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永看到林仲达、楚玉祥来了,慌忙迎了出来,他脸上充满了兴奋而愉快的神色,躬着身道:“小的见过林少爷、楚少爷,方才小的找到几个住在附近的弟兄,告诉他们镖局复业的情形,大家都十分高兴,已有七八个人自动前来帮忙,其余的人得到信息,也会很快赶来,据估计,已有三十几个弟兄了,镖头也有二位住在镇江城里,一位姓何,一位姓向,都是跟随总镖头多年的老人。”

林仲达点点头道,“很好。”

当下由杜永陪同,越过天井,进入大厅,天井两旁各有五间房屋,是趟子手的休息室,大厅左首两间,是帐房,一是镖头休息室,右首两间,一个总镖头的休息室,外间是镖头的休息室。

第二进中间是膳厅,两边则是镖头们的房间,第三进则是趟子手住处。

林仲达看了一遍,随即告诉杜永,那里应该打通,那里应该如何问隔,边走边说,好像他早就有通盘筹划一般。

杜永一一记住,口中直是唯唯应是。

林仲达又道:“杜永,我看你们应该先打扫后进趟子手住的房间,有人来了,就可以往下来,还有厨房里的人手,也要他们先搬进来,从明天起,就该开伙了。”

杜永又连声应“是”。

楚玉祥心中暗道,“二师兄真是一个人才,他只在镖局里走了一遍,就有通盘筹划,指示得井井有条。’、

午餐之后,杜永陪同姓何的和姓向的两位镖头,来见林仲达。

姓何的单名一个尚字,生得短眉小眼,中等身材,为人干练,江湖上替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做金和尚。

姓向的叫做向传忠,个子高大,生得一脸麻子,为人直爽,是个张飞型的人,江湖上也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做麻面张飞,也有人叫他向麻子。

这两人年龄都在四旬以上。追随闻天声多年的人。林仲达和他们原是素识,楚玉祥因很少到镖局里去,见了面只觉十分面善而已!

林仲达含笑道:“楚师弟大概不认识了。”

一面朝何,向二人说道:“这位就是三师弟楚玉祥,从前很少到镖局里去,二位总还记得?”

何尚、向传忠二人口中不觉“啊”了一声,连忙抱拳道:“原来是楚少镖头,前些日子,江湖上盛传着咱们东海门的楚少侠三掌惊退名满武林的厉山双凶,把楚少镖头说得是了不起的少年英雄,如今楚少镖头的大名,在江湖上已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了呢!”

楚玉祥脸上一红,说道:“这是江湖上传闻之误,厉山二位前辈和兄弟虽然交手了三招,那原是一场误会,还是二位前辈手下留的情。”

林仲达也因英无双是厉山双凶门下,不便多说,这就岔了开去,说道:“这位是楚师弟的义弟东方英,年纪虽轻,一身武功可不在一般江湖成名人物之下。”

林仲达又指指赵雷等四人道:“这四位是太湖敖湖主推荐的,咱们镖局复业,人手不足,楚师弟向敖湖主借调来的。”

何尚、向传忠连忙拱手为礼说了些久仰的话。

林仲达就把缥局复业的事,和两人详细说了一遍,接着道:“何镖头,向镖头都是跟随先师多年的人。在下自然不能对二位隐瞒。在下和楚师弟此次决定镖局复业,主要还是为了替先师报仇,引出对方的人来,据在下推想,对方听到咱们镖局复业的消息,必然会多方设法,打进咱们镖局里来,探听消息,现在二位镖头来了,那是最好不过,这几天从前镖局的趟子手,大概有三十多名,都会回来,这些人,二位都是最熟悉了,咱们镖局草创伊始,不得不防,虽是熟人,也难免被对方买通勾结,这方面在下就要拜托二位,随时注意。晴中加以查核。”

向传忠道:“这个就是林少镖头不吩咐,兄弟两人也会留意的,这些趟子手都是跟随总镖头多年的人,真要有人忘恩负义,贪图小利,出卖东海镖局,兄弟就扭断他的脖子。”

何尚跟着道:“这个林少镖头只管放心,这件事,就由何老哥和兄弟两人负责好了。”

林仲达又和两人商讨了镖局夏业的一些琐碎事情,两人便自辞去。

这几天,总管杜永简直忙得不可开交,东海镖局里里外外,也业已粉刷焕然一新。

东海镖局两扇大门,也一直敞开着,进进出出的人,也极为忙碌,所有;日日的趟子手们,也纷纷闻讯赶来,差不多已有四十来个。

为了筹备复业。林仲达、楚玉祥、英无双、和赵雷等四人也都搬到镖局里来往。

林仲达把嫖局三进房屋,重新加以分配。第一进,天井两边左右走廊,各有五间房,住十个趟子手,由金和尚何尚率领。大厅两边左右两间是镖头休息室,最左首了间是帐房,最右首一间是总镖头和副总镖头的休息室。

第二进天井左右走廊,也各有五间房,住十名趟子手。由麻面张飞向传忠率领,中间大厅为膳厅,左首两间,住赵雷等四人。右首两间,里间作为英无双的卧室。外面一间,作为林仲达和楚玉祥的卧室。

第三进住二十名趟子手,其余房舍,是打杂的和厨房。

另外第二进东首,还有一座小花园,和三间精舍,留作宾舍,准备接待宾客之用。

在职务方面,总镖头是陆长荣。副总镖头二位,由林仲达、楚玉祥担任。

楚玉祥从四十名趟于手中。挑选了二十名身手俐落的,归孙风、李云率领,由孙风传授暗器。李云传授三节棍,加紧训练,担任镖局警卫工作。其余的趟子手,也一律参加三节棍的训练。

英无双也在这些日子里。用心苦练楚大哥传她的十三式剑法。

东海镖局复业还有半个月,所有的人却早已关起门来苦练武功,整个镖局,倒成了一个大教场,每人脸上都挂着一片兴奋,大有奋发图强的气势!

这是外面的人所不知道的;但东海镖局即将夏业的消息,却已在江湖上传扬开来。

这是因为东海镖局在粉刷门面。油漆旗杆.和东海镖局一千旧日的趟子手纷纷回到东海镖局去了。这些都是外人都可以看得到的。

另外几个裁缝铺里,都在替东海镖局赶制蓝布劲装,镇江城里唯一的一家旗帜店.也在赶制东海镖局大小镖旗,几家铁铺也日夜开工,替东海镖局铸造纯钢的兵刃,这些都是瞒不住人的。

东海门下的楚玉祥在裴家堡三掌惊退厉山双凶,已使得江湖上对东海门有了新的估价,如今又传出东海镖局复业的消息,大家自然更加注意。

自从东海门掌门人闻天声遇害,东海门这三个字本来已经随着瓦解,许多人当时听到消息,还嗤之以鼻,认为闻天声不过是一个走江湖保镖的,居然自不量力,称起东海门来,现在不是禁不起打击,就烟消云散了?

