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同小小的溪流,为其浅,才明澈。——伏尔泰

天色已近黄昏,雪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院子里的甬路和光秃秃的草坪已经被蒙上了厚厚的一层雪被,别墅里亮起的灯光早早的就代替月光将纯白色的院落罩上了一层微弱却炫目的光晕。

一个少女怔怔地坐在窗台上望着院落的正门出口处,表面平静异常,心理却是在焦急地等待着。

手里攥着的手机每隔两分钟就会被她按一下重拨键,待听到里面不厌其烦地传来的“对不起,对方已关机”后,再失望地挂掉,如此已经反复了近一个下午,她有点埋怨,为什么电话里那女声总是那么平静,总是那个口吻,连自己都厌倦了那个声音,而对方的平静甚至让她有将手机扔掉的冲动,但是她不能。

也许,只能这样了吧,只是,多少有点不死心。

“若若,怎么还没准备?”一位妇人端着一个方形的扁盒子轻轻地推开了门,举止轻柔优雅,声音温暖和煦,即使是嗔怪的语气,也让人如沐春风。

单看外表,是看不出她的年龄的,因为岁月对她似乎特别的眷顾,或者是干脆将她忘记,忘记了在她的容颜上留下痕迹,只是,从她的一举一动中隐约可见年华沉淀在其上的从容和处变不惊。

虽然,和此时坐在窗台上的这个少女相比,肌肤不再吹弹可破,但相似而同样精致的面容,会让人觉得这就是一对姐妹,一个端庄妩媚,一个青春逼人。

“妈,可是……”若初从窗台上动了动,又不死心地望了一眼正门处,依然空空落落,才不情愿地下来走到秦南身边。

“所有人都到了,就等你这个小寿星出场呢,让大家等可是不礼貌哦。”秦南伸手将若初的一绺长发掖到她耳际之后,疼爱地说道。

“妈,你也知道,我每年的这个日子都是穿什么过来的,只是今年……”若初说完撅起小嘴,将眉头蹙到了一起。

“我知道,每年的生日都要穿亨伯特爹地送的礼服是不是?可是如果亨伯特爹地有事耽搁了,你让那么多来给你祝福的人怎么办?来试试这个。”秦南边说边打开了那个盒子,拿出了一条玫瑰红色的公主裙,在若初身上比了比,开始动手帮她换衣服。

“妈,这是?”

“我满十八岁的时候,你奶奶送我的礼物,只穿过那么一次,看你和我当年身材差不多,穿这个吧。”拉上了背后的拉链,边打量边说,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力量,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改变的,我们要学会灵活处事,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来,我帮你把头发盘上。”把若初按到椅子上,秦南开始细心地整理她的长发。

“不是,妈,我只是有点担心爹地,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毕竟他从来没在她的生日缺席过,尤其这次是她的十八岁生日。听女儿这么说,秦南正在动的手突然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动作。

“不会的,会有什么事,也许飞机晚点了也说不定,手机不通不是正好说明在飞机上吗?只要能来就成,不在乎早晚,别胡思乱想。”将女儿的肩扳过来正对着自己,看了一眼整体效果,“对了,这个给你。”秦南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若初。

“是什么?”迟疑着接过来。

“你六岁咱们刚回国时你爸给的,我帮你存了这么多年,现在交给你自己保管吧,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别乱花,密码是你生日,好了,我们下去吧,你阿姨和干妈她们早都来了。”秦南很自然地挽起了若初的胳膊。

“姐,你还能出来不,又不是出嫁搞那么隆重,你家的那个卢梭在下面转了有几十圈了,我看着头都晕了,怎么这么能……哇哦!”一个皮肤白皙,眼睛大大的少年冒冒失失地跑了进来,人还未到,声音就已经响起,因为马上要进入变声期,嗓音多少有点沙哑,介于童声和成年的男中音之间,在看到房间里的若初后忍不住打个一个口哨。

“妈,你看他……”若初又羞又气,每次卢梭来自己都要被他这么**的打趣,她可是一直将卢梭当哥们看待的。

“好了好了,我们下去吧,不然卢梭真的就要冲上来了。”秦南也跟着儿子一起开起了女儿的玩笑。

“妈,你……”反对的声音还未落,就被若祺连拉带拽的牵下了楼……

华灯初上,秦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今天是2月14日,情人节,也是秦若初满十八岁的成人礼。这里就是当年秦南和秦北在此长大的秦家别墅,如今秦南秦北带着若初若祺和袁静淑一起生活在这幢房子里,秦本儒已经在三年前去世,走的时候很安详,王嫂因为年龄原因已经离开了秦家,临走的时候秦南难过了好久,并每年都要给她寄东西过去表达心意。

