

说到这里,口中低哦一声,朝英无双道:“你们回到东园宾舍去,顺便转告二位尊师,今晚如果有贼人来犯,如果咱们的人手已可应付,就请二位尊师不可露面。”

英无双道:“这又为什么呢?”

丁盛笑道:“咱们的实力,让对方知道得愈少愈好。”*

这时,前面大厅上,可又发生了事!

总镖头陆长荣,阮传栋、林仲达陪同阮老爷子从第二进走出前厅。他们原是到总镖头休息室去坐的,总管事杜永则回转帐房,(总镖头休息室在右厢,帐房在左厢,中间隔着一座大厅。他们从后进出来,必须经过大厅)

就在此时,杜永口中忽然“噎”了一声,原来他看到大厅中间一张八仙桌上,端端正正放着一只锦盒。

这只锦盒盖上还有一把小小的铜锁。和何金发送来投保的锦盒,完全相同,但何金发投保的锦盒,自己明明已经送入帐房柜子里,还上了锁,不可能放在大厅八仙桌上来。

杜永这声惊“咦”,目光又投向了八仙桌,其他的人也极自然的朝八仙桌上看去。

陆长荣目光一注,问道:“杜管事,这是怎么一会事?”

林仲达间道:“这只锦盒哪里来的?”

杜永道:“属下也不知道,这……好像是何金发来投保的那只锦盒,只是属下已经把那只锦盒收到帐房柜子里了……”

阮伯年问道:“这里是谁值日?”

杜永道:“是向镖头和八名趟子手。”

阮伯年道:“你去请向镖头进来。”

杜永回应一声,立即奔了出去,一会工夫,陪同麻面张飞向传忠一起走了进来。

向传忠看到陆长荣,不禁一怔,说道:“总镖头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长荣道:“兄弟陪同阮老爷子一直在里面,几时出去了?”

向传忠望着他,不禁呆得一呆,说道:“这就奇了,总镖头刚才从大门出去,还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是兄弟和几个趟子手都看到的。”

陆长荣正待开口、阮伯年一摆手道:“慢点,向镖头,你们看到总镖头从哪里走出去的?”

向传忠道:“这个属下倒没有注意,应该是从大厅中走出去的。”

阮伯年又道:“杜管事,你去看看,收在帐房柜中的锦盒,还在不在?”

杜永答应一声,迅快的朝左首帐房中奔去,接着又很快的回了出来,说道:“收在柜中的那只锦盒,果然不见了,木柜明明锁着的,被打开了。”

林仲达笑道:“丁大哥已从何金发身上、取回镖局的字据,贼党不愿平白损失一箱珠宝,所以才由这厮假扮了大师兄,想把锦盒取去。他敢情没想到咱们天井两厢还有值日的人,而且咱们又及时走出,他一时无法带走,只好放下锦盒,出门而去。”

陆长荣面有怒色,说道:“贼党当真可恶得很,大白天居然还敢假冒我陆某。公然在咱们镖局出入,那还得了?”

向传忠仙讪的道:“这贼人和总镖头简直扮演得维妙维肖,连身材高矮都一模一样,属下因是总镖头,就不好多问,谁也想不到他会是贼人假冒的……”

杜永捧起锦盒,正待朝帐户走去。

阮伯年道:“杜管事,慢点,你还是先把盒盖打开来看看,再收进去不迟。”

杜永答应一声,放下锦盒,从身边取出一支小巧的钥匙,然后小心奕奕打开铜锁,翻起盒盖。

这一刹那,杜永脸色不由得大变,口中愤怒的道:“又是一颗人头!”

他打开箱盖之时,几人的目光自然也都集中锦盒之中,一箱价值巨万的珠宝首饰,业已换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这下所有的人全都变了脸色。

阮伯年沉声道:“传栋,你去仔细看看,这人头是不是大复的?”

何大复是阮老爷子的三弟子,没在地窖救出的六人之中。

阮传栋道,“好像不是……”

杜永道:“这人不是咱们镖局的人。”

阮伯年目光一凝,说道:“不是咱们镖局的人,那会是谁?你们再看清楚,认不认识此人?”

他话声甫落,镖局大门外,已经陆续走进六个人来。

向传忠急忙迎了出去,人还没有走出大厅,就大声喝道:“来者是什么人?”

只听为首一人清朗声音答道:“贫道武当白圭子,特来拜访陆总镖头。”

杜永为人机警,听到有人来了,立即伸手盖起盒盖。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来人已经走到大厅门口。

陆长荣急忙迎了出去,拱手道:“道长远监,快请厅上坐。”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蓝袍背剑道人,面貌白皙,胸飘黑须,年纪四旬左右,正是武当八子中的白圭子。

第二个身穿蓝布大褂,手持熟铜旱烟管的老者那是八卦门名宿宁乾初。

第三个是一身劲装的中年汉子,手中还提着一柄连鞘长剑,这人陆长荣、向传忠都认识,他是镇江双环镖局的副总镖头严铁桥。

第四个是三十出头的汉子,神情委顿,两手下垂,似是被人点了穴道,但满脸俱是激愤之色。

他,正是阮老爷子的三弟子,失踪了两天的何大复,一看就知被人押着来的。

走在何大复后面的两人,也是熟人,那是双环镖局的镖头商鼎和孙巡生。(双环镖局就设在镇江,大家自然极熟)

双环镖局以双环为记,代表两仪,总镖头查遂良,副总镖头严铁桥,都是武当弟子,江湖上都知道双环镖局有武当派作后台,声誉极隆。

此时忽然由武当白圭子和宁乾初为首,忽然找上东海镖局来,而且他们两个镖头还押着何大复而来,就显得事情不同寻常。

杜永捧起锦盒,正待朝帐房走去。

双环镖局副总镖头严铁桥忽然大喝一声道:“姓杜的,你给我站住。”

杜永一呆,陆长荣微笑道:“杜管事,你就站着好了。”

一面朝严铁桥含笑拱手道:“严兄请坐。”

阮伯年也朝白圭子和宁乾初抱抱拳道:“白圭道兄,宁老哥连据而来,倒是难得的很。”

他虽然看到自己门人被人家押着走进来,心知其中必有误会,是以并未立即开口询问。

白硅子却朗笑一声道:“阮掌门人也在这里,那就正好了。”

阮传栋眼看三师弟被人家点了穴道,押着上门,心中已经不是滋味,再看进来的几人都铁青着脸色,好像是寻衅来的,更觉不解,不知三师弟怎么会得罪了双环镖局?

