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却不能说。”姒文命笑嘻嘻地道,“族君和爷爷交代我,只能见了苗都的长老才能说。嗯,最好能参拜血脉者的时候,亲自交给他老人家,求他老人家护佑我部落平安。”

那首领忽然脸色一变,忽然拔出腰间的青铜短剑,森然道:“你是什么人!敢假冒鸟夷之名?”

姒文命顿时瞪大了眼睛。那首领冷笑道:“你三苗之人,难道不知血脉者已经在三个月前登基为帝了么?”

姒文命一怔,心里叫苦,脸上却是一片无辜之色,叫道,“竟有此事……可是为何不曾有人知会我部落啊!”

那首领也怔了怔,忽然问道:“你们鸟夷有多少族人?”

“四五百人。”姒文命骄傲地道。这是他早就探查到的,鸟夷部落位于炎黄和三苗交界的山中,几乎与世隔绝,料来三苗人对他们也不会熟悉,而他几年前曾经到鸟夷查探过路径,鸟夷人恭敬地将他迎入部落内,表示只愿生存,不愿涉入两大势力的交锋。

说的也是,就他们那几百人,还不如炎黄一个骑尉的人马多。一旦得罪任何一方,一炷香内就可能被杀绝。姒文命对鸟夷内部也比较熟悉,才敢假冒。

“四五百人……”那首领有些无语,暗道:这事有些误会了。少丘帝登基是东苗西苗妥协的结果,他躺在冰棺里登基,自然甚为低调,只召集了各大部落之君前来观礼。就这么个屁大点的小部落,苗都的长老们知不知道还很难讲,更莫说要通知了。

那首领挥手让战士们收起了弓箭,解除戒备。脸上露出笑容,朝他招了招手:“你这个小子倒挺鬼的。难道千里送宝,就只有你一个人么?”

“怎么会,我们十多个人呢。”姒文命嗓音清脆地道,随即神色黯淡,“不过十日前,在伏牛山南麓碰上炎黄的游骑,都遭遇毒手,只有我和爷爷逃了出来。”

那首领愕然:“伏牛山南麓居然有炎黄的游骑?哼,东苗不是守卫着伏牛山脉么,怎么会让炎黄偷越过来?”他瞪着那黑汉子道,“这次回苗都,狠狠告他们一状!”然后转头问,“小儿,你爷爷呢?”

“爷爷受了伤,浑身冰凉,嗓子都给震裂,无法说话,在树林里养伤呢。”姒文命道。

夏蠓叫苦不迭,我居然成了他爷爷,父亲大人若是未死,还不定怎么责骂呢。

骂归骂,这时姒文命已经跑进树林找他,那黑柱子似的大汉也带着两名战士跟了过来。夏蠓无奈,只好按照侄儿的脚本演戏了。他头发是白的,口音也学不来侄儿的古怪腔调,哑巴倒挺适合;浑身冰冷更好办,水系高手,把自个儿冻成冰块也没问题。

姒文命居然盘算得如此周密。

夏蠓故意佝偻身子,做出老头子的模样,捂着胸口咳咳直咳嗽。他其实年龄不小了,近五十岁,只是神通太强,驻颜有术,才显得三十岁上下。也不需装扮,直接拿出自己的本色就行。

这帮战士见了夏蠓,也没什么很特别的反应,倒是看见那两只西膜之犬却颇为震惊。便是三苗,拥有驯养膜犬能力的部落也不多。

那首领手一挥,七八名战士在林中搜索片刻,没再见到其他人,众人才放下了心。那首领忽然间呵呵冷笑:“小儿,说吧,你们到底送什么宝贝?拿出来给老子看看,哼,说不定是炎黄人的奸细!”

姒文命急忙分辩,那首领铁了心要看宝贝,喝道:“你口口声声说是送宝,却没有宝贝,必定是炎黄贼寇所假扮。”

“不是啊!”姒文命焦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族君和爷爷交代,只能见到长老才能说。”

“你知道我是谁么?”那首领嘿嘿一笑,俯下身子望着他,“苗都的景烈长老,便是我的父亲,我便是有景氏之君,景嚣!你告诉我,不跟告诉三苗长老一个样么?”