可是八个月后,东海镖局传出了复业的消息,东海门又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少年英雄楚玉祥,先前瞧不起东海门的人,也不敢再小觑东海门了。

正在江湖上盛传东海镖局即将复业的消息,不久之后,大江南北,各处大商埠,诸如金陵、苏州、扬州、徐州、杭州、金华、庐州、安庆、桐城,芜湖、南昌、九江等地的镖局、银号、银楼、粮行,花行,药行,盐行、绸布庄等,凡是大买卖的字号,都接到了东海镖局复业的请柬和通知。

请柬和通知,当然是有区别的;收到请柬有对象,是镖局同行和江南几个武林门派,如鹰爪、六合、淮扬、徽帮、太湖、洪泽、鄱阳、洞庭等,个人则为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父子、东门奇、西门大娘、扑天鹰阮伯年父子、太湖敖如山、丁盛、符德全、张腾蛟、竺天生等人,那是恭请他们莅临指导的。

至于收到通知的对象,是所有通商大埠、各行各业做大买卖的字号,告诉他们东海镖局复业了,旧雨新知,多多赐教,那是拉生意的广告。

但不论是请柬,或者通知,都有总镖头陆长荣、副总镖头林仲达。楚玉祥三人具的名。

江湖上虽然对陆长荣,林仲达两人,并不熟悉;但两个副总镖头中有一个楚玉祥,则是近日名扬江湖,三掌惊退厉山双凶的少年英雄,看他在请柬:只是排名在第三位,那么由此推类,陆长荣、林仲达也绝不会是泛泛之辈了。

东海镖局复业的日期,定在七月初一日,但在六月三十臼,大门前早已张灯结彩,好像办喜事一般。

大门左首粉墙上,也贴出了整张大红纸书写的海报,(当时还没有海报这个名称,应该是启事吧)浓墨正楷,每个字都有海碗大小,写着:

“东海镖局复业启事,敬启者敝局谨詹于七月初一日复业,敬请,各界先进,旧雨新知莅临指教,不胜荣幸之至。”

下面也有总镖头、副总镖头三人具的名。

入夜之后,大门前悬挂起八盏纱灯,灯光照耀,把几个月来暗沉沉的东海镖局照得如同白昼。连这条本来冷清清的街道,好像也登时热闹起来。

因为镖局明天就要开张,今天晚上,每一个人都已分配了职司,各自在忙着。

只有林仲达,楚玉祥、英无双三人,因为事情大致就绪,反而显得没有事可做,正在大客厅右首一间起居室中围着桌子喝茶。

林仲达舒了口气道:“镖局总算筹备妥当了,但从明天起,咱们就进入了另一个局面,最可虑的是敌暗我明,躲在暗处的人,放冷箭容易,站在明处的人,要躲冷箭比较难……”

他话未说完,楚玉祥突然站起身来J印首喝道:“什么人?”

林仲达不知来了什么人?心头方自一惊,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师弟已经听出有人来了!

只听屋檐上响起一个苍老尖沙的笑声,说道:“楚公子、是老夫夫妇。”

英无双喜道:“是师娘,师父来了!”

楚玉祥说了声:“二师兄,是厉山二位前辈。”说着急忙迎了出去。”

林仲达、英无双也跟在他身后迎出。

只见石阶下站着两个人,那不是东门奇、西门大娘还有谁来?在他们数丈之外,远远站着四个人,那是赵雷、钱电、孙风、李云四人,各占一位,正好把双凶围在中间,此时看到楚玉祥等人迎出,才倏然隐去。

东门奇咯咯笑道:“这四个小子身手倒是俐落得很。”

西门大娘叱道:“老不死,看你出口就是粗话。”

东门奇耸耸肩道:“咱们和楚公子是自己人,还用客气?”

西门大娘道:“你少说几句行不行?”

楚玉祥看他们一来就拌着嘴,心中暗暗好笑,连忙迎了上去,拱手道:“两位前辈光临,晚辈迎近来迟,请到里面坐。”

英无双跟着上去,恭敬的叫了声:“师娘、师父。”

东门奇看着两人,裂嘴笑道:“老弟想不到咱们会今天赶来吧?”

楚玉祥就替林仲达引介道:“这二位前辈就是东方兄弟的师娘、师父,这是晚辈二师兄林仲达。”

林仲达连忙拱手道:“晚辈林仲达见过二位前辈。”

三人陪同厉山双凶跨上石阶,东门奇道:“楚老弟,你说的东方兄弟是谁?”

楚玉祥道:“二位前辈且请到里面奉茶,晚辈再行奉告。”

东门奇搔着头皮,尖声问道,“老伴,你几时收了一个姓东方的小子做徒弟,老夫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英无双凑首西门大娘耳朵低低的道:“师娘,是徒儿化名东方英的。”

西门大娘呷呷笑道:”你老不死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东门奇不快的道:“原来你什么事情都瞒着老夫。”

说话之时,楚玉祥已把两人接入总镖头休息室,请两人落了坐,才含笑道:“前辈误会了,无双妹子改扮了男装,在镖局里帮忙,就不好再用英无双三字,所以化了个名,改称东方英。”

东门奇听得呵呵笑道:“原来如此,这名字取得不错,老夫还当老伴另外又收了一个徒儿呢!”

“你老说废话。”

西门大娘回头朝楚玉祥道:“楚少陕,镖局都准备好了?裴盟主怕你们人手不够,才要咱们先行赶来、万一有不开眼的东西,想乘你们正在忙着的当口捣乱,愚夫妇就可以代你们处理。”

东门奇道:“你说的这几句话,老夫也会说,却给你抢着说了,还说老夫说的是废话。”

楚玉祥连忙接口道:“二位前辈能来这里坐镇,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晚辈兄弟就可以放心了。”

东门奇道:“老弟只管放心,有咱们两个在这里,谁敢到镖局来寻衅?”

西门大娘道:“不过咱们两人能不露面,还是不露面的好东门奇道:“咱们不露面。还来这里作甚?”

英无双咭的笑道:“师父、师娘不会和徒儿一样,改扮改扮,就没入认得出来了。”

东门奇欣然道:“这话老夫在裴家堡就说过,咱们改扮改扮,当上两名镖头干干,也蛮有意思。”

西门大娘口中哈了一声道:“老不死这话倒是不错,咱们本来就要戴了面具来的,怕楚少侠见了面认不出来,才没戴上,老婆子从没穿过男装,换上了男装,就没人认得出我来了。楚少侠,你们这里可有现成的男装?”

