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脚弩神力箭?”唐阡陌顿时有些发呆。这种用脚蹬来上弦的巨弩是一年前滕公倕才研制出来的,怎么三苗人会有?

一念未绝,只听半空中呼啸之声大作,土墙轰隆隆的倒塌声,战士濒死的惨叫声,霎时间成了人间地狱。那脚弩射出来的巨箭粗若手臂,前端是巨大的三角铜锥,并不算尖锐,但破坏力更强。一箭射来,三尺厚的土墙应声穿透,轰隆隆倒塌一片。更多的则是直接射到战士的身上,箭杆如同蟒蛇一般从胸膛穿出,直接破出一个碗口粗细的大洞。有些更是一箭穿透三四个人体兀自不绝,血淋漓地插到地上,嗡嗡震颤。

唐阡陌凝出土盾,元素力涌入,制成石化状态,单臂举起,护住上身,俯身到土墙边往下看。只见山坡下三苗人的军阵内一溜排开十二架巨大的弩机,一群战士专门装箭,一群战士**上身拼力用脚蹬动绞盘,将大拇指粗的弓弦硬生生拉开。

他收回目光,目测了一下距离,心中发寒,从坡顶到河岸,直线距离不下五百丈!这么远的距离射过来,仍然强劲如斯,这不分明就是滕公倕造的脚弩神力箭么?这他娘的怎么回事?这种弩机炎黄只造了一百架,帝尧这次南征,带了八十架。怎么三苗人居然有十二架?

唐阡陌不敢再想,猛地眼前一闪,一声厉啸,手臂上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浑身麻痹。

偷眼一瞥间,才发现是一根巨箭射在了自己的土石之盾上。他来不及思考,巨盾哗啦啦地碎裂,身子被撞出去七八丈远,摔倒在地上。

“兄弟!”唐野望急忙抢上来,保护他撤到安全的坑凹内。

“脚弩神力箭!”帝尧站在山丘上也看得分明,嘶声喝道,“滕公倕呢?”

“陛下。”滕公倕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身上衣衫破烂,满脸是血。身后跟着一脸阴沉的觋子羽。

“你没事吧?”帝尧吓了一跳。

“没事,”滕公倕抹了抹脸,答道,“是敌人的血。方才臣偷入战阵,俘了一名三苗战士拷问口供。”

“哦?”突如其来受到攻击,对局势的了解是帝尧最需要的,急忙问,“你问清楚了么?这么多三苗人都是从哪里来的?谁率领的?他怎么就能偷偷出现在咱们背后?”

“陛下。”滕公倕苦笑一声,“这支三苗人就是当日被东苗俘虏的鬼夜氏大军啊!非但是西苗原来的那两万精锐,连东苗也把压箱底的两万人投了进来啦!”

帝尧一呆,恨恨地道:“后悔听那大舜之言与东苗苟合,早知如此,当初把灵山直接灭掉,哪会有今日之事!”

“陛下,你可知道……如今统帅这四万大军的是谁么?”滕公倕苦笑连连。

“谁?”帝尧脸色一变,“莫非烛阴来了么?”

“烛阴来了倒好了。”滕公倕脸色发僵,喃喃道,“是少丘……”

帝尧彻底呆滞了。

一旁的觋子羽脸色阴沉,淡淡道:“没错,正是少丘。方才我和工师牧一同前去,还远远地和开明兽拼了一记。眼下少丘已经彻底恢复。”

令人崩溃的消息一个接一个。

“陛下,咱们的江北军团也被少丘吃掉了,姬兰叔大人战死;另外……苗都也被少丘攻占,据说姬昆吾大人全军覆没,他本人也下落不明……”滕公倕讷讷地道,“那批神力弩,想来就是从姬昆吾大人的手中缴获的。

咔——帝尧愤然将手中青铜剑劈在了山石上,厉声喝道:“如此说来,那少丘竟然是一路上跟着咱们而来?咱们居然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

他怒目望着觋子羽,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觋子羽心中一颤,饶是他城府再深,这等帝王之怒仍旧让他压力非小:“陛下,当日我和师兄他们施展神窥千里,您都是看着的,主要是在查探姮沙的去向,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

他这话帝尧又何尝不知,喟然一叹:“老夫无意责怪众卿,是老夫中了敌人的诡计,被姮沙诱到了这南荒之地……看来,咱们只有杀出重围了。”

众人一阵默然,杀出重围?谈何容易?