严铁桥冷哼一声喝道:“陆长荣,你可知咱们来意吗?”

陆长荣一怔,说道:“严兄这般盛气相向,不知兄弟几时得罪了你老哥吗?”

严铁桥切齿道:“姓陆的,你昨晚去找敝师兄,不知有什么事?”

陆长荣讶然道:“兄弟昨晚去找令师兄,你说是查总镖头,兄弟昨晚一直在敝局之中,并未离开。”

严铁桥一指商鼎、孙逖生两人,厉声道:“你去的时候,商、孙二位镖头还和你打了招呼,你还想赖吗?”

陆长荣道,“兄弟昨晚真的没去贵局。”

阮伯年心中一动,忙道:“严老弟,长荣昨晚真的并未离开镖局……”

严铁桥大笑一声道:“阮掌门人,是不是因为令高徒去接应陆长荣,失手被擒,阮掌门人不得不替陆长荣圆谎?”

阮伯年脸色微沉,怫然道:“严老弟此话怎说?老夫何用替长荣圆谎?鹰爪门的弟子如果确实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老夫从不包庇门人,不过我门下弟子纵有不是,只要你严老弟说一句,老夫自会还你公道,你老弟却把劣徒点了穴道,押上门来,老夫倒要请教严老弟,他究竟犯了何罪?老夫忝掌鹰爪门,是不是你严老弟仗着有令师叔启圭道兄在场,就没把鹰爪门放在眼里,连江湖礼数都不懂了吗?”

严铁桥道:“陆长荣昨晚去找敝师兄,是为了你们东海镖局在镇江复业,一山难容两虎,要敝局迁离镇江……”

陆长荣道:“这是什么话,咱们和贵局相处多年,怎会……”

严铁桥道:“相处多年,那是闻天声在当家,现在你们东海镖局翅膀硬了,仗着有人撑腰,自然要排除异己,敝师兄大概一口拒绝了,你就骤下杀手,还取走敝师兄的项上人头,这位鹰爪门的高足,就是接应你去的,但却被敝局留下了。差幸敝师叔正在金陵作客,闻讯赶来,杀人,是不是大罪?主犯逃走了,帮凶要不要擒下?能不能放他?既然阮掌门人责备在下不懂江湖礼数,只要你阮掌门人亲口说一句,要咱们放人,在下自然可放,现在在下话说完了,不知阮掌门人要如何交代?”

阮伯年听得一呆,陆长荣杀了查遂良,还取去他项上人头。这陆长荣,自是贼人所假冒,他取去查遂良的人头,不用说就是锦盒中的那颗人头!

好毒辣的一石二鸟之计!

宁乾初接口道:“阮老哥,咱们相识几十年了,你老哥既在东海镖局之中,怎会让姓陆的小子做出这种大伤江湖道义的事来?明知查遂良是白圭道兄的门下,又是兄弟的小婿,还下此毒手,真叫兄弟难以置信?”

“唉!”阮伯年忽然叹了口气,才道:“宁老哥能说出难以置信这四个字,总算对兄弟还有几分相信了,正如你者哥所说,明知查遂良是白圭道兄门下,你老哥的令婿,除非此人已经丧心病狂,怎会下此毒手?这使兄弟也难以置信,这其中就是大有问题,因为正有一批野心份子,企图因此挑起咱们三家的互相仇杀,当然牵连到的只怕还不止三个门派……”

宁乾初道:“但小婿总是陆长荣杀害的了。”

阮伯年道:“不是,此人假冒长荣,杀害查遂良,正是想挑起咱们之间的仇杀……”

白圭子忽然大笑一声道:“这么说,这位令高徒想必也是有人假冒的了?”

这话带了刺。

阮伯年道:“小徒不假,他在两天之前,就已失踪。”

白圭子道:“阮掌门人怎么知道陆总镖头会有人假冒的呢?”

阮伯年道:“昨晚有人假冒长荣,以‘阴手’击伤一名姓李的镖头,方才咱们正在第二进探看负伤的人,长荣明明和咱们在一起。但向镖头和八名趟子手却看他从里面走出,往门外而去,道兄诸位未来之前:咱们正在查问此事,可见有人假扮了长荣,昨晚长荣既未离开东海镖局,而双环镖局又看到了长荣,此人非假冒而何?”

白圭于发出一声清朗的大笑道:“阮掌门人把双环镖局捉到的人。承认是真的,没捉到的人,就说成有人假冒了。”

这话是指明说阮伯年在撤弥天大谎。

阮伯年一派掌门,这话听在耳里,怒在心头,如何还忍得了?双目乍睁,精芒四射,沉声喝道:“白圭子,你说什么?”

白圭子又是一声朗笑,冷冷的道:“贫道说了什么,阮掌门人难道没听清楚吗?陆长荣杀了贫道师侄,取去首级,是有双环镖局两位镖师亲眼看到,可以作证,陆长荣虽然逃走了,但当场还逮住了一名帮凶,这事还有假的吗,阮掌门却把令高徒说成两天前失踪,陆长荣又有人假冒,如此巧合之事,当真世间少有,但阮掌门人却信之鉴鉴,依照阮掌门人如此说法,陆长荣和令高徒均可置身事外,敝师侄查遂良岂非该死吗?”

阮伯年一张老脸气得煞白,砰然一声,手掌拍在桌面上,怒喝道:“白圭子,老夫和尔尊师宁一道长,令师兄白亭子都是数十年旧识,你对老夫如此说话?”