秦北依然在y大,这么多年他拒绝了很多次关于行政职务上的提拔,潜心研究,踏踏实实的教书,真正做到了清心寡欲。

而秦南,因为乔浅和郑芳的离开,她又不忍心让秦北去做他不喜欢的事,所以早就辞去了t大的工作,将秦氏集团真正扛了起来,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让外界很尊敬的商界女强人,不过这是没见过她的人的主观印象,而见过她的人,始终无法将她的形象同外界传说的雷厉风行的评价相联系,人们很难想到这么一个如水的女子,竟是那个在商战中所向无敌的当家人,而秦氏也正是在秦南的手中成长为在业界占有60%市场份额的老大。

她的管理学专业知识,终于派上了用场,之前读书的时候一直对管理企业很排斥,而现在,为了自己爱的人,她全身心地投入,从来也没抱怨过,反而觉得很踏实和满足。

若初下来的时候,秦北正在和乔浅聊天,而晓晴正被袁静淑拉着聊家常,卢梭则一直盯着楼梯的方向,刚一捕捉到若初的身影,目光便一直追随,一刻也没离开。

“你打算什么时候做我的女朋友?”也不知道卢梭是什么时候到身边的,若初被吓了一跳。

卢梭个子已经超过秦北了,若初想要给他白眼,也不得不仰视。“你的女朋友难道不是很多?真的想把我这个哥们拉下水?”

“是哥们有的是,女朋友只有你一个好不好?”卢梭皱了皱眉,不知道若初是怎么得出自己女朋友很多的结论,虽然暗地喜欢他的女孩子不在少数,但是他都没有答应,一直在等着她啊,从十二岁那年在爷爷的办公室见到她起,就已经开始这种等待了呢。

“我可没答应你。”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等到满十八岁就做我女朋友。”卢梭不慌不忙地提醒若初。

“那是你用一个冰淇淋诱惑我好不好,这个不作数的。”若初只要一想到那件事就觉得真的是一个冰淇淋误了终身。

“呵呵,先不提这个,我还没来得及问你,研究生入学考试考的怎么样,第一名应该没问题吧?”卢梭目前在读秦北的研究生,而若初早就被公认为y大中文系的第一才女,她也同她妈妈当年一样,拒绝了保送,这让秦北很为女儿骄傲,卢梭觉得若初一定是想通过考试证明实力,不让人议论她的继续深造是因为有个当教授的爸爸。

“我没参加考试,替我保密哦。”若初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什么?”卢梭忍不住叫了出来。

“嘘,保密。”若初将右手食指竖起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丢给卢梭一个信任的眼神,然后就蹦蹦跳跳地跑开到袁静淑怀里撒娇,又搂着晓晴的脖子要礼物,卢梭看着她愣了一会,抿紧的唇渐渐弯成了一个月牙的弧度,看来想要了解她,还需要继续努力才行。

当郑芳将一个双层蛋糕推出来的时候,聚会才达到了**,所有的灯光熄灭,蜡烛燃起,大家为若初高唱生日祝福歌,而秦北则紧紧地拉着秦南的手,在所有人都在祝贺若初的时候,他想到的是他的妻子在十八年前经历了怎样的艰难和生死考验,转眼女儿已经长大成人,但是这份心疼和感动却是与日俱增,时刻提醒着秦北要更好的爱身边的这个人,也许是心有灵犀,当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秦北微笑着轻轻拭去了秦南眼角的泪花。

“爸、妈,因为我你们俩都没过上情人节,这一天全都用来给女儿过生日了,这第一块蛋糕送给你们俩,就当女儿给你们过节吧。”若初端着餐盘走到了秦南和秦北的面前,认认真真地说。

南和北互相对望了一眼,“我真为你骄傲,宝贝。”秦北哑着嗓子低声说了一句,“我也是。”秦南边说边将若初搂进了怀里,这一刻她真的是庆幸当初选择生下了她。

聚会氛围很融洽,其实大家是借这个机会在一起说说话,南和北很好客,又都是几十年的好朋友,甚至比亲人还亲。

郑芳和乔浅刚刚领养了一个男孩,因为小,今天没有带来,但是两口子满口都是宝贝儿子长宝贝儿子短的,他们的广告公司已经发展成了一个集媒体整合和文化传播为主的集团,刚刚拍摄的一部电影还在国际上拿了一个奖项,两个人丝毫不掩饰他们的幸福感,他们的快乐将所有人都感染了起来。

晓晴仍然在做律师,她和伯纳德的关系一直迷雾重重,因为她拒绝嫁到英国去,所以伯纳德每半个月飞来中国一次陪她渡周末,这个习惯已经保持了很多年。

就差晓川了,秦北提起的时候不无遗憾,如果他能赶上的话大家应该都很高兴,毕竟,每年也就这么一次机会相聚,包括晓晴也已经一年没有见到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一般自己过生日,亨伯特爹地都会提前一天回国的,即使飞机误点,也不可能误这么久,如果有事耽搁的话,至少应该打个电话来啊。

客人还没有走,若初就黯然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再一次拨电话,老样子。亨伯特爹地对若初来说,就像亲生父亲一样,哪怕是一年只见一次面,没有他的祝福,还真的是觉得缺了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