林仲达一直认为凶名久着的厉山双凶,一定是戾气逼人的煞星,怎知见了面,却是有说有笑,和蔼可亲,这就接口道:“前辈要改换男装,晚辈去替前辈办好了。”

一面站起身,朝楚玉祥道:“师弟,东方兄弟陪二位前辈聊聊,愚兄去去就来。”说完,匆匆退出。

他家开设绸布庄,也卖现成衣衫,他看了两人身材,匆匆赶回店去,不消一会,就捧着一个包裹走入,说道:“二位前辈的衣服,晚辈取来了,不知合不合身,楚师弟,请二位前辈到宾舍休息,去试试衣服。”

当下就由楚玉祥等三人陪同双凶进入第二进东首花园中的一座精舍,楼上正好有三问房,作为双凶的卧室,英无双也好搬了来,和师娘、师父同住。

西门大娘居然兴致很好,立即换上了男装,她只是个子短小了些,但林仲达拿来的衣衫,却甚是合身,看去很像个小老头。

东门奇看得呵呵笑道,“这回老夫该称你老弟了。”

西门大娘取出两张面具。递了一张给东门奇,说道:“老不死,快戴上了。”

东门奇道:“这劳什子戴了不舒服,老夫才……”

西门大娘已把面具覆到脸上,一面说道:“从现在起,咱们就不是东门奇,西门飞霜了,你自然要戴上了。”

东门奇只得接过面具,覆在脸上,说道:“咱们不叫东门奇,西门飞霜,那叫什么呢?

总不能没有姓名。”

西门大娘道:“徒儿叫东方英、师父叫东方双奇。”

东门奇摇着头道,“东方双奇不如南荒双奇,老夫就叫南方豪,老伴你叫南方杰好了。”

“好吧!”西门大娘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一件紫色绸袍,问道:“楚少侠,老婆子还像不像?”

她戴了一张黑里透紫的面具,看去约莫五十出头年纪,只是没有胡须。

楚玉祥道:“前辈像是像,只是没有胡须。”

西门大娘呷呷笑道:“这个容易。”

她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里面就是假须,随手把两撇短须贴到嘴上,笑道,“咱们这两张面具,还是二十年郎从神偷钱老二身上搜来的,没想到二十年后却派上了用场。”

楚玉祥拱手道:“二位前辈为了鼎力赐助,还要歇容改装,真教晚辈感激不尽。”

东门奇拍着他肩膀,尖笑道,“咱们把徒儿都给了你,咱们两个老不死不帮你,还帮谁去?”

楚玉祥被他当着、师兄说出这样话来。不觉俊脸蓦地红了起来。

西门大娘叱道:“老不死,你真是口没遮拦。”

东门奇瞪着眼睛大声道:“老夫这话几时说错了?”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使女端着茶走入。

林仲达忙道:“春兰,这二位是南老爷子。”

原来他因西门大娘是个女的。英无双也要搬到精舍里来住,伺候的人,自然要女子才行,但镖局里都是男的,才把春兰调到镖局里来伺候双凶和英无双。

春兰端上两盏香茗,躬着身道:“二位南老爷子请用茶。”

林仲达在旁道:“二位前辈,她叫春兰,晚辈派她在这里伺候的,二位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她就好。”

春兰退出之后,英无双喜孜孜的道:“大哥,林大哥要我也搬到这里来住呢!”

林仲达道:“二位前辈住在这里,你自然也搬这里来住了。”

东门奇道:“你们外面还有事,不用在这里招呼了。”

林仲达道:“二位前辈一路辛苦,早些好休息了,晚辈兄弟那就告退。”就和楚玉祥辞了出来。*

第二天,就是七月初一了。东海镖局大门前张灯结彩,宛如办喜事一般,门日挂起了一串丈余长的鞭炮,一清早,大门开启,一名趟子手就点燃起鞭炮,一阵惊天动地的劈劈拍拍之声,历久不绝,烟硝弥漫!

林仲达、楚玉祥、率同英无双、赵雷、钱电、孙风、李云、和金和尚何尚,麻面张飞向传忠,总管事杜永,以及四十名趟子手鱼贯走出大门。

当下就由两名趟子手捧着一方上缀红绸,擦得雪亮的“东海镖局”白铜招牌,送到林仲达、楚玉祥二人面前,由林仲达、楚玉祥两人一左一右捧着招牌,挂上大门左首。

总管事杜永双手捧一个上铺红绸的盘子,走近三丈高旗杆面前站定。

林仲达、楚玉祥并肩走上,四十名趟子手身穿新做的天蓝劲装,腰跨单刀,一个个精神抖擞,分两行站到旗杆两边。镖头们则站在林、楚两人身后。

总管事杜永把双手捧着的托盘送到林、楚两人面前。

林仲达、楚玉祥同时伸出手去,从托盘红网上取起一面摺叠整齐,足有一丈见方的东海镖局旗,一左一右缓缓展开。

杜永把托盘交给了身边一名趟子手,然后就走上敲去,将穿在镖旗上的绳子缚到旗杆两条长绳之上。

林仲达缓缓拉动,一面白底中间绣一条金线飞龙,上下各有一个黑绒大字“东海”二字的镖旗,临风招展,缓缓往旗杆上升起,站在两旁的趟子手和镖头们立时纷纷鼓起掌来。

这一片广场上,围观的人也越聚越多,在四周围成了一大圈,也随着鼓起掌来。一时掌声如雷,气氛显得十分热闹。

旗杆上升起镖旗之后,镖局大门左右。也同时竖立起了八面镖旗,每一面镖旗前面,站立一个身穿天蓝劲装,腰跨钢刀的汉子。

东海镖局复业开张的仪式,简单而隆重,现在由林仲达、楚玉祥为首率同大家鱼贯回入镖局。

今天镖局中每一个人都有职司,有的担任接待宾客,有的担任警卫事宜,因此回进镖局之后。大家都匆匆忙忙的各自散去。

因为方才参加镖旗升旗仪式的镖头们,也都穿了一身劲装,各自担任接待贵客的人,就得在劲装外面穿上青绸长衫,并在胸前别上“迎宾”的红绸条。

就在大家刚回进镖局,只听大门外传来一阵锣鼓和管弦细乐之声,吹吹打打由远而近,接着但听鞭炮盈耳,已经快要接近大门!