自圭子冷笑道:“阮掌门可是自知理屈,老羞成怒了?”

“胡说。”阮伯年大声道:“老夫如何理屈?有人假冒长荣,东海镖局有许多人可以作证……”

白圭子道:“东海镖局的人,自然都是帮着陆长荣说话的了。”

陆长荣朝林仲达悄声道:“二师弟,你去请丁兄、裴兄快来。”

林仲达转身往后进走去。

阮传栋道:“爹,你老人家暂且歇怒。”

一面朝白圭子抱抱拳道:“白圭道长,查总镖头遇害,和东海镖局昨晚有一位李镖头被人假扮陆总镖头以‘阴手’击成重伤,丁盛丁老哥等人追踪贼人,在石马庙地窖中救出六个敝师弟,人还在昏迷之中,方才咱们探视正在昏迷中的六个师弟,刚走出大厅,又发现昨日有人投保放满珠宝首饰,现变成了血淋淋一颗人头的锦盒,讯间在天井两厢值日的向镖头,据说就在咱们从二进走出的前一刻工夫,看到陆总镖头出门而去,但陆总镖头明明和家父等人在第二进探看昏迷不醒的六个师弟。正在查问之际,诸位就进来了,此事正是贼人的一石二鸟之计,希望大家能够冷静处事,因为双方因误会闹成僵局,正是贼人挑拨离间的成功,一旦翻脸成仇,绝不止一二个门派,纠纷易起难收,还望道长和宁前辈不可意气用事,如能双方合作,追查凶手才是上策。”

严铁桥目光注视着杜永手上捧的锦盒,喝道:“杜永,你手上这个锦盒中放的就是人头吗?”

陆长荣道:“不错,咱们方才刚刚发现的。”

严铁桥道:“拿来让咱们瞧瞧。”

陆长荣道:“杜管事,让他们看好了。”

总镖头这么说了,杜永只得捧着锦盒送到严铁桥面前。

严铁桥并没去接,只是伸手揭开盒盖,这一揭不由得脸色大变,惊怒交迸,颤声道:

“果然是总镖头!果然是你们取来了!”

他这两句话出口,双环镖局来人刚刚平息下来的情绪,登时又提了起来。

“哈哈!”宁乾初猛地一巴掌拍在茶几上,人已虎的站起,悲愤的道:“陆长荣,你还有何说?”

阮传栋道:“宁前辈息怒,晚辈刚才说过,这锦盒放置在大厅桌上,已被贼人掉换了……”

“‘住口!”宁乾初喝道:“小婿人头就在东海镖局之中,人证物证俱在,尔等尽耍嘴皮子,狡辩又有何用?”

严铁桥双手捧起人头,目含泪水,切齿道:“总镖头英灵不远,血债血还,今天若不血洗你们东海镖局,严某誓不为人!”

陆长荣怒哼一声道:“你要如何一个洗法?”

宁乾初喝道:“老夫先劈了你。”

抬手一掌朝陆长荣劈了过来。

陆长荣闪身避开,浓眉一竖,怒声道:“好个不明事理的老匹夫,东海镖局还不是你们撤野的地方。”

阮伯年站起身道:“宁老哥住手,此事经过确是如此,你我相识数十年,老哥怎么还不相信兄弟的话吗?”

宁乾初大笑道:“阮老哥,你为东海镖局撑腰,是因为闻天声是你的女婿,但被东海镖局杀害的查遂良乃是宁某的女婿,宁某不找东海镖局,还找谁去?”

阮伯年道:“冤有头、债有主,陆长荣就在东海镖局,阮某可以保证他绝不会逃走,不过杀害令婿之事,确有贼人居中移祸,企图挑起两家火拼,老哥暂请息怒,大家坐下来研讨研讨,如果凶手确是长荣,兄弟自会把他交给老哥处置,这样总可以吧?”

“好吧!”宁乾初气呼呼的坐下,说道:“阮老哥还有什么说的?”

严铁桥双手捧着查遂良的首级,正待往锦盒中放去,目光一注,盒底还有一张字条,这就回头道:“商兄,你把盒底的一张字条取出来。”

商鼎依言走上,伸手从盒底取出一张沾了不少鲜血的字条,口中念道:“以头示警,限三日内收歇,否则血洗双环镖局。”

严铁桥把首级放入锦盒之中,目光一抬,朝陆长荣喝道:“陆长荣,咱们如果不来,你大概要派人把锦盒送到双环镖局去了?”

陆长荣作色道:“严铁桥,你说话最好小心些,方才阮老爷子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只锦盒,原是一个姓何的昨日下午前来敝局投保的一盒饰物,已由杜管事收入柜中,刚才却在厅上出现,而且里面已换装了一颗人头,咱们还未看清是谁,诸位就进来了,在下怎么会派入送到贵局去?”

严铁桥道:“这张字条上难道不是你的口气?”

阮伯年洪声道:“你们要这样扯下去,那就永远说不清了,宁老哥,兄弟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昨天早晨,城南兴隆客栈一个伙计送来一份贺礼,也是一只锦盒,和这一只一模一样,但打开来却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那是兄弟门下大弟子卞长根的首级,兄弟此次前来镇江,带来了八个劣徒,因为东海镖局此次复业,纯系为了对付一个叫做江南分令的贼党神秘组织,八个劣徒没有住到镖局中来,就是为了便于在外面侦查贼人行踪,那知八个劣徒不知如何,全被贼人所劫持,失踪已有两天,直到昨晚才从石马庙地窖中救出六人,至今不省人事,如果照你们的说法,三劣徒何大复为你们所擒,那么大劣徒卞长根遇害,他的首级岂不是你们送来的了?”

宁乾初听得一怔,说道:“还发生了这许多事?”

阮伯年沉哼道:“这些事情,难道还是阮某捏造的不成?”