三苗人已经形成前后夹击之势,且不说少丘四万精锐自己能不能击败,就算能击败,此地距离炎黄最南端的南交城足有三千里,沿途是神秘恐怖的南荒大陆,还要贯穿整个三苗国境内……

一念及此,众人脸色灰白,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帝尧思忖片刻,将姬恺调过去防守中谷南端,调伊仲子回来指挥军团对付少丘。他看得很清楚,若不尽快击败少丘军团,中谷防线迟早会被举父所攻破,任谁在那里镇守都无济于事。没有人能够在举父的巨石之下长时间守住战线。

伊仲子刚刚调过来,少丘军团已经开始猛攻两侧的山岭,同时命令鬼夜氏亲自率军攻打中路山谷中的军团。

六名奢比尸各自率领着五千名战士冒着箭雨冲杀而上,五千人,每人都扛着一人高的巨大门板,形成几十层盾墙,缓缓向上推进。

那门板看来是刚伐下来巨木制成,边上还留着枝叶,厚度达到一尺,炎黄守军的箭镞射上去大部分都陷进了里面。西岭的唐阡陌喝令放出火焰之箭,附着着大量火元素的箭头射在门板上,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不过三苗人也当真强悍,扛着燃烧的门板死不撒手,哪怕身子已经燃烧也仍旧一步步往上攀爬,直到整个身躯陷入烈火之中,爬着爬着摔倒在地,第二层盾墙再沐浴进火焰之中……一排死绝,一排跟进。炎黄战士看得脊背发寒。在这种悍不畏死的攻击下,三苗人一点点地接近了山岭上的土墙。

“给老子往下轰他们!”唐阡陌双眸如雪,上千战士弃了弓箭,拎起三丈长的长矛,呐喊一声朝着盾墙刺了过去。三苗人则呐喊一声举着大盾冲了过来。

轰然一声,双方开始了肉搏,西岭上立时陷入血腥的屠场。

两侧山岭血腥搏杀的同时,鬼夜氏和伊仲子也开始了骑兵对决。三苗人的骑兵大部分都是鳄龙,在沼泽湿地,也只有这种怪兽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实力。而炎黄的骑兵除了战马,就是云师六旅的虎旅、熊旅和象旅。虎旅的飞虎军团在箭镞漫空的当口也不敢出动,就靠着地面的三种猛兽进行冲锋。

“战象军团,杀——”伊仲子大喝一声。

轰隆隆的蹄声震动山野,三丈高的巨象驮着背上的战士仿佛一道无可阻挡的洪流般涌向敌阵。鳄龙个子矮,面对战象占不了丝毫优势,即使鳄龙背上的战士伸手举起长矛,也刺不到战象背上的骑士。顿时上千头鳄龙连带它们背上的骑士被踩成了肉酱。

战象一旦出动就势不可当,也难以停止,轰隆隆继续朝少丘军团覆压而来。鬼夜氏面色凝重,眼看着战象逼近,喝道:“长矛手,出动!”

哗——前方的鳄龙军团纷纷避开,一支五千人的长矛手裂成二十个纵队,矛杆如林,缓缓推进。战象奔驰而来,长矛手身子一蹲,斜斜竖起长矛,整个战阵仿佛成了一个刺猬。战象猛扑而到,噗噗噗,顿时鲜血飞溅,长矛纷纷刺入战象的身躯。

战象一声惨嘶扑通摔倒,摔入长矛阵中,压死无数的战士。轰隆隆的仿佛海潮拍打着礁石,闪电劈打着大地,战象一头头倒毙,矛阵一座座垮塌……

这是意志与力量的对抗,这是死亡与杀戮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