林仲达、楚玉祥方自一怔,只见一名趟子手急步奔入,说道:“启禀二位副总镖头,是江南武林盟主派人送匾来了。”

林仲达道:“师弟,我们快出去。”

两人急步迎出大门,只见广场上乐声悠扬,鞭炮不绝,一队人缓缓进入广场之后。鸣锣奏乐的入,已经往两边分开。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少年男女,男的年约二十四五,身穿青纱长衫,腰悬长剑,生得剑眉朗目,步履稳重。女的身穿青罗衣裙,腰间也挂着一只长剑,看去不过二九年华,娇烧多姿!

这两人身后,则是由八名庄丁模样的汉子横抬着一面朱红金字的横匾,缓缓走来。

横匾上是四个大字:“东海雄风”,上款“东海镖局复业志庆”,下款“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敬贺”。

楚玉祥一眼就看到这对少年男女正是裴三省的一双儿女裴允文、裴畹兰兄妹,连忙朝林仲达低声道:“二师兄,这两人就是裴老爷子的哲嗣和令媛,咱们快迎出去。”

两人急步走下石阶,迎了上去。

楚玉祥拱拱手道:“裴兄、裴家妹子一路辛苦了,怎不事先送个信来?”

一面就替林仲达介绍了裴允文兄妹。

林仲达连连拱手道:“裴盟主宠赐匾额,在下兄弟如何敢当?”

裴允文拱手道:“恭喜二位,家父要在下兄妹先替贵镖局上匾,家父等人随后就会赶来。”

林仲达听说裴盟主还要亲自赶来,对镖局来说,武林盟主亲来道贺,这是何等荣耀之事,心中自然十分高兴,口中却连说“不敢”。

裴畹兰抿抿小嘴,朝楚玉祥道,“楚大哥,爹说的,送这方匾额来,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楚玉祥笑道:“敝局复业,有裴兄和你大妹子来了,已经够荣幸了,怎敢劳动者爷子亲自光临?”

裴畹兰道:“不是为了爹要我们送这块匾额,我和大哥几天前就要赶来的。”

裴允文道:“妹子别尽说话了,先把匾上了再说不迟。”

说完,朝后挥了挥手。

八名抬着匾额的庄丁,就举步往前走出,一行乐队随着八人后面,吹吹打打的进入镖局大门。

林仲达,楚玉祥也陪同裴允文兄妹,一齐进入镖局,由总管事杜永指挥着几名趟子手,把裴盟主这方匾额悬挂到大厅上首。

大门外又燃放起一串鞭炮。八名庄丁和一队乐手,自有趟子手们招待到后进休息去了。

林仲达,楚玉祥、英无双三人刚陪同裴允文兄妹到左首厢房落坐。

只见一名趟子手又急匆匆的奔了进来,躬身道:“二位副总镖头,太湖帮也派人送匾额来了。”

楚玉祥站起身道:“裴兄、大妹子二位请坐,东方兄弟,你代我们陪他们聊聊,我们得出去当下就和林仲达一起迎出大门,广场前面果然又金鼓齐鸣、弦管同奏,一行人抬着一方横匾,缓缓而来。

走在前面的两人,一个是太湖帮的总堂主丁盛,一个是总管符德全,横匾也是朱红金字:“我武维扬”四字,下款是“敖如山敬贺”。

太湖帮威震长江上下游,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帮,湖主敖如山在武林中威名之盛,犹在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之上。(敖如山称雄太湖数十年,裴三省才只是近日才当上江南武林盟主的,论声望自然是敖如山高过他了)。

东海镖局大门一开,就有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和太湖帮敖如山送来了匾额,这对东海镖局来说,真是捧足了场,这种盛况,是江湖上所有镖局开业所未有的。

这也等于是说东海镖局后面,有江南武林盟主和太湖帮的支持。

楚玉祥陪同林仲达迎了上去,也引介了丁盛和符德全。

丁盛含笑道:“楚师弟,湖主本来要亲自赶来道贺的,只是太湖须他老人家坐镇,所以要兄弟和符总管代表湖主,向二位致贺。”

林仲达眼看楚师弟只出去了一趟,就结交了武林盟主和敖湖主等江湖上屈指可数的大人物,心中自然暗暗高兴,将来复兴东海门,看来全在楚师弟一人身上了。

楚玉祥连说“不敢”,当下就陪同丁盛、符德全进入镖局,敖如山的这方匾额,则悬挂在大门进门的梁上。

一时又金鼓齐鸣,细乐同奏,门外燃放起一串鞭炮。

丁盛、符德全进入厢房,楚玉祥又和在座的裴氏兄妹作介,双方说了些久仰的话。

这时从金陵赶来的十二家镖局,和镇江城里五家镖局的总镖头也一起赶来道贺,林仲达、楚玉祥刚把这些同行延入大厅,正在寒暄之际!

只见一名趟子手急步奔入,躬身道:“启禀副总镖头,江南武林盟主裴老爷子、淮阳派高掌门入、鹰爪门阮掌门人、六合门徐掌门人、徽帮卢老爷子架到。”

这话听得在座的金陵、镇江十几家镖局总镖头不期一愣,照说、这林仲达、楚玉祥二人,不过是闻天声的门人,东海镖局复业,他们从前和闻天声相识,大家又是同行,不得不来道贺,而且老实说,有自己等人赶来,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如今居然连武林盟主和江南几个门派的掌门人都亲自赶来了。没想到闻天声的两个门人居然会有这大的面子!

这时林仲达,楚玉祥已迅速的迎了出去。陪同一行人走了进来,当前一个面如重枣。身材高大的黑须老者正是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接着是淮扬派掌门人高连陆,鹰爪门掌门入阮伯年、阮传栋父子。(阮伯年还是楚王祥义母阮夫人之父)六合门掌门人徐子常。和师弟董友纶、全遵义、师妹吴燕娘、徽帮龙头卢寿同一同进入大厅。

英无双也在此时陪同裴允文、裴碗兰和太湖帮总堂主丁盛、符德全走人大厅。

丁盛和符德全朝裴盟主等人抱拳见礼。在江湖上跑的人都认识大湖帮的总堂主,金陵、镇江十七家镖局的总镖头眼看大湖帮总堂主丁盛是从里面走出来的,可见和东海镖局交情之深了,大家真测不透林仲达,楚玉祥这两个年轻人,不但交游广阔,而且所交都是名动武林的人物。

干镖局这一行,全靠交游广阔。今天到场的人,都是江南武林顶尖人物,这些人平日想结交都结交不上,此刻全在大厅之上,十七位总镖头岂有错过机会?慌忙走上前去,一一抱拳见礼,能和这些知名人物寒暄上几句,岂不也抬高了自己的身份?