就在此时,京见林仲达陪同丁盛,裴允文、楚玉祥一同从后面走了出来。

丁盛是太湖帮总堂主,大家自然认识。丁盛朝白圭子、宁乾初等人拱拱手道:“白圭道长、宁前辈,严老哥请了。”

他一指裴允文说道:“这是北峡山裴盟主的公子裴允文。裴盟主在东海镖局复业那天前来道贺之后,因东海镖局人手不够,才奉命留下来帮忙的。”

一面朝裴允文道:“裴兄弟,这位是武当白圭道长,这位是八卦门名宿宁乾初前辈,这位是双环镖局副总镖头严铁桥严老哥。”

裴允文一一拱手为礼。

白圭子、宁乾初也一一答礼,他们听说裴盟主要他儿子留下来替东海镖局帮忙,这就是说东海镖局还有江南盟主裴三省撑腰!

丁盛接着又道:“兄弟也是奉敖湖主之命,留在这里权充一名镖头,帮几天忙,原想过上几天,镖局人手够了,就可以回去,“那知东海镖局才一复业,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事故……”

白圭子和宁乾初心中暗道:“原来东海镖局还有太湖帮敖如山在背后支持、方才差幸没和阮伯年翻脸,否则倒真是牵连极大了。”

丁盛没待他们开口,接着就以阮老爷子八个门人失踪,昨天早晨有人送来锦盒,一直说到李云在南门外一处松林,被假扮陆长荣的人以“阴手”击伤,自己和楚玉祥几人去兴隆客栈,跟踪何金发,在松林受到贼人袭击,如何在石马寺地窖救出六人,至今昏睡不醒,阮老爷子、陆长荣退出二进,在厅上发现锦盒,值日的向镖头前一刻看到陆长荣出门而去,及至打开锦盒,又发现一颗人头,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接着笑道:“白圭道长、宁前辈,现在总该相信昨晚前去双环镖局杀害查总镖头的凶手,应该是贼党江南分令的副令主,也就是假扮陆兄的贼人了,他昨晚在松林设下埋伏,原以为足可把咱们几人除去,自然足以削弱东海镖局的力量,没想到埋伏失利,咱们追到石马庙去,因而一计未成,又生一计,假冒陆兄前去双环镖局,杀害查总镖头,又带去了一个何大复,他自己逃走,把何大复留下来,让双环镖局把他逮住,好向东海镖局兴师间罪,他又带着查总镖头的首级,潜入东海镖局,放人锦盒之中,正好那时大家都在第二进,他又扮成陆兄模样,就是被镖局中人发现,也不疑有他,才可以扬长出门,这一来正好挑起双环、东海二个镖局互相火挤,不仅两个镖局,若是一旦引起争执,只怕牵连到就不止一两个门派了,此事全由江南分令一手制造的事端,希望大家不可中了贼入挑拨离间之计才好。”

他这一席话,分析得极为详尽,也听得白圭子和宁乾初两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他们心中也十分清楚,丁盛说得当然不会是假话,东海镖局复业,主要是为了替闻天声夫妇复仇,根本和双环镖局没有利害冲突可言,陆长荣也不可能去协逼查遂良关歇镖局。

就算退一步说,陆长荣有这样的心意,但只要看今天的东海镖局,名义上陆长荣虽是总镖头,但有阮伯年坐镇,陆长荣也未必全能自作主张。何况还有丁盛、裴允文等人,分明是替东海镖局助拳来的,绝不会帮助陆长荣争夺地盘,那就更没有杀查遂良的理由。

何况听丁盛所说,昨晚东海镖局出动了不少人手,镖局之中,只有阮伯年、陆长荣等几人留守,陆长荣也确实无法分身赶去双环镖局。

宁乾初是老江湖,这么一想,觉得凶手果然另有其人,不觉得看了白圭子一眼,才颔首道:“这档事既由阮老哥、丁老弟等人出面作证,依兄弟之见,咱们不妨暂且按下,追缉凶手的责任,在东海镖局是为了洗刷陆总镖头的清白,在双环镖局是要替查总镖头报仇,谁都要尽一己之力,不过兄弟有一句话,这也是阮老哥方才说过的、如果凶手确是陆总镖头的话……”

阮伯年不待他说下去,就接着道:“兄弟负责把长荣交给你们处置。”

“好!”宁乾初站起身道:“白圭道兄,目前咱们就只好这样决定了如何?”

白圭子颔首道,“但凭宁老施主作主。”

阮伯年道:“宁老哥,小徒何大复,如果确是帮凶,兄弟自会亲自缚送双环镖局,目前就请把他留下了。”

宁乾初回头朝商鼎。孙逛生二人说道:“你们放开他。”

商鼎、孙逖生两人依言放开了何大复。

何大复举步朝前跨出,忽地双足一软,张口呃了一声,突然口喷狂血,扑倒地上。

陆长荣、阮传栋同时闪身抢出。阮传栋俯下身去,陆长荣伸手在他身上一摸,再探探他胸口,说道:“阮大叔,他心脉已经停止了。”

阮传栋听得一呆,站起身目光抡动,喝道:“是什么人暗算了三师弟?”

阮伯年目毗欲裂,狂笑一声道:“好,好,果然好手法,在阮某面前,暗下毒手,那是存心和咱们鹰爪门过不去了?”

商鼎、孙邀生两人骸然相顾:“也给怔住了。

严铁桥抗声道:“咱们若要杀他,昨晚就当场把他格杀了,何用在此时此地,宁前辈已经答应放人之际,还把他杀了?”

这几句话的工夫,何大复脸上渐渐发黑。

丁盛道:“阮老爷子,看情形何兄极似中了毒药暗器致死的。”

阮伯年道:“传栋,你仔细看看,他是被什么暗器袭中要害,竟有如此歹毒?”

