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浞更懵了,忍不住道:“白苗,你不是死了么?”

“哈哈,小白,他说你死了!”许地瓮声瓮气地大笑。

白苗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语。寒浞更加无语,但他绝对肯定眼前的,就是白苗和许地!不过眼下这两位,不知怎么回事,给寒浞的感觉极为怪异,仿佛小了一号。嗯,不对,不是小了,是年轻了。本身他们年龄都不大,帝舜六年,许地应该是三十岁出头。而白苗死于帝尧三十三年,当时只有二十岁。可现在这两人好像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脸稚气未脱,连唇边的小胡子也像刚发芽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三个人正面面相觑,远处忽然响起喊声:“小白,你们俩磨蹭啥?快快将鲜鱼送到神殿!我刚猎到两只耳鼠,尚凑不够三牲之数呢!”

白苗和许地如梦方醒,嘴里答应一声,彼此耳语:“这人有古怪,不如把他送到神殿,请神巫来看看。”

寒浞更迷糊了:“神巫?这岛上怎么有神巫?”他皱眉朝远处看了看,只见一个英伟的少年手里提着骨叉,背上背着弓箭,一只手提溜着两只巨大的仿佛老鼠一般的动物。那少年快速走过来,此人体格强壮,面容如刀劈斧削棱角分明,身形强悍有如一只猎豹,偏生神情极为文雅,举止行动没有丝毫粗野之处。

“这——”寒浞彻底呆滞了。这少年,他太熟悉了,这不是史上即位时间最短的少觋氏——觋子羽么?他……他还活着?竟然瞒过所有人的耳目,跑到这座孤岛隐居?

这一刹那,寒浞遍身冷汗,几乎心胆俱裂,手臂一振,凝火灭天弓出现在手中,将反混沌力凝为一束,搭在了弦上,长弓对准了觋子羽!

这世上,要说他最忌惮的人选,觋子羽绝对排名前三。这人的隐忍,狠辣,无情和手段,每一桩都让他印象深刻。自己撞破他的瞒天过海之计,说不得只怕是一场血战了。

觋子羽正走间,忽然看见有人拿弓箭对准自己,不禁吓了一大跳,慌得扔掉耳鼠,端起了骨叉。旁边的白苗和许地也纷纷拿起渔叉对准他,许地大喝一声:“喂,你这厮,我们好生把你从鱼肚子里救出来,干嘛要行凶?”

寒浞怔了半晌,不妥,极端的不妥。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却搞不明白。正踌躇间,许地呐喊一声,渔叉朝他后腰刺了过来,寒浞随手一挥,反混沌力发出,那鲸鱼骨打造的渔叉无声无息地变成了粉末。许地呆滞地看着自己手里变得空空如也,觋子羽和白苗也呆滞了。三个人对视一眼,忽然大喊一声,撒腿狂奔。

寒浞莫名其妙,高声喊道:“少觋氏,在下没有得罪的意思,还望恕罪!”

觋子羽头也不回,绕过一座礁石,跑得不见了踪影。寒浞松了口气,但更奇怪了,这时也只好随着他们的足迹往前走,这座岛屿看来还不小,走了一盏茶,才看见岛上聚居的部落,外面插着两排大腿粗的木栅栏,外面的一层木桩削成尖刺,朝外倾斜,看来是防御野兽的。岛上的人大约有上百户,房舍都是桑树和竹树搭建而成,屋顶是青黑色。偶尔有青烟袅袅升起,似乎在做饭。

“喂!”正走间,忽然头顶有人喊道。

寒浞一抬头,只见路边的一棵榕树上,一个少年正叉开腿骑着枝杈,一边晃悠着身体,一边朝自己喊:“你就是白苗和许地救上来的外乡人么?”

“是啊!”寒浞看不清他的脸,但感觉他没有恶意,当即问道,“小弟,这里是什么地方?可否告知?”