这一来,本来已经够热闹了,再经逢人拱手,就更增添了闹烘烘的场面,厅上一片道贺寒暄之声!

楚玉祥接着就请裴三省、高连陆,阮伯年、徐子常等人到总镖头休息室待茶。外面的宾客则由林仲达招呼。

镖局里里外外,贺客盈门,络绎不绝。场面比之闻天声在日,还要壮盛。

中午,筵开数十席,除了大厅上五席,坐的是盟主和各大门派掌门人、和金陵、镇江十六家镖局的总镖头,由林仲达、楚玉祥,英无双三人作陪之外,大天井上也摆了二三十席。

自有金和尚、麻面张飞向传忠、总管事杜永等人招呼。

厉山双凶是东海镖局隐藏的实力,自然没有在大庭广众之前露面,甚至连镖局中人都不知道东首花园中住了两位高人,酒菜是由春兰送上去的。

林仲达、楚玉祥等酒过三巡,就站起身向厅上来宾,一一敬酒。

如今金陵、镇江一十七家镖局的总镖头经过这一阵观察。这些人都是老江湖,武功也许并不高,但鉴貌辨色,见微知著,早已看出来,今天的这些贵宾,从盟主和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以及太湖帮的总堂主丁盛等人,在言谈之间,对两位主人中的楚玉祥似乎熟悉得多,也较为亲切,和林仲达只是宾主之间的酬醉而已!

大家虽然不知楚玉祥的底细,但有一点可以看得出来的,那就是他虽然只是弱冠年纪,但眉宇之间,隐蕴紫气,双目神光充足,这一走近,就有一股说不出的逼人英气。

这十七位总镖头自然要竭力拉拢,于是林仲达、楚玉祥两人过来敬酒,自然“林兄”、“楚兄”叫得挺热络,你还没和他举杯,他先举起杯来,口中直说以后多多联络,多多照顾。

这些本来该主人说的话,他们都抢先说了出来,有几个还特别跟楚玉祥拉近乎,只听有人说道:“楚兄少年隽才,东海镖局本来就是咱们的龙头,以后咱们都以追随楚兄为荣。”

他这一说,大家都纷纷鼓起掌来,有人立时附和着说:“对,咱们金陵、镇江一十七家镖局,从今天起,就公推东海镖局做咱们的龙头。”

大家又一致鼓掌。林仲达看大家对东海镖局如此推重,内心自然暗暗高兴,但还是和楚玉祥连声说着:“不敢。”

由大厅行到天井,两人所到之处,每一席都掌声雷动。林仲达、楚玉祥都表现了十分谦虚的风度,不论识与不识,都一一举杯敬酒,口中说道:“谢谢。”

就在此时,楚玉祥耳边突听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楚少侠,今晚小心。”

楚玉祥听得一怔,此时大家正在纷纷起立之际,人事嘈杂,一时听不清这个以“传音入密”和自己说话的是什么人?再说此入以“传音入密”示警,当然不愿人知,自己也不好回头去瞧。当于依然若无其事的和二师兄一席席敬了过去。

这一席酒,不但菜肴丰盛,也宾主尽欢。

席散之后,宾客纷纷离去,金陵、镇江十七家镖局的总镖头向二位主人告辞,当然也免不了向盟主和几位掌门人、太湖丁盛等人一一告退。

林仲达、楚玉祥一直送到门口,十七位总镖头又和两人殷殷握手,再三说了些以后多多联络的活,才行别去。

接着盟主裴三省、高连陆、六合四杰、徽帮卢寿同等人也起身要走。

只有鹰爪门掌门人阮伯年、阮传栋父子和东海镖局渊源极深,(阮伯年还是闻天声的岳父)既然来了,自然要盘桓几日再走,裴三省要他一子一女裴允文兄妹留下来在镖局帮忙。

另外留下来的还有丁盛,符德全也要赶回太湖去,和大家一起站起身来。

楚玉祥一怔道:“裴盟主、高掌门人诸位,难得亲临镇江,方才晚辈兄弟又忙着招呼宾客,未能稍尽地主之谊,诸位前辈既然来了,自然要多盘桓几天再走。”

裴三省呵呵笑道,“二位老弟不用客气,老夫已要允文。婉兰两人留下来了,你们镖局新张。人手不足,也可以帮个忙,二来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夹上咱们几个老头作甚?咱们是道贺来的,贺了自然得走,如果道贺的人,大家都留下来,镖局里还住得下?”

阮伯年大笑道:“裴盟主这话是催兄弟走了。”

裴三省笑道:“阮老哥和东海门渊源极深,自然又当别论,林老弟,楚老弟年纪还轻,初入江湖,有你阮老哥坐镇,兄弟也可以放心了。”

林仲达、楚玉祥只得一路送出大门。

裴三省道:“二位老弟镖局中还有事,再不用送了。”

林仲达、楚玉祥又向大家一一致谢,裴三省等人才上马而去。

这时镖局中贺客差不多全已走了。十几名趟子手正在忙着里里外外打扫。

林仲达、楚玉祥陪同阮伯年父子、丁盛、裴允文兄妹等人进入大厅右首的总镖头休息室落坐,一名趟子手给大家沏上了香茗。

楚玉祥朝英无双道:“东方兄弟,你站到门口去。”

英无双答应一声,举步走到门口站定。

林仲达心中奇怪,看了楚玉祥一眼,问道:“三师弟,你好像有什么事?”

楚玉祥点点头道:“是的,方才我们在大天井敬酒之时,有入以‘传音入密’向小弟示警……”

林仲达奇道:“示警,他和你说了什么?”

楚玉祥道:“他只说了‘今晚小心’。”

阮传栋问道:“此人是谁,你看到了没有?”

楚玉祥道:“那时,正好是大家纷纷站起来的时候,小侄不好回头去看,不知这说话的人是谁?后来小侄暗暗留心每一席上的人,也看不出是什么人来。”

“今晚小心?”林仲达道:“这么说.咱们镖局才开门,贼人就找上门来了。”

阮伯年一手捋着花白长须,嘿然道:“你们师父、师娘遇害,老夫要传栋多方查证。除了已死的十二个人是黑煞十二星之外,没有一点迹象可寻,此次传栋从裴家堡祝寿回去,才说出什么江南分令来,老夫今天前来镖局,就是要协助你们对付江南分令来的,除了老夫父子之外,还有八名鹰爪门弟子同来镇江,他们没有到镖局里来,各自住在外面,有什么消息,他们自会赶来通知,就以眼前咱们这些人手,真要有不开眼的贼人敢来,咱们也足可把来人一网打尽,即使他们要来,也自会估量估量双方实力,因此,老夫觉得这个以‘传音入密’向你示警的人,说不定就是贼党,他向你示警,只是有意扰乱大家的心情而已!”