阮传栋答应一声,再次俯下身去,丁盛也跟着走上,和陆长荣一起蹲下去,三人仔细看了一阵,依然找不到丝毫痕迹。

楚玉祥道:“陆大叔,这好像是极细的毒针所伤,何三叔衣衫背上有一个极细的针孔,你撕开他衣衫看看,也许可以找得到暗器了。”

阮传栋凝足目力,还是看不到针孔所在,心中暗暗惊异,依言嗤的一声撕开何大复背后衣衫,只见尸体全身发黑,背后正中间一圈更是呈现紫黑,紫黑中心,有一点细如针尖的小孔,如非目力极强的人,极难发现,但却找不到毒针。

丁盛咦道:“毒针好像已经被人取下了。”

陆长荣道:“也可能深入体内。”

阮伯年道:“你们肯定大复是中了毒针致死的么?”

丁盛站起身道:“此种毒针细若牛毛,只要看他中针的周围,有巴掌大一圈紫黑,可见此种毒针,剧毒无比,见血封喉,自然是中针致死的了。”

阮伯年怒哼一声,目含厉芒,掠过白圭子、宁乾初等,沉声道:“传栋、长荣,你们给我搜。”

这位鹰爪门的掌门人已经忍无可忍,不惜和武当派,八卦门抓破脸了,他这句话的意思已极明显连白圭子、宁乾初的身上都要搜了。

宁乾初听得脸色微变,嘿然道:“阮老哥怀疑兄弟是射杀令徒的凶手吗?”

阮伯年切齿道:“今天到东海镖局来的人,都有嫌疑,自然都要搜!”

白圭子身为武当八子之一,平日一向以名门大派自居,颇有骄矜之气,方才和阮伯年几乎闹翻,后来明知阮伯年说的不虚,心中也不无快快,此时冷冷的接口道:“连贫道也要搜吗?”

阮伯年大笑一声道:“白圭子,你以为武当八子,就搜不得,武当派就没有歹徒吗,今天第一个就是要先搜你。”

话声一落,立即接着道:“传栋、长荣,你们只管过去给我搜,谁敢顽抗,只管给我就地格杀,一切后果,均由老夫一力承担。”

白圭子气得脸色铁青,骼的一声从肩头撤出长剑,怒笑道:“阮伯年,贫道还没把鹰爪门放在眼里。你口出大言,可要试试贫道的长剑……”

他话还没说完,突听有人接口喝道:“好个杂毛道士,东海镖局也有你发狂的份儿?”

一道人影随声飘飞而来。人到、声到、掌到,一记轻飘飘掌势,朝白圭子迎面拍了过去。

白圭连人影还没看清,就觉一道森寒的冷风迎面涌来,他究竟是武当八子中人,发觉掌风有异,赶紧使了一式,。移风换位”,闪身避开,心头不觉大怒,沉声喝道:“阴风掌!

你是东海镖局的人吗?”

这发掌之人,正是英无双,闻言哼道:“我当然是东海镖局的镖头了。”

白圭子仰首笑道:“很好,东海镖局果然藏垢纳污,拉拢旁门异派,那当然要和咱们为敌了。”

英无双睁大眼睛,说道,“你说什么?”

白圭子长剑一指,喝道:“多言无益,你亮剑。”

英无双披披咀道:“亮剑,杂毛道士,本公子剑下,只怕你走不出十招。”刷的一声,抽出青霓剑来。

白圭子方才被她一掌逼退,已是大失颜面,此时听她说自己走不出十招,不觉气往上涌,怒笑道:“你敢小觑武当派。”

英无双披咀道:“武当派有什么了不起,不信你试试看?”

阮传栋因白圭子语气之中没把鹰爪门放在眼里,心头有气,自然不会出言拦阻。丁盛也觉得白圭子太盛气凌人,让英无双去教训教训他也好。

白圭子部还忍耐得任,大喝一声,“狂徒看剑。”

右腕一振,刷的一剑,朝英无双当胸点出。

英无双现在已把绿袍神君的十二剑完全练熟,而且经过几次和人动手,经验也有了,那会把白圭子放在眼里,哼道:“你这一剑,就是武当派剑法吗?”

口中说着,右手长剑已疾挥而出,横格过去。

她知道自己手上这柄长剑是敖湖主所赠,功能削铁如泥,这一剑就是存心要削白圭子长剑的。

白圭子这柄剑乃是武当派精铸的松纹剑,也算得好剑了,寻常利剑自然削不动它,但英无双手中的青霓剑可是江湖上仅存的几柄名剑之一,斩金截铁,锋利非凡。双剑乍接,但听“嗒”的一声,白圭子刺出的长剑,登时被削断了三分之——!

这下,白圭子不由得脸色大变,武当派虽然没有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规定,但这柄剑乃是他练剑之初,由师父亲自传授之物,随身已有三十年之久,此时骤不及防,被英无双削断,教他如何不急怒攻心,双目圆瞪,怒喝道:“你敢削断我长剑?”

他此言一出,丁盛顿时想到削断人家兵刃,乃是江湖大忌,这梁子只怕是结定了,不觉暗暗攒了下眉。

英无双不屑的冷哼一声道:“削断你一支剑有什么稀奇,也值得这般大惊小怪,和本公子动手,本公子虽不取你性命,但至少你也得把两条手臂留下来再走。”

“狂徒,贫道和你拼了!””

白圭子一张白皙的脸上,色如蝶血,大喝一声,挥动手中断剑,急攻而上。

他这一含怒出手,剑发如风,一口气攻出五剑之多,剑剑都挟着劲急嘶啸,剑风似涛!

英无双身形一转,就避开了白圭子快速刺出的三剑,她避剑身法,正是绿袍神君十三剑的身法,白圭子自然看不出来,后面两剑还是朝原来的方向刺了过去,这时英无双早已闪出,冷冷的看着他,冷笑道:“我当你有多少能耐,原来武当派的人只会耍花招。”

这话也由得她说,因为她已经闪出身去,白圭子还低着头,朝没人的地方猛发剑。

但这话听到白圭子耳里,可更不是味道,千百年来武当派被人这样轻视,今天还是第一次,何况他又是个气量偏狭之人,话声入耳,心肺都要气裂了,口中又是一声大喝,挥舞起一轮剑光,连人带剑猛向英无双站立之处,急扑过来。

英无双娇躯一晃,又轻灵的闪了出去。

裴畹兰嗤的笑道:“真像一只疯狗。”

她把堂堂武当派八子中的白圭子,比作了疯狗。

严铁桥怒声道:“小子,你说什么?”

