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少丘身后的数万大军,许地也明白怎么回事了,苦笑一声:“看来……帝尧此次是必败无疑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少丘啊,六年前,谁能想到自己身边的一个玩伴,竟然会击败大荒帝王呢!”

提起往事,少丘心中也是感慨不已:“你也不错啊!仅仅六年,你已经是大荒实力强大的战士了。咱们空桑岛出来五个人,如今活着的,就剩下你我和冥羽了。”

“不要提他!”许地脸色难看起来,肌肉扭曲,仿佛想起极为可怕的事情,神情有些呆滞。

“怎么了?”少丘奇道。

许地默默地摇头,看了看他身后,冷淡地道:“敢问苗帝,你怎么处置在下?哼,你跟随着帝尧大军,这个秘密恐怕不会让任何人泄露出去吧?你既然恢复如初,我也不做逃的打算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完将长剑和旋龟盾往地下一扔。

少丘皱起眉头,看了看他,又看看旁边十几名受伤的炎黄战士,沉吟道:“你是姚重华的人,与帝尧壁垒分明,要说放掉你未尝不可……”

“陛下!”风长湃急忙打断他的话,沉声道,“姚重华又怎么!他狼子野心,不可不防!此人既是姚重华的心腹,让他知道咱们大军的具体方位,说不得会生出事端啊!”

少丘漠然摇头:“他是我童年的伙伴,虽然阵营不同,我却又如何能杀他?”他望着许地,眼中竟有了一丝迷蒙的水雾,微微笑道,“空桑岛五百族人,到如今只剩下三个了,还要再死么?许地,你走吧!”

“陛下——”不单风长湃,连鬼夜氏和防风氏也急了,这可不是动儿女私情的时候啊!三苗国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才营造了有力的局势,谁知道许地怎么样的?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被帝尧知道,整个三苗国就会陷入万劫不复。

少丘默然摆手,众人只好做罢。

“少丘……你放我走?”许地也呆住了。他凝望着少丘,忽然狠狠地拭了拭眼泪,低声道,“你做一个封印,我和你讲几句话。”

少丘有些讶异,但知道许地此时说这话,必定有重大原因,挥手布下了一道金属封印,又命开明兽在外层加了层精神封印。

“少丘,我问你,你知不知道白苗是怎么死的?”

“白苗?”少丘讶然道,“他不是触怒了觋子羽,被他击杀的么?天劫爆发时你我都在帝丘的树冠上,你也看见了呀!”

“我当然看见了,你也看见了。”许地冷冷一笑,“可是你我看见的是假象!”

少丘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他的死,不是触怒了觋子羽,而是被觋子羽灭口!”许地恶狠狠地道。

“灭口?”少丘吃了一惊。

“自从离开空桑岛之后,我、觋子羽、白苗三人并肩作战,我在军旅中为觋子羽发展势力,而白苗则利用一手空前绝后的箭术,为他诛杀异己,刺杀对头,觋子羽则在表面上循规蹈矩地做着人人敬仰的巫觋。我们的事业越做越大,很快,觋子羽做了圣觋,我也成了军中统帅一方军团的统领,可是,白苗却一直闷闷不乐,问他,他也不说。直到有一天,白苗大醉之后实在受不了那种煎熬,他才告诉我一个秘密——空桑岛毁灭的真相!”

“你说什么?”少丘呆若木鸡,额头冷汗淋漓,甚至身躯都在颤抖。空桑岛的毁灭,父母、族君、艾桑的父兄等五百多口人葬身火山大海,几乎所有人都把账算在了他的身上,这是艾桑心中最大的症结,也是少丘心中最大的谜团。可是空桑岛毁灭时,少丘、艾桑、觋子羽、白苗、许地等人远在大荒,岛上所有人都死掉了,这个秘密他也无从打听,只好郁结心底。

“他……你知道?”少丘一把扣住许地的肩头,厉声喝道。

许地悲哀地看着他,点点头:“我知道,白苗告诉我的就是这个秘密……”

封印外的众人诧异无比,只见他们的陛下时而激动,时而愤怒,忽然跪倒在上嚎啕痛苦,大伙儿面面相觑,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陛下和那少年聊了许久,最后陛下挥手破开了封印,那少年捡起青铜剑和旋龟盾,挥了挥手,飞奔而去,陛下却双膝一软,跪倒在泥泞的土地上,呆呆的一言不发。

过了良久,鬼夜氏才上前,低声道:“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少丘拭了拭眼泪,他昂然站起,脸上一派宁静,“鸡山距离此地多远?”

“大约八百里。”鬼夜氏答道。

“陛下,”风长湃大叫道,“咱们昼夜兼程,追上帝尧,和他们大战一场!”

“不,保持五百里距离跟踪即可。”少丘却漠然摇头,“咱们此刻,尚无法靠近他。何况,决战的时候还未到。”

“为何?”风长湃大怒,这西苗名将,也为三苗人凄苦的遭遇而愤怒不已,“难道要等帝尧把圣女他们全灭了么?”

少丘目光森然,冷冷道:“巫抵、觋子缺、觋子羽尽皆在帝尧军中,巫觋的神窥千里之术虽然看不了千里之外,看到五百里外便如同掌上观纹。有他们在,咱们只要靠近帝尧五百里,必然被他们察觉。”

众人愕然,那怎么办?自己这四万大军匿迹潜踪这么久,若是到不了帝尧身后,一切努力不都白费了么?

“等待。”少丘的目光投向悠远的天际,“当一个人不可战胜的时候,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他灭亡的契机。等姚重华送我的礼物到来之时,就是咱们进攻之日。”

觋子羽站在令丘山边缘的一座山崖上漠然四顾,这座山乃是南荒奇山,炎黄中闻所未闻,山上草木不生,烟火缭绕。山的南边有深谷,名叫中谷,从谷中刮出强劲的东北风。山谷中有一种鸟,展开有五尺大小,形貌似枭,却长着一副人脸,四只眼睛,两只耳朵,名曰颙,这种鸟所到之处旱灾频仍。

姮沙此刻就靠着这种鸟的保护躲在令丘山中。这个少女带着十多万炎黄百姓,一路跋涉两千里,虽然战士、百姓死伤无数,却极大地拖慢了帝尧的行军速度,还不时在路上设伏,击杀了大量炎黄战士,令帝尧损失惨重。

原本的五万大军,进入这瘴疠之地,从密林沼泽中一路过来,再加上被姮沙和各种魔兽袭击,十亭中倒有两三亭丧失了战斗力。帝尧每日间愁眉不展,不断催促巫觋们熬制药物,来抵御这南荒燠热濡*湿的环境。

不过水土不服却不是简单的药物能够改变的,巫觋们能救回战士们的命,却改不了他们适应环境的体质。追了两千里,炎黄军团早已疲累交加,浑身伤病,再不复刚渡长江时的凌厉之气。

“败军之象啊!”觋子羽喃喃道,“若是这局势是有人特意安排,帝尧败亡不远矣。”

“师弟多虑了。”一旁的觋子缺笑道,“哪有人能算到如今这种地步,那岂非是神了么?怎的巫抵还没来?”

便在此时,中谷之内又响起轰轰的爆炸声,随即一队炎黄战士满脸熏黑,一身鲜血地跑了出来。

两人知道,这次进攻又失败了,还是颙鸟作祟。

这种怪鸟当真奇特,它们能带来旱灾凭的是身体有一种吸附水分的力量。所过之处无论空气、地面还是树林,十丈之内水分统统被吸干。甚至飞过一只鸟兽或者人类的身边,这些生物瞬间就会变成干瘪的僵尸,浑身水分蒸发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