楚玉祥道:“老爷子说得是。”

林仲达是个谨慎的人,心想:“既然有人示警,无风不起浪,凡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家总以小心为是。”

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来,阮老爷比他长了两辈,就不好多说,坐了一会,就推说外面有事。退了出来,找到金和尚何尚、麻面张飞向传忠二人,暗暗嘱咐了一番,要他们入晚之后,参加小心,各处加添暗岗。严加戒备。

两人领了副总镖头之命,各自退去。

楚玉祥因英无双和裴畹兰是姐妹。(英无双认了裴三省做干爹)因此就要裴畹兰也住到东花园的精舍中去。

阮伯年、阮传栋、丁盛、裴允文四人,则住到第二进的楼上,那里原是准备好的客房。

镖局开业。只有上午宾客盈门,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下午宾客散了,趟子手们内外打扫干净之后,就比较空闲了。

阮伯年、丁盛等人还在总镖头休息室里喝着茶闲聊。

只听外面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楚副总镖头在吗?”

楚玉祥赶忙站起身走出,只见大厅门首站着一个玉面朱唇的蓝衫公子,这就拱拱手道:

“在下楚玉祥,兄台……”

蓝衫少年抱抱拳,展齿笑道:“在下蓝九桌,是向贵局投保来的……”

裴允文随同楚玉祥走出,叱道:“妹子,不许胡闹。”

楚玉祥方自一怔,那蓝衫少年忽然抿抿嘴,咭的笑出声来,说道:“大哥,你不出声,楚大哥绝对看不出我的。”

原来这蓝衫少年竟是裴畹兰改扮的,她和英无双一同去了精舍,觉得英无双改扮男子甚觉好玩,也就穿着英无双的男装出来了。

楚玉祥啊了一声,笑道:“原来是裴家妹子,你还会易容?”

裴允文道:“她那会什么易容?只是把眉毛画粗了一点而已!”

裴畹兰披披嘴道:“谁说我不会?你要不是听惯了我的口音,一样认不出来呢!”

英无双跟着走入,说道:“姐姐,是不是大哥认出来了?”

裴畹兰哈的笑道:“楚大哥才没有认出来呢,方才还叫我兄台。是大哥听了我声音才听出来的。”

一面接着道:“楚大哥,从现在起,我就是蓝九桌,你不能再叫我裴家妹子了。”

裴允文道:“真是胡闹。”

楚玉祥看了裴畹兰一眼,说道:“裴兄,无双也改穿了男装,令妹换上男装也好,在镖局里进出也方便得多了。”

“是啊!”裴畹兰喜孜孜的道:“楚大哥也说我穿男装好,现在大哥就没有话说了吧?”

英无双道:“大哥,姐姐姓蓝,还是我给她想出来的呢!”

裴畹兰右手长袖一甩,口中咄了一声,说道:“东方兄弟,从现在起,你该称我蓝兄才是。”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东海镖局因为今天第一天开业,门前结了彩,八盏纱灯,就点起了红烛。镖局里面,也到处灯光通明。

大厅上摆起了两席酒筵,那是给阮老爷父子、裴允文兄妹、和丁盛等五人的接风宴,由林仲达、楚玉祥、英无双坐了第一席,金和尚何尚、麻面张飞向传忠,总管事杜永和赵雷等四人坐了第二席。

第二进的膳厅上,也摆了五席酒筵,那是镖局的趟子手们,在镖局尚未开门,一直忙到现在了,这一顿酒菜,也可以说是庆功宴,含有慰劳大家的意思。

这班趟子手,全是东海镖局的老人,自从镖局收歇之后,就天天盼望着镖局复业,今天果然复业了,而且看了白天那种盛况,每个人心里都有着说不出的兴奋。

晚上这顿酒筵,大家自然要开怀畅饮,喝个痛快。

前面大厅上,因有阮老爷子在座,他还是镖局老总镖头的岳丈,就是在江湖上,也是声望久著的老一辈的人,大家自然不敢闹酒。

但阮老爷子今晚却兴致很好,这半年来,他眼看着女婿、女儿遇害之后,东海镖局也从此关门大吉,只怕再也没有复业的一天了。想不到半年之后的今天,东海镖局不但复业,而且盛况空前,他当然老怀弥慰,一直笑口常开,杯到酒干。

大家看到阮老爷子兴致甚好,自然也纷纷向他敬酒。任何酒筵上,只要敬酒一开始,那么敬来敬去就没个完了。

何况除了阮老爷子,差不多全是年轻人,酒就像水一般往喉咙里流下去,虽说没有闹酒,但大家还是喝了不少酒。

众人之中只有林仲达心里一直记着有人向楚师弟示警之事,心中有事,酒便不敢多喝。

第二席上的金和尚何尚、麻面张飞向传忠因林仲达暗中嘱咐过他们,自然也不敢多喝,席散之后,他们两人就先行退了出去。

这一晚整个镖局之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喝得酩酊大醉,但这一晚却是没有半点风吹草动。

也许阮老爷子说得对,即使有人要来寻衅,也会估量估量双方实力。今晚东海镖局可说高手如云,自然没人敢来寻衅了。

第二天一早,东海镖局大门刚一开启,就来了一个店伙模样的人,双手捧着一只四方的锦盒,刚走到门口。

一名趟子手就拦着问道:“你要找谁?”

那店伙模样的人陪着笑道:“小的是南城兴隆客栈的伙计,是一位客官要小的送来的,他说昨天没赶上镖局开门,自己不好意思来,这是他一点小小的礼物,聊表贺意,上面还有一封信。”

他手中捧着锦盒,四面捆着红色缎带,锦盒上面果然还有一封信。

趟子手道:“你等一等。”转身往里就走。

不多一会,趟子手回了出来,说道:“你随我进去。”

那伙计捧着锦盒,跟着趟子手身后,进入大门。

石阶上站着总管事杜永,趟子手须着他走到阶下,抱抱拳说道:“总管事,他就是兴隆客栈的伙计,送礼来的。”

那伙计连躬身道:“小的见过总管事。”

杜永问道:“这是什么人叫你送来的?”

那伙计陪笑道:“回总管事的话,这是一位姓王客官要小的送来的、那客官言道:他昨晚没赶上镖局开业。自己不好意思来,才要小的替他送来,上面还有一封信。”说着双手奉上。

杜永伸手接过,觉得锦盒极重。上面果然有一封密封的信柬,写着:“送呈、林、楚副总镖头亲启。”

既是“亲启”,他就不好拆了。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锭一两重的碎银,随手递去,说道:

“伙计。辛苦你了。”

那伙计接过银子,连声道谢,欢夭喜地的走了。

杜永捧着锦盒,回身走入。

正好林仲达从里面走出,问道:“杜总管事,你手里捧的是什么?”