裴畹兰哼道:“我说什么你没听清楚,我说你师父像一只疯狗,怎么,你不服气?像你这种武当派的三四流角色,本公子还不屑和你说话呢!”

严铁桥气得脸色煞白,锵的一声掣出长剑,喝道:“来,严某倒要伸量伸量你小子有多少能耐?”

裴畹兰早就跃跃欲试,抬手抽出长剑,喝道:“咱们到天井里去,本公子正要教训教训你们这些武当派不睁眼的小辈。”

严铁桥气极,怒声道:“去就去,今天不教你识得武当派的厉害,严某就不姓严了。”

迅快的退出大厅。

裴畹兰跟在他身后掠出,落到大天井中,两人更不打话,双剑齐举,就各自展开攻击。

厅上白圭子长剑连展,这一瞬工夫,差不多已接连攻出十数剑之多,英无双根本没有使展剑法,和他互攻,施展的只是身法,已经忽东忽西,令人不可捉摸。

白圭子一口气攻出十数剑,却是连她衣角都没有刺上,心头怒恼已极,气愤的道:“你怎不出剑?”

英无双这回试出大哥教自己的十三式剑法,就是不使剑,连身法都如此奇妙,不惧人家攻击,心中更喜不自胜,闻言冷笑道:“你连攻了本公子十几剑,本公子不还手,你都伤不得我一点衣角,本公子若是出手,哼,你还能站在本公子面前说话吗?”

白圭子厉声道:“你有什么本领,只管使来,道爷并不在乎。”

英无双道:“好,这是你自己说的,莫怪本公子手下不留情了。”

喝声出口,长剑倏然划起,朝白圭子刺去。

绿袍神君的剑法,果然非同小可,她如今早已练得得心应手,这随手一剑就凌厉无前!

白圭干练剑数十年,竟然识不得她这一招剑势究竟攻向何处?心头一凛,左手疾拂,身躯飘退数尺,长剑疾圈,爆出满天剑花,身随剑上,反击过去。

他在盛怒之下,出手也极猛烈,每一剑都暗含武当粘、引、卸字诀,真有刚柔并兼之妙。

怎奈英无双剑势一经展开,不用她去猜想对方剑势变化?自己该用什么招法才能破解,只要依照剑法一路施展下去,就能自生变化,不守自守,不攻自攻,让别人去应付你的变化,或封或架,你根本用不着操心。

这也就是说你剑法一经展开之后,对手纵然攻势凶猛,也会被你的剑势所逼,不得不改攻为守,守不住只好闪避。

白圭子本来绵密的剑势,被英无双一剑跟一剑连绵出手,就逼得他有难以封架之感!

这真把武当八子之一的白圭子逼得心头又惊又急,暗暗忖道:“这小子使的会是什么剑法?”

宁乾初究竟是八卦门名宿,平日见多识广,眼看东海镖局一名年轻镖师,(英无双)居然一剑削断白圭子长剑,此刻白圭子一连十数剑已把武当剑法的精锐全使出来了,人家连手都没还,闪动的身法,看去极为简单,实则奇诡异常,凭自己的经验,几乎看不出一点迹象,看来这东海镖局之中,卧虎藏龙,约来了不少高手,今日之局,当真颇难善了。

最使他惊异的还是何大复好好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使用毒药暗器杀死,竞会无人发觉,甚至连暗椿的一点影子都没找到。

他从方才有谁站得和何大复最近,以及何大复中了暗器之后,何人首先接近何大复。再把昨晚查遂良被杀的种种情形,加上东海镖局阮伯年、丁盛所说的一番话,仔细参详之后,心头不禁有了几分预感,他暗暗一凛,一手摸着花白髯子,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和阮伯年说了几句话。

阮伯年望望他,微微点头,一面朝阮传栋、楚玉祥两人说道,“传栋、玉祥,你们先过去搜搜商,孙二位镖头的身上,可有暗器?”

一面朝双环镖局商鼎、孙逖生两人说道:“商、孙二位镖头务请原谅,因为小徒方才是二位押来的,也一直站在小徒身后,小徒中毒药晴器致死,部位又在后心,二位身上如无细小毒药暗器,那就可以洗脱嫌疑了。”

商鼎、孙逖生还没开口,宁乾初已接道:“好,商镖头、孙镖头,咱们问心无愧,他们要搜,就让他们搜好了。”

商鼎道:“宁老爷子既然说了,咱们问心无愧,就让他们来搜好了。”

阮传栋、楚玉祥走上去搜了两人身上,果然并没暗器。

宁乾初朝阮伯年看了一眼。

阮伯年又暗暗点了下头,又道:“还有严铁桥,他方才也站在何大复身后,你们出去搜搜他的身上。”

阮传栋、楚玉祥答应一声,举步朝厅外行去。

严铁桥和裴畹兰正在大天井上打得十分激烈,一个使的是“两仪剑法”,长剑一直东一剑、西一剑划着弧形,剑势如轮,绵绵不绝。

一个是家传剑法,剑势出手,一个人如影随形,着着逼上,剑当如灵蛇乱闪,专刺敌人要害,但轻灵有余,内劲不足。

两人打到三十风招之后,裴畹兰的长剑已被连番引出,渐有相形见拙之势。

就在此时,突见人影一闪,楚玉祥连剑也未拔,一下欺到两人中间,双手一分,喝道:

“蓝兄请退。”

他这双手一分,就把两人剑势一齐逼住。

裴畹兰方自一怔,阮传栋道:“蓝兄弟快退下来,咱们奉阮老爷子之命,要搜一搜这位副总镖头的身上,可有暗器?”

裴畹兰只得收剑后退。

严铁桥听得大怒,横剑喝道:“严某不让你们搜呢?”