“嘿嘿,”那少年笑了起来,“想问路?可有好处?听白苗说你神通颇强,能比得上我们族君了,你肯定有宝贝。”

说着那少年拽着一根树藤,嗖地荡了下来。他怀里好像还夹着个东西,落地的时候没有站稳,扑通摔倒在地,那东西砰地摔在地上,顿时酒香四溢。原来是个酒葫芦。那少年蹲着身子,手忙脚乱地去捡自己的葫芦,嘴里叫着:“啊呀呀,糟糕,糟糕,葫芦碎了。这回要完蛋,指定挨打。”

寒浞看出他不懂武功,笑着看他忙碌。那少年端着破葫芦,愁眉苦脸地站起来,一对脸,寒浞险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叫一声:“你……你怎么也来啦?”

那少年奇怪地瞧着他:“你认得我?”

寒浞苦笑:“少丘,丘哥,咱不带这么玩的!您堂堂三苗之帝,却布下这阴谋来捉弄小弟,也实在太高看我了。”

这少年便是化成灰寒浞也认得,正是苗帝少丘!清瘦、秀气,手脚灵活,身板柔弱,仿佛也小了十来岁,但寒浞笃定此人绝对便是少丘。

那少年惊讶地看着他:“你认得我?我是少丘啊,可是三苗之帝是什么?”

寒浞呆怔了,小心翼翼地问:“丘哥,您真不知道苗帝是什么?”

少丘摇摇头:“你这人好奇怪。白苗、许地和我你都认识,可我就是不认得你啊!”

寒浞苦笑:“觋子羽我也认识。”

“觋子羽?”少丘怔住了,“谁是觋子羽?”

寒浞张大了嘴巴,正在这时,忽然听见一阵吵杂,只见部落中,一大群人提着骨刃、渔叉嚷嚷着闯了出来。当先一名五十岁左右的老者手中提着青铜巨剑,大踏步走在最前面。许地也在人群中,一眼看见寒浞,手一指:“就是他!”

众人呼啦啦把他围了起来。

寒浞苦笑不已,这时那老者走到他面前,打量他一眼:“尊驾是何许人也?为何来到空桑岛?”

“空桑岛?”寒浞有些诧异,这个名字仿佛在哪里听说过一般。

一旁的少丘嘟囔了一句:“好啦,赚不了宝贝了。那就告诉你吧,这里是空桑岛,这是我空桑部落的族君,艾融危。”

“艾融危?”寒浞摇摇头,脑袋仍旧如同浆糊一般,他见觋子羽不在人群中,当即问,“在下的身份,少觋氏尽皆清楚,不如请他过来一见。”

“少觋氏?”艾融危吓了一跳,随即怒道,“放屁!少觋氏何等尊贵,怎么会在我们这里?你这厮——”

“觋子羽,你给我出来!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小爷如今在你手上,要杀要剐说一声,何必故弄玄虚?”寒浞冷笑一声,扬声高喊。他直觉这是觋子羽的阴谋,也只有这种精通精神力的奇人,才可能弄出这么古怪的事情。

他神通强悍,一声喊过如滚滚天雷,声音浩荡地在这岛上回荡,几乎每一寸空间都被这喊声充斥。这空桑岛的族人看见他竟有如此神通,也不禁惊呆了,一个个脸白唇青,作声不得。

“喂,你到底找谁?”少丘偷偷地扯了他袖子一把,低声道,“我们岛上没有什么觋子羽,只有一个桑冥羽。”

“桑冥羽?”寒浞糊涂了,他当然知道觋子羽入觋门之前的名字就叫桑冥羽,可这地方给他的感觉极为古怪,仿佛时光倒退十年一般。

正在这时,忽然部落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爹爹,你们都散开吧!请他来神殿一叙。”

这少女仿佛极有权威,艾融危点点头,一挥手,让众人都散了去,自己带寒浞进入部落,那少丘仿佛小贼一般偷偷摸摸跟在后面。

部落内的房舍颇为集中,在房舍间狭窄的道路中行走,绕来绕去,又经过一座巨大的榕树林,这才看见前面在一片竹林的掩映中,有一座青色尖顶的巫觋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