杜永忙道:“回副总镖头,这是刚才兴隆客栈伙计送来的,据说有一位姓王的客官交代他送来的礼,上面还有一封信,写着副总镖头亲启,属下不敢擅拆。”说着就把信取出,递了过来。

林仲达伸手接过,说道:“姓王的会是谁?”

随手拆开信封,只见里面还有一个信封,写着:“敬烦转呈,阮掌门人伯年亲启”。

是阮老爷子的信,自己就不好拆了。这就把信递还给杜永,说道:“这是阮老爷子的信,你把盒于一起送到总镖头休息室去,待会等阮老爷子起来再说。”

杜永唯唯应是。捧着锦盒送到总镖头休息室去。刚回身退出,就遇上阮传栋、楚玉祥、裴允文三人一同走出。

杜永慌忙行礼道:“阮大爷,刚才南城兴隆客栈的伙计送来一个锦盒,和一封信。说是一位姓王的客人要他送来的礼,338后来林副总镖头拆开信封,里面还有一个信封,是给阮老爷子的,林副总镖头要小的把它送到总镖头休息室去了。”

楚玉祥奇道:“这话不对,既是送给镖局的礼,信怎么会是给老爷子的呢?”

阮传栋点头道:“玉祥这话不错,咱们进去瞧瞧。”

三人一起走入总镖头休息室,只见茶几上果然放着一个四方的锦盒,四周束以缎带,盒上端端正正放着一个信封,上面果然写着:“敬烦转呈阮掌门人伯年亲启”字样。

阮传栋伸手取起信封,正待撕开信封。

裴允文急忙拦道:“阮叔且慢,咱们且猜上一猜,这是什么人送来的?”他从阮传栋手上把信接了过去,反覆着看。

楚玉祥笑道:“裴兄猜会是谁送来的?”

裴允文笑道:“兄弟有这个习惯,有人给家父来信,都是兄弟拆的,兄弟在未拆信以前,总要先猜上一猜,譬如看这人写的字体,和猜想这人是什么人,这里有些什么内容?这是很有趣的事,有时会给兄弟料到十之七八.有时又会大出意料,这封信是和礼物一起送来的,如是给镖局送的礼,就如楚兄所说,信就不会给老爷子的,这只有一种情况,这人和阮老爷子是老朋友,才会在送礼之时,附带给阮老爷子写一封信。”

阮传栋笑道:“这何用多费脑筋,拆开来不就知道了么?有什么好猜的?”

只听有人轿声道:“你们在猜什么呀?”

这是裴畹兰的声音,但走进来却有两个人,另一个则是英无双,她们当然都穿着男装。

阮传栋笑道:“是你大哥要猜这封信是什么人写来的,不让我拆呢!”

裴畹兰道:“大哥就是这佯,有时接到一封信,翻来覆去要看上老半天,啊,这封信是谁送来的呢?”

楚玉祥一指几上锦盒,说道:“刚才有人送来的,裴兄就因为礼是送给镖局的,这封信上却写着阮老爷子亲启,所以要猜上一猜。”

裴畹兰笑着朝英无双道:“东方兄弟,他们去拆信,咱们把锦盒拆开来瞧瞧。”

英无双道:“蓝兄说得极是,咱们拆的时候,不能给他们看到。”

裴畹兰双手捧起锦盒,走到里首,英无双立即跟了过去,两人背过身去,用身子遮住了大家的视线。

裴允文还是拿着信封,正在仔细研究,一面自言自语的道:“信上这笔字,写得很粗劣,年纪也不会太大,应该不会是阮老爷子的朋友……”

阮传栋笑道:“你们兄妹两人,一个慢吞吞的还要研究字体,一个却是急性子,最好立时就看个究竟。”

裴畹兰已经迅快的解开缎带,一面说道:“东方兄弟,我们看过了,也不能告诉他们要让他们也猜上一猜。”

英无双道:“对,看了自然不能告诉他们。”

解开缎带,锦盒外面还有一层纸包着,裴畹兰是个急性子的人,自然不会好好的拆。嘶的一声,把纸撕开,忽然攒攒眉道,“这气味好怪!”

英无双站在她边上,自然也闻到了,口中唔了一声,说道:“这会是什么呢?”

裴畹兰在她说话之时。已经一下把盒盖掀了开来,两位姑娘也在此时发出一亩惊叫,不约而同惊得往后连退。

阮传栋、裴允文、楚玉祥听到她们惊叫之声,不觉抬目望去。

裴允文道:“你们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裴畹兰道:“你们快来,锦盒里是一颗人头,好怕人!”

“人头”,这话听得三人也蓦然一惊,急忙走了过去。

锦盒盒盖已经掀开,里面果然端端正正放着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下面还垫了一层厚厚的石灰,石灰沾到了死者的脸上,看去更是狰狞可怖!

阮传栋一眼就认出来了,身躯陡颤,目含急怒,凛然道:“会是卞师弟!”

他口中的卞师弟,正是阮老爷子带来的八个鹰爪门弟子之一。

他们没跟随阮老爷子到镖局里来,只是改扮了各式各样的人,散在镖局四周,担任踩盘的。

这是阮老爷子下的一着棋,镇江城中如果有什么动静,他们会迅速把消息传送过来。

裴允文这回不用再猜了,一下撕开信封封口,抽出一张信笺,朝阮传栋手中递去,说着:“阮叔快看看信上怎么说?”

阮传栋接过信笺,低头看去,只见上面写着:“贵门中人,散处镇江城中,觑伺本令行动,是乃蓄意为敌,奉上人头一颗,以示薄警。”

两行歪歪倒倒的字体,也没具名,但显是江南分令所为。

阮传栋切齿道:“江南分令欺人太甚了!”

楚玉祥剑眉剔动,愤然道:“该死的东西,他们不敢向咱们正面挑战,却出此卑鄙手段。”

裴允文道:“这还不是和咱们挑战么?”

裴畹兰道:“他们信上怎么说呢?”

阮传栋已经拿着信笺,转身道:“玉祥,我去禀报家父。”急匆匆往外就走。

裴允文把信上的内容告诉了妹子和英无双二人。

英无双忽然唁的笑道:“蓝兄,咱们正愁贼人不来呢,现在证明贼人也在镇江城中了。

侍回咱们出去逛逛,遇上了也杀他们一个。把人头送给他们去。”

裴碗兰道:“对,咱们也用锦盒装了送去,啊,咱们送到哪里去呢?”