楚玉祥道:“咱们说出要搜,自然非搜不可。”

严铁桥怒声道:“你来试试看?”

话声刚出,突觉右腕一紧,已被楚玉祥扣住脉门,回头道:“阮大叔,你来搜吧!”

阮传栋看得不禁一怔,鹰爪门最拿手的绝技就是“擒拿手”,但这回自己竟然连楚玉祥如何出手的都没看清,已经拿住了严铁桥的右腕。

严铁桥身为武当弟子,又是双环镖局的副总镖头,武功当然不会差到任人一把就扣住他的脉腕,那么楚玉祥的擒拿手法,岂非还高过本门不成?

他怎知祖半仙传给楚玉祥“全真剑法”之际,左手练的就是擒拿手法,全真门下从不在江湖走动,他自然从没见过了。

楚玉祥既已拿住了严铁桥的脉门,他半分也挣动不得,阮传栋就老实不客气走上一步,仔细的搜了严铁桥身上,却也搜不出什么来。

楚玉祥五指一松、含笑道:“副总镖头,得罪了,你身上既无暗器,搜搜又有何妨?”

严铁桥气怒已极,一声不作,举剑就刺,口中喝道:“老子要你的命。”

裴畹兰急忙叫道:“楚大哥小心!”

楚玉祥俊目神光暴射,冷然喝道:“你找死!”右手如刀,突然朝他刺来的长剑上切下。

这一下以肉掌去和锋利长剑硬碰,江湖上可从没有这样托大的人过!

阮传栋只当他闪避不及,才用手掌切出的,心头不由大吃一惊!

要知楚玉祥目光何等锐利,他这一掌可说拿捏得极准,对方长剑堪堪刺到,他掌缘就一下切在对方剑脊之上,但听“呛”的一声,严铁桥但觉手上一震,一柄百炼精钢的松纹长剑立被人家手掌齐中切断!

这下不仅看得裴畹兰、阮传栋眼睛一亮,几乎不敢相信,严铁桥也脸如土色,手持断剑,怔立当场,半晌作声不得。

宁乾初眼看他们搜了三人身上,依然搜不出暗器来,心中更觉贼人处处都防备周密,不留丝毫破绽。

此时眼看白圭子和英无双两人还是打得难分难解,不,白圭子使出武当派“两仪剑法”,以数十年的练剑之功,在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手下,依然被逼落了下风,攻少守多,还不时的旋身闪避,明眼人一眼就知他还能支持不败,只是仗着数十年修为,在功力上胜过英无双而已!

心头也着实惊异,这少年不知是何来历,这套剑法竟有如此奇奥莫测!一面晴中以“传音入密”向阮伯年道:“阮老哥,再不叫双方住手,和武当派的梁子,就会越结越深了。”

一面叫道:“白圭道兄,快请住手。”

阮伯年听了宁乾初的话,也立即叫道:“东方小兄弟,你快退下来。”

英无双听了阮伯年的话,只好收剑后跃。

白圭子已打得满脸通红,手持断剑,气呼呼的道:“宁老施主,贪道不把他劈了,誓不为人。”

宁乾初道:“道兄歇怒,今日之事,兄弟再三思虑,阮老哥和丁总堂主说的话,似是可信,咱们全落在那个江南分令的计算之中,方才咱们由误会渐趋澄清,鹰爪门何大复又突然被毒药暗器杀害,如果咱们再这样发展下去,双方必然更如冰炭,大概江南各大门派,都将因此卷入纷争之中,那江南分令连人影都不用现身,咱们双方就已打得如火如茶,伤亡累累,岂不是鹬蚌相争,让渔翁得利吗?因此兄弟觉得今日应该到此为止,查遂良遇害,何大复被杀,凶手就算不是一个人,也该是一伙的人,咱们能够合作最好,不能合作,也可各人去办自己的事,直到缉到凶手为止,何况方才阮老哥已经答应过,如果杀害查遂良的凶手确是陆长荣,他保证把人交给咱们,咱们也不用再留在这里了。”

白圭子怒容满面道:“贫道长剑被削,难道就此罢了不成?”

英无双冷笑道:“那你还待怎的?”

裴畹兰冷冷的道:“不怪自己学艺不精,大概还怪人家的长剑太锋利了,不该削断他宝剑的。”

白圭子切齿道:“小子,你报个万儿来,白圭子誓报今日断剑之仇。”

英无双冷冷的道:“我叫东方英,不论何时,你只管来找我,哼,武当剑法呀,只怕你再练上十年二十年,也接不下我一十三剑。”

白圭子沉声道:“好,道爷三月之内,必教你认识武当剑法的厉害。”

说完掉头就走。

宁乾初也没说话,率同严铁桥、商鼎,孙逖生捧着锦盒,出门而去。

丁盛摇摇头道:“东方兄弟,白圭子为人气量狭小,生性偏激,方才你不该削断他长剑的。”

英无双粉脸一红,说道:“双方过招,就是削断他一条手臂,也没有话说,削断他一支长剑,又有什么关系?”

丁盛道:“白圭子这柄长剑,还是他师父宁一道长亲手所赐,他自然极为重视……”

裴畹兰咭的笑道:“那他就不该用这柄剑和人动手,应该珍藏起来才对。”

英无双道:“是啊,他带着这柄剑行走江湖,就是不被我削断,也会被人削断的,哼,他三个月再来找我,我没有今天这样便宜了,我才不怕他呢!”

裴允文道:“东方兄弟,白圭子纵有不是,但咱们又何必和武当派结仇?多树强敌?”

英无双道:“难道武当派的人,就这样蛮不讲理?”

