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学校的礼堂就在面前,秦南好像明白了詹森想要带她见的人是谁。

“詹森,你是想让我听报告吗?可是我今天……”“你一定不会愿意错过。”詹森一脸不解,他不明白自己这个平时常常长在报告厅的得意弟子,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今天报告的主讲人是他非常欣赏的,在平时上课时他就经常提到他,得知他来作报告,他自己都很兴奋,而且他认为秦南也一定会感兴趣,所以昨天没有在邮件中告诉她,就是为了要给她一个惊喜。

“好吧,谢谢你,詹森。”想到刚刚路过通知板前看到的那个题目,也许詹森让自己听的就是这个,既来之,则安之,潜意识里还是不想错过的吧,只是,只是难免又要对不起女儿了。

报告厅里人已经来了很多,詹森将秦南领到前面几排特意为教授们留的位置,秦南摆了摆手,谢绝了詹森的好意,自己去后面角落找到一个靠门的位置坐了下来,如果不是自己感兴趣的,可以随时逃跑,因为若初那可怜兮兮的小脸今天总是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搅得她精神恍惚。

当主持人宣布今天报告的主讲人是来自中国的秦北博士时,秦南几乎愣在了当场,直到秦北出现在了主席台上,秦南才相信不是她听觉出现了问题,她的第一反应是逃跑,但是眼睛一看到秦北就再也无法移开了。

他几乎还是老样子,因为离得远,秦南并不能看清秦北细致的五官样貌,只是从轮廓上感到他清瘦了一些,这样子五官也更加立体,更加接近欧洲人的相貌。

他的动作举止还和从前一样别无二致,当他张口,尽管全部都是英文,但那声音,那停顿的方式,那略带磁性的男中音一下子就将秦南带回到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她仿佛能听得出他声音之下的落寞,尽管他的语言轻松幽默,不时引来一阵阵笑声。

秦南已经听不进去秦北具体讲的什么内容,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只是看到他的样子,不知不觉间便已然泪流满面。

一直以为早已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一直以为只有若初才是她生命的全部支撑,却原来这一番山长水阔,终是分隔不开自己对他的牵肠挂肚,却原来用尽所有努力仍然回到原点,回到自己在许多年前和他重逢的那一刻,心动依然。

只是现在的自己,已经再也没有权利去爱,再也没有资格在他的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恐怕他也应早已不记得她们之间的点滴,早已不记得曾经的丝丝缕缕。

当秦北的目光飘向秦南所在的方向时,秦南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他应该看不到她的,但她还是抑制不住地心跳不已,再也不敢抬头直视主席台。

那是怎样的一种矛盾心情,害怕他认出自己,又期待和他相见,哪怕只轻轻地打一声招呼,旋即分离,这样也多少能慰藉她尽管不愿承认但一直都挂念他的心。

脑海中有一个清楚的声音在不停的警告她马上离开,可是双腿像扎了根,无法移动,这一刻,秦南发现,平生第一次她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就这样一直低着头,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在四周回响,秦南看着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脚下的暗红色地毯上,不大一会就氲出了一片不规则的印记,猩红如血,那是她眼泪的印记,却是从心底流出。

当掌声响起,全场起立的时候,秦南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地跑出了会场,强迫自己不去回头,努力压制着要跑回去再看他一眼的愿望,哪怕就一眼,但是她不敢,她怕再看到他,就再也离不开了,那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没有方向,她只知道往前跑,绝对不能停,绝对不能回头,当她重重地撞到一个宽大的胸膛里时,终于昏了过去。

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对上了一双有点熟悉但又不知道在哪里见到过的眼,那双眼中的担忧显而易见。

秦南微微失了一下神,旋即发现自己正躺在这双眼的主人怀中,挣扎着脱离了对方的身体,哑着嗓子说了一句“sorry”,辨别了一下方向,用尽全力支撑着自己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你是秦南?”身后的人竟然用中文叫自己的名字,秦南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你真的是秦南?”身后的人紧走几步来到了秦南的面前,声音里的惊喜显而易见。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的中国老乡,我是伯纳德克伦威尔。”秦南看着眼前这个英俊高大的男子,眼底的那一抹木然显示她并不在意他是谁,即使他认识自己又怎么样呢,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什么心力在乎其他的人或者事了。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查尔斯河畔、hatch shell,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吗?”伯纳德显然不死心,这么多年他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去他们曾经相遇的地方徘徊,只是为了能再次遇到她,他说过他们一定会再见,如今真的应验,他又怎么能轻易放开她。

秦南木然地点了点头,眼中无悲无喜,她似乎记起了自己初到波士顿的那个晚上,难怪眼前的人会面熟。

“今天谢谢你,我可以走了吗?”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秦南已经迈开了脚步。

“你好像生病了,我送你去看医生吧。”伯纳德跟在旁边,秦南摇摇欲坠的样子还真是看得他悬心。

“谢谢,不必了,我没事。”这么多年一个人带着若初生活,她就是若初的支柱,所以已经习惯了不能示弱,什么都靠自己,并不指望别人的帮助,拒绝,已经成了习惯。

“我真的希望可以帮你什么忙,你的脸色很差。”伯纳德显然已经做好了她再次昏倒的准备,紧紧跟在了她的身边。

“既然这样,就请你帮我一个忙吧。”秦南突然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的对着伯纳德说道,她感觉手脚发软,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安全把若初接到家。伯纳德点了点头。

“请你帮我开车好吗,我要去接女儿。”秦南说完,毫不意外地看到伯纳德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但也只是一瞬。

“愿意效劳。”伯纳德的语气没变,倒让秦南稍稍诧异了一下,不管怎样,他的表现应该没有给英国绅士丢脸。

为了女儿,一定要振作,秦北,就当今天没有见到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