英无双道:“这锦盒是城南兴隆客栈伙计送来的,咱们,自然也送到兴隆客栈了。”

裴允文喝道:“敌暗我明.你们两个不许出去惹事。”

这时,丁盛和林仲达听说送来的锦盒中。贮放的竟是鹰爪门弟子的首级,也匆匆赶了进来。

林仲达目光一瞥。看到锦盒中装着的人头,就攒着眉道:“他们果然找上门来了。”

丁盛豁然大笑道:“咱们就是要他们找上门来。”

阮伯年由阮传栋陪同,气呼呼的走入,他看到自己门人惨遭残杀,忍不住脸色一黯。说道,“卞长根追随老夫二十几年,惨遭江南分令残杀,咱们鹰爪门和江南分令势不两立,传栋,你立时去把刘传法等七人都找回来。他们留在外面,人单势孤,只伯也会出事,索性一起列镖局里来,集众人手,只要江南分令敢来,咱们就和他拼了。”

老爷子这次真是气怒已极!

阮传栋答应一声。转身欲走。

楚玉祥道:“阮叔叔,小侄陪你一同去。”

英无双道:“阮叔叔,我也去。”

裴畹兰道:“我也要去。”

阮传栋道:“不用去这么客人。”

裴畹兰道,“多去几人有什么要紧,万一遇上江南分令的人,咱们也逮他一两个回来,留在镖局里反正也没事。”

裴允文道:“你是没事要惹事的人,阮叔有事去,你跟去只会添麻烦。”

裴畹兰道:“裴兄只管放心,小弟不惹事就是了。”

裴允文道,“爹该把你带回去的,留在这里,就没人管得了你。”

裴畹兰道:”在下蓝九桌,像裴允文,自然管不了在下了。

说完,一手挽着阮传栋的手臂,叫着:“阮叔叔,我们走了。”

阮传栋朝裴允文笑了笑道:“好吧,让她们出去走走也好,咱们几个人在一起,绝不会出事的。”

阮伯年也因江南分令已经杀了一个卞长根,可见江南分令的人手,就在镇江城中,有楚玉祥和英无双同去,自己也稍可放心。

于是阮传栋、楚玉祥、英无双、裴畹兰四人,相偕出门而去。

林仲达因鹰爪门下已经有人出了事,心中就有山雨欲来之感,虽然目前镖局之中,来了不少高手,但究竟敌暗我明,因此退出休息室,就要金和尚、麻面张飞两入,通知所有镖局的趟子手,没事不要离镖局太远,就是有事出去,也得有两个人同行,免得中人暗算,一面也要大家加强戒备。

这些趟子手们经孙风、李云半个月的训练,学会了三节棍和暗器,自以为别家镖局的镖头也不过如此,巴不得有贼人送上门来,好露露身手。

听说鹰爪门下有人被杀,贼人还送来了首级,大家反而觉得兴奋,杀贼的机会终于来了。

如果不是林仲达要大家没事不准出去,大家真想上街去蹈踏,也好踩踩盘子,看看能不能把江南分令的贼人诱出来,逮上一两个,岂不可以显显东海镖局的威风?因此反而觉得林副总镖头太胆小了。

阮传栋等四入,出去了:一个上午。直到中午时分才回转镖局。

阮伯年问道:“传栋,你找到他们了吗?”

阮传栋摇着头道:“孩儿等四人,走遍了整个镇江城的大街小巷,连刘师弟等入的影子都没见到一个。”

阮伯年听得一怔,说道:“这怎么会呢?即使你们不出去找他们,卞长根出了事,他们总该知道、也会赶来这里报信……除非他们都被江南分令逮去了!”

阮传栋道,“卞师弟昨晚也许落了单,但如果说陆师弟他们全被对方逮去了,这个似乎不大可能。”

阮伯年道:“你们没找到他们的人,也没看到他们留的记号吗?”

阮传栋道:“没有,孩儿却在几处街道的转角上,留下了咱们的记号,陆师弟他们看到记号,大概都会赶回来的。”

阮泊年一手摸着花白长髯,口中唔了一声。

只见一名趟子手走了进来。躬躬身道:“楚副总镖头,可以请阮老爷子几位到膳厅去用饭了。”

楚玉祥,点点头,拱手道:“老爷子、阮叔叔、丁大哥,请到膳厅去用饭了。”

膳厅是在第二进的大厅,中间一席是阮伯年父子,丁盛、裴允文兄妹、和林仲达、楚玉祥、英无双等八人,第二席则是金和尚、麻面张飞、总管事杜永和赵雷等四人。下首四桌则是趟子手们。

只有上首一席准备了酒,其余镖局的人,中午是不准喝酒的。

就在大家用饭的时候,一名趟子手兴匆匆的奔了进来,说道:“林副总镖头、楚副总镖头、总镖头回来了。”

林仲达放下竹筷,问道:“你说什么?是总镖头回来了?”

楚玉祥喜道:“是大师哥?”

那趟子手连连点头道:“是的,是总镖头回来了。”

林仲达道:“他人在哪里?”

那趟子手还没答话,只见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的汉子已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人不过三十出头,脸型清瘦,虽然一脸俱是风尘之色,却掩不住他英武干练之色。

林仲达、楚玉祥急步迎了上去,口中同声叫道:“大师兄。”

他,正是闻天声的大弟子,东海镖局从前的少镖头,现在的总镖头陆长荣。

杜永也迅快的跟了上去,欣喜的道:“总镖头,你终于赶回来了。”

这时下首五桌坐着的趟子手纷纷站了起来,(他们都是东海镖局的老人,自然认识)上首一席阮传栋、丁盛、裴允文等人也一齐站起身来。

林仲达忙道:“大师兄快去见过老爷子。”

陆长荣听得一怔,说道:“阮老爷子也来了?”

随着话声,急步走了上去。

阮伯年呵呵笑道:“长荣,老夫知道你听到消息,一定会赶回来的。”

陆长荣已经走到阮老爷子前面,扑的拜了下去,说着:“老爷子在上,晚辈给你老人家请安。”

阮伯年道:“长荣,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阮传栋一把把他扶了起来。

陆长荣又朝阮传栋作了个长揖道:“小侄见过阮叔。”

阮传栋道:“陆老弟,快别多礼了,这里有几位你都没见过,我来给大家引见……”

于是给在座的丁盛、裴允文等人一一作介绍。然后又引见了赵雷等四人。

阮伯年道:“长荣,你还没用饭吧,先坐下来再说。”

好在每一席都是圆桌面,下一名趟子手不待吩咐,给总镖头添了杯筷坐椅,大家重又落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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