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文命神通再大,也没有能力虚拟出一个人影,来骗过自己的精神力啊!

——或许自己神窥千里看的时候,姒文命还在,待自己飞速赶来时,他才把猴子捆在这里,自己逃了也有可能。

这么一想,觋子羽不敢怠慢,朝远处凝神体察,发现东南三十里外有微弱的水元素力波动,立时飞身跃下山崖,追赶而去。

“看着”他远远离开,一座高耸的山石忽然扭曲变形,变成了一群人影!

当中一个年轻俊秀的少年,正是姒文命,其他人却是四个形貌古怪的奢比尸,一头金毛怪兽,和一个面容高贵,却一脸憔悴的少年!

“多谢苗帝陛下。”姒文命含笑朝那少年微微躬身。

那少年含笑摆手:“少君大名,少丘闻名久矣,区区援手之劳,何足挂齿。”

这少年,却是从戎狄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少丘!

当日在鬼门度朔山,听到三苗和炎黄开战消息之后,少丘惊疑无比,虽然伤势未愈,也不得不尽快赶回。那附体在戎叶身上的九凤之神过于恐怖,儋耳、王子夜和戎虎士三人联袂追杀过去,王子夜怕少丘身边方位力量薄弱,便派了奢比幽、奢比烈继续保护他,另外有派了巴虎、奢比狂跟着。刚刚被铆接好身体的神荼、郁垒也嚷嚷着要去,于是,在六名奢比尸的保护下,少丘带着开明兽南归。

本来也不须耗费这么多时日,不过路经帝丘时,少丘办了一桩机密大事,这才耽搁了些时间,把奢比幽和奢比烈留在帝丘,自己继续南返。没想到到了这座小山,却遇上了正被觋子羽追杀的姒文命,少丘对一切和觋子羽有关系的人都感兴趣,便命开明兽虚拟出一个精神空间,把自己六人幻化成一块山石,骗过了觋子羽。

觋子羽的精神力虽然强悍,与开明兽这种天生的精神力奇兽相比也略有不如,这才被骗过。

“少君,真想不到,令尊一世英雄,竟然一朝陨落。”

觋子羽追来之前,少丘已经简单地盘问过姒文命,知道了夏鲧被觋子羽所杀之事。他和夏鲧虽然没有见过面,不过这三年来,夏鲧在炎黄铁腕治水,功勋卓著,便是在三苗也广为人知。

“家父性直而愚忠,炎黄大变之际,有此一劫,不足奇怪。”姒文命淡淡地道。

“哦?”少丘惊异地看着他,只觉面前这比自己还小的少年,竟有着深不可测的控制力。少丘笑了:“既然令尊是愚忠,那么少君呢?”

姒文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文命,此生只忠于部族。”

“不忠于炎黄?”少丘笑道。

这时的少丘经历了三年的磨难,心智早已成熟,眼中锐气内敛,具备了枭雄之气。一言一笑间,意蕴幽深,让姒文命暗暗竦惕。

两个绝代少年就这么静静地对视,半晌,忽然同时大笑。

姒文命笑容忽的一敛,淡淡地道:“陛下可知道,我虞部族的灵水之魂么?”

少丘悚然一惊,数月前,王子夜向他说过的话在脑海中如洪水般呼啸而过——这世上唯一能让自己复原的神物!难道果真在虞部族?

“听说过。”少丘面色淡然。

“那么陛下可知,您身上受到天劫之火的轰击,世上能救您的,只有此物么?”姒文命仅仅盯着他的眼睛。

少丘含笑点头:“知道。”

姒文命不禁气馁,世人都说这少丘憨直淳朴,如今看来,哪里他娘的淳朴,分明是一个比狐狸还狡猾,比猎豹还机敏的枭雄!

“那么……”姒文命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毕竟他今年才十七岁,“陛下可知道,此时,灵水之魂就在小弟的身上!”

“什么?”少丘终于悚然动容。

“不错。”姒文命将父亲夏鲧临终前炼制灵水的经过讲述了一番,当然,夏鲧留下一滴让他去救活少丘的嘱咐却是不便直接坦白的。

少丘这才知道觋子羽为何要追杀他,竟是为了灵水之魂。

“少君既然如此坦诚,少丘也不避讳,有什么条件尽可开出来。”少丘沉声道,想到三年来的痛苦终于可以解脱,身躯竟然有一丝遏制不住的颤抖之意。

“自然是有条件的。”姒文命眸子一凝,淡淡道,“我夏部族此番不但得罪帝尧,也得罪了大舜和上百个部落,如今的夏部族乃是炎黄各部落的众矢之的,非但二叔夏鹰屈死,连我爹也惨遭冤杀。虽然我夏部族乃炎黄联盟的一份子,不能背叛联盟,但却也不能任人宰杀。此番帝尧若是征服三苗,军威大盛,只怕班师之时,就是我夏部族灭亡之时。”

少丘轻叹:“可怜夏鲧英雄一世,却死于小人之手。唉,你所顾虑绝不会错,帝尧和大舜既然与夏部族结下血海深仇,若是能击败我国,万邦宾服,就绝不会容许夏部族这根刺存在。他携平灭我国之威,便是顺手灭了夏部族,也没人敢说句公道话。”

“若是他此战失败呢?”姒文命淡淡地道。

少丘眸子一凝,姒文命又道:“他征伐三苗,损兵折将,大败而归,还有和面目来面对我夏部族的勇士?还有何实力来找我夏部族的晦气?只怕帝丘盘踞的那个大舜就会率先发难,两雄相争,起码十年内我夏部族安然无恙。”

“如此说来,你救我,就是为了给帝尧增加对手了?”少丘道。

“不是增加对手,”姒文命一字字地道,“而是击败帝尧!我和三苗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莫欺我不明白三苗内政,没有陛下的统领,你们西苗根本没法号令东苗,国内分裂,迟早必败。眼下东苗打东苗的,西苗打西苗的,就是例证。若是陛下康复,就可以号令东苗,一统三苗。嘿嘿,莫说你们一个统一的三苗还无法击败帝尧。”

“东苗打东苗,西苗打西苗……若只是如此,反而好啦!”少丘心里暗暗叹息。

姒文命笑道:“嗯,我们父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部族生存。灵水再珍贵,又怎么比得上族人的命?我愿将这滴灵水救治陛下,只希望在夏部族和三苗国能够互通有无,彼此相携。”

“可以。”少丘紧紧地盯着他,淡淡地道,“既然少君有心,那么在我们再次成为敌人之前,便是盟友了。少君愿意付出多大代价,我就能回报少君多少。即使,全歼帝尧大军,也不是不可以。”

姒文命骇然抬头,他果真能够击败帝尧?一时心中天翻地覆,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文命希望不会再次成为陛下的敌人。至于让我虞部族付出多少,且看陛下如何安排。”

少丘明白,这是两人在讨价还价了。

“少君要做的是,一旦帝尧渡过长江,少君便要夺取南交城的完全控制权。”少丘冷冷地盯着他,“记住,我说的是完全!”

“陛下竟是要在长江以南全歼帝尧?”姒文命到吸一口冷气,他也是心思机敏之人,当即慨然道,“在下必定不负重托,帝尧溃败之时,就是我夺取南交之日!城在,虞部族在;城亡,虞部族亡!决不让一人返回帝丘!”

他说得虽然豪壮,话语间却悄悄偷换了概念。

没想到少丘凝重地审视了他半天,缓缓摇头:“错了。不是帝尧溃败之时,是帝尧渡过长江之时。事已至此,少君难道还想苟安于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