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觋子羽忽然一扬手,一个晶莹的东西朝他掷了过来。

皋陶一皱眉,心中犹豫该不该接。便在此时,忽然脑中一震,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浑身仿佛酥软了一般,他知道不好,大喝一声吴刀出现在手中,朝那火焰人体疾劈而去。吴刀毁天灭地的吞噬力席卷一切,那火焰人体呼地化作一道细线,已经被吴刀的刀锋吞噬。

“怎么这么容易?”皋陶知道不好,猛地脑后一僵,一股冰冷的细线从大脑贯入全身,所过之处,肝脏和肺部的元素丹突然凝滞。他大吼一声,怒目圆睁,身躯却软软地倒下了。吴刀在他的手上,他一倒下,吴刀的刀体落在地上,无声无息中地上现出一个深深的沟壑,刀体周边三尺不见泥土。

身后现出一团幽暗的影子,慢慢地清晰明朗,化作觋子羽的身影。

他看了看吴刀,抬脚跨过皋陶的身躯,淡淡道:“皋陶先生,难道你不知道我的火元素力可以与精神力融合么?怎么还与一团火焰聊得那般亲切?”

皋陶元素丹被封印,神智却未丧失,只气得两眼冒火,奈何说不出话来。

“诛杀夏鲧的任务,我代你去执行吧!绝不辱使命!”觋子羽向他抱了抱拳,恳切地道,“对你而言,夏鲧可以一杀了之,但小弟还有大事着落在他身上。嗯,吴刀呢,暂借我一用,用后即还。”

皋陶心中冷笑:“老夫只是御刀使,吴刀只有天命之主才配使用,你以为你是大舜或者帝尧么?”

觋子羽仿佛读懂了他的话,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笑道:“小弟不是天命之主,诸神既然选择了大舜,小弟怎么敢逆天呢?只不过,这御刀使么,小弟暂时做做,料来吴刀也不反对。”

皋陶知道他能读懂自己的思维,也不奇怪,只是奇怪没有大舜的授权,他怎么做御刀使?

“嗯,吴刀之所以认得你是御刀使,无非是识得你的精神力而已,呵呵,作为巫觋,小弟借你的一缕精神力用用,您不介意吧?”觋子羽道。

皋陶大骇:借我的精神力?这他妈的也有借的?你把我的精神力抽走,老夫岂非成了白痴了么?难道还有借有还?

“还是还不了的。不过只借一缕,骗过吴刀即可,您老人家也不会变成白痴,只是会大睡几个月。”觋子羽呵呵笑道,“您也不用担心吴刀,我骗不了它那么久的。用完之后,我将它朝天上一扔,它自然会回归大舜的体内。嗯,丢失不了。”

皋陶气得说不出话来。

觋子羽也不管他答应不答应,伸出手掌缓缓按在他额头,精神力运转,摄住他灵海内的一缕精神力,缓缓抽进自己的手臂,然后封住肩部,将那一缕精神力释放在整个手臂之内。

皋陶只觉额头一凉,一股寒流如同藤蔓般从体内钻了出去,登时昏厥过去。

“唉,若是刀一脱手,沉入千万丈的地下,我可哪里去寻?呵呵。”觋子羽笑着伸手,握住了吴刀的“刀柄”。吴刀其实无所谓刀柄,它本身便是一团刀状的虚空所凝成,觋子羽刚伸手过来,吴刀感应到他手臂上御刀使的精神特征,立时蔓延出蛛网般的黑气,缠裹住他的手掌。

觋子羽提刀在手,心中涌出蓬勃之意,脑中的精神力忽然一阔,一下子看清了这刀的模样——那刀体居然是一座宇宙星系压缩而成,幽暗的星系与虚空在内中有规律地运行,无数的日月出没其中,星辰宛如点点银屑,目光望进去,立时被吸纳进去,沉入无穷无尽的空间之内。

“这把刀,当真是世间神物,七大神器中却名列第二,唉。”觋子羽遥想当年后羿那毁天灭地所向无匹的神威,禁不住心生感慨,“没了后羿,这把吴刀便是世间最强了吧!”