陆长荣愤然道:“双环镖局就是因为有武当派撑腰,才会上门来寻衅的。”

阮伯年看了他一眼,喟然叹道:“总而言之,这是江南分令预先设计好的阴谋,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场是非了。”

接着朝阮传栋道:“传栋,为父要去歇一会,你随我来。”

阮传栋答应一声,扶着老父往里行去。

杜永也命人把何大复的尸体抬去后进收殓。

丁盛、裴允文、陆长荣、林仲达、楚玉祥等人,则一同进入总镖头休息室去坐,一名打杂的沏了一壶茶送上。

英无双愤愤的道:“武当派的白圭子真是欺人太甚一阮老爷子给他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真该好好教训他一顿。”

林仲达笑道:“东方兄弟,你削断他长剑,不是已经教训他了么?这比打他两个耳光,还要厉害,只怕白圭子成名以来,还是第一次受到教训呢!”

陆长荣倒了一盅茶,喝了一口,说道:“那个假扮兄弟的贼人,居然还敢到咱们镖局里来。”

丁盛大笑道:“他是总镖头,怎么不敢到镖局里来?不过兄弟倒想到了一件事,正要和大家商量。”

陆长荣道:“丁兄请说。”

丁盛道:“贼党江南分令的副令主,也叫陆长荣,这倒并不是巧合,会和总镖头同名同姓,而是贼党有意如此,用以混淆咱们视听,何况他又假扮了总镖头的面貌,更可以到处去制造事端,嫁祸东海镖局,这一点,咱们就防不胜防。还有,譬如他觑伺总镖头外出之际,就及时趁虚而入,回到镖局里来,也没人认得出他是假的,他可以探听咱们虚卖,也可以随意指挥镖局中人,弄得大家真假不分,自乱阵脚,最可怕的是临敌之时,他更可以出其不意,攻击自己人,大家有谁分得清楚?”

裴允文罢然道:“丁兄这话极是,他假扮陆兄,到镖局里来,确是什么人也无法分辨得出来。”

丁盛笑道:“所以咱们要早为之计。”

裴畹兰道:“丁大哥,你有什么妙计,还是直接了当的说出来吧!”

丁盛朝她笑了笑,忽然上身一俯,朝大家低声道:“咱们最好先约好两上手势,一个是陆总镖头和咱们见面时打的手势,那么咱们看到的陆总镖头就是真的了,如果他不朝咱们打手势,咱们就朝他打另一个手势,他如果看到了打不出手势来,那么咱们遇上的一定是假扮陆总镖头的贼人了。”

陆长荣目光闪动,首先点头道:“丁兄这办法不错,只是这两种手势如何打法?”

丁盛笑道:“这种手势,越简单越好,遇上陆总镖头时,用左手食指朝他指一指。陆总镖头遇上咱们时,左大拇指挑一挑就好。”

英无双笑道:“这办法不错,贼人看到我们食指指他,还当咱们指着他说什么,想不到会是暗号的。”

陆长荣也点头道:“好,那就这样办,大家都记下了。”

丁盛道:“待会林副总镖头就把这两个暗号去分别通知镖局的人。”

大家坐了一会,英无双眼看没有什么事了,就拉着裴畹兰走了。陆长荣也站起身往左厢帐房走去。

丁盛看着他后影,站起身朝林仲达说道:“裴兄、林兄、楚师弟我们到后院去看看,昨昨救来的六个人,一直昏睡不醒,不知如何了?”

四人走到后院,裴允文道:“丁兄,小弟觉得阮老爷子没有解开他们穴道,是不是该请东门、西门二位老前辈来看看,他们见多识广,也许看得出来。”

林仲达道:“对了,这二位老前辈就在花园里……”

丁盛微微摇头道:“阮老爷子一派掌门,他没说什么,咱们怎好在旁插嘴,我想阮老爷子关心他门下弟子,不会就置之不理,也许他正在筹思什么办法了。”

忽然哦了一声,回头道,“裴兄,令妹和英无双刚才到哪里去了?镖局正在多事之秋,她们不要出去惹事?”

裴允文道:“我去找她们。”

丁盛笑道:“楚师弟,最好你们两个人同去。”

楚玉祥答应一声,就和裴允文一同匆匆走了。

林仲达心中一动,楚玉祥。裴允文明明是他有意遣开的了,这就问道:“丁兄,你有什么事要和兄弟说吧?”

丁盛看了他一眼,含笑点点头,举步走入膳厅。

这膳厅上,摆了十几张桌子,用膳的时候,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但这时候却有空荡荡的感觉。

丁盛走到一张空桌上坐下,林仲达跟着在他横头坐下,说道:“不知丁兄有何见教?”

两人坐在空荡荡膳厅上,谈话白是不会有第三人可以听到。

丁盛道:“林兄,你和陆总镖头同门十数年,对他一走最熟悉了?”

林仲达点点头道:“是的。”

丁盛又道:“你看陆总镖头言谈、声音、举动,可有什么不对吗?”

林仲达一怔,张目道:“丁兄的意思,莫非大师兄有什么不对么?”

丁盛笑了笑道:“林兄请先答我所问。”

林仲达沉吟道:“没有,大师兄一切都和从前一样,至少兄弟看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丁兄……”

丁盛没待他说下去,就接着道:“兄弟也只是随便问问。因为陆总镖头这次回来,似乎有些突然,林兄不妨再仔细想相?”

“没有,兄弟真的想不出来。”林仲达望着丁盛说道:“丁兄如果心里有什么怀疑,能不能先说出丁兄弟怀疑的地方,兄弟也许可以触发一点。”

丁盛道:“第一,陆总镖头一会来,就反对镖局复业,这也许是他为人稳健,觉得己方实力不足,且不去说他。昨晚,咱们分两拨人出动,而且是在出动前才决定的,对方不可能未卜先知,但对方却居然早知道似的,不但孙,李两人遇袭,而且何金发也是有意领咱们去的。这就不使人不怀疑咱们之中,有了内好……”

林仲达点着头,没有作声。

丁盛又道:“就以今天来说,白圭子,宁乾初找上门来,陆总镖头说的每一句话,都极愤慨,可以激起每一个人的同仇心理,兄弟和他不熟,但从楚师弟口中听到过,他应该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谨慎的人似乎不该如此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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