这厮却是贪图宝物,借机威胁诱骗了。

“哦,原来是有景君!”姒文命急忙参拜。

有景氏是三苗的一个大部落,在汉水上游,依轱山一带,族中人口近万,因此景嚣的父亲才能被选为三苗七大长老之一。有景氏族离夏部族不远,姒文命听说过此人,是族中第一猛士,三苗第二勇士。但实力与金破天并称,手中一条数百斤重的魔蛟青铜棍,据说棍里封印着一条魔蛟,难惹至极。

姒文命不大讲究身份,直接趴在地上磕头,夏蠓则坚决不磕,想想,自己也是长老,身份不比他低,于是挣扎着拱了拱手。景嚣也不以为意,一门心思关心着宝贝,傲然道:“怎么样,小儿,可以给本君看宝贝了吧?”

姒文命假作犹豫了片刻,看了看叔叔,夏蠓不理他,伸手比划一下,谁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随他瞎编去。姒文命笑了笑:“爷爷同意了。嗯,景君,告诉你之后,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景嚣不耐烦地道:“说吧,什么条件?”

“一个呢,要带我到苗都去,这一路上很危险,有你这等神通无敌的勇士保护,我和爷爷就能完成任务了。”姒文命笑道,“然后呢,要想法让我拜见苗帝,我和爷爷都期望能得到他的庇护……”

“苗帝……”景嚣摇摇头,脸上现出一抹怒色,也不知对谁而发,怔了半晌,苦笑道,“好,我答应你了。把宝贝拿出来吧!”

“拿不出来。”姒文命摇头,“太大了。”

“嗯……”景嚣眼睛冒出金光,急忙道,“多大,究竟是什么东西?”

“山一样大!”姒文命自豪地道。

“山……”景嚣更激动了,抓着他的肩膀道,“难道是青铜山?又……或者是金山?还是神铁山?”

铁器这个东西大荒间还没有,虽然发现有**的铁矿,但熔铁需要太高的温度,技术上难以达到。但偶尔有人捡到的铁矿石却时常见于大荒,这种比青铜坚硬得多的东西很让大荒人好奇。有些高明的火系匠人也曾经锻铸出一些不纯的小型铁器,算是比较珍贵了。

“不是,不是,不是……”他说一个姒文命摇一次头,最后道,“是盐矿!”

“盐……”所有人都呆住了。

景嚣的手臂忽然在颤抖,扣住他的肩头,喃喃道:“你说什么?盐矿?”

“不错,一座山那么大的盐矿!”姒文命骄傲地道。

“盐矿……”景嚣忽然喝道,“小儿,你们鸟夷是属于东苗还是西苗?”

姒文命知道他的意思,却假作怔住,喃喃道:“当然是西苗啊!”

景嚣又道:“你们距离灵山多远?”

“四五百里吧。”姒文命摇头,“我没去过灵山,听长老们说的。”

景嚣忽然放开了他,仰天大笑,返身抱住那黑大汉:“多鲁图,你听见了么?我们西苗有盐矿啦!”又快步冲到远处正在警戒的一名巨汉身边,一拳锤在他胸口,“景喙,咱们有盐啦!”

一帮战士齐声欢呼。

姒文命来之前就设计好了这个场景,因此毫不奇怪。他对三苗的内政很清楚,三苗内部分为西苗和东苗两部分,自从九黎部族散了之后,余者就逃亡南方,大部分逃到了洞庭泽一带,还有一部分在灵山以东定居,被称为东苗,洞庭泽附近的自然就是西苗了。

对于炎黄人而言,无论东西,都是三苗,见面照打不误,但对三苗人而言,却分得很清楚,这四百年里,虽然信奉的神祗未变,实际上早已分裂为两个部族。被炎黄攻打的时候,二苗就合而为一,联兵抗敌,一旦炎黄威胁消失,就彼此内杠,杀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