这时,面前黑影一闪,却是那头獬豸兽飞了回来,觋子羽盯住獬豸兽,发出一股精神力,獬豸兽顿时咆哮之声大作,这等灵兽显然也知道主人被暗算了,但投鼠忌器,也不敢怎样,侧起头,仔细分辨着这名暗算者的精神语言。

觋子羽微微一笑,那獬豸兽却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有气无力地走了过来,乖乖地跪倒在地。觋子羽将皋陶提起来放在它背上,从皋陶衣服上撕下几缕布条绑好,道:“走吧,将你的主人带回帝丘。”

獬豸兽咆哮一声,翅膀一扇,掠地而起,从茫茫水面上凌空而去。

此时东海中渐渐涌起璀璨的金色光芒,铺满了半面大海。山的这边,白茫茫的洪水在眼前浩荡澎湃,呼啸而来。又是一日了,觋子羽提刀傲立,喃喃地道:“桑儿,今日一战,待我杀了南岳君夏鲧,你……便能够复活了。若是我死在夏鲧的手里,我便履行自己的诺言,让我的魂魄随着你魂归空桑岛……”

天空刚刚放亮,羽山周边忽然响起浩大的孛马号角之声,声音穿云裂石,在群山间引起连绵的共振。这种长着牛尾,一身白毛的野兽头上长着独角,中空的角质做号角乃是军中上品。而此时,孛马号角被用来作为治水工地的令号。

号角声一响,周边数百里,寂静的工地上忽然间活了起来,到处都是人,一个个身穿单衣,赤足踩着冰冷泥泞的土地,一队队地排好,开始用餐。此时是冬天,东海之滨虽然没有下雪,也是奇寒无比,这接近三十万的民夫身上只是穿着秋日的单衣,衣服上大都泥泞不堪,甚至褴褛难以蔽体,每个人脸上都是死灰般的面色,然而神情间却颇为亢奋。

众人吵吵嚷嚷着,从帐篷里钻出来,几百人一组,到工地上吃早饭。他们的工地都是在山丘之上没有被洪水淹没的地方,大都彼此分割。觋子羽缓步走在羽山脚下的一座山丘上,极目望去,洪水包围之中,大大小小居然有数百座山头,到处都是人头攒动。

有些人的工作是将山岭劈开,疏导洪水;有些人的工作则是将山岭堵住,把周边的堤防连接成一片。此时,主体工程已经颇具规模,觋子羽一路走来,从西往东,无数的山头山脉彼此用土石连接,形成了一座浩大的堤坝。

“喂,小伙子。”人群里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朝他喊道,“你是新来的吧?嘿,别那么急着干活,先吃了饭再说。”

觋子羽瞅了瞅,只见那老者正坐在一排巨大的陶罐前,正把堆积如山的各色野菜给抛进去。陶罐下木材劈里啪啦地响着,黍、粟的混合香味扑鼻而来。旁边还有十多面大石燔,底下烧着火,几个壮汉正在一些石舂里搅面。活匀之后,再用大木勺把面摊在石燔,不一会儿,一张大饼就被燔熟。众人立刻分而食之。

“哈哈哈,”旁边几个年轻人便吃边朝他指指点点地笑道,“这家伙,穿的真光鲜。喂,还是换个衣服再去吧,我们来的时候,比你还光鲜。干上一天,你就成泥猴子了。”

觋子羽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雪白丝衣,里面还衬着雪山白貂皮,轻软而且保暖,跟眼前这些人一比,那真是天上神仙一般。不过这些民夫居然也能穿得起如此高贵的衣服,倒也奇了。

“小哥,”他笑了笑,“你们也穿过这么华贵的衣服么?这可是我用四头牛换的啊!”

“嗤。”其中一名健壮的青年男子不屑地道,“我乃是固鸠部落的少君,你说我穿不穿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