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巫真点了点头,却有些诧异,“可是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呢?”

“我想说的是,”少丘沉吟片刻,淡淡地道,“这个封印,束缚不了我的自由,更束缚不了我的身体。我可以弹指间将它摧毁。”

巫真呆住了。

少丘静静地望着她:“可是,我该做么?我可以让你自由自在地在大荒间寻找自己的梦想,也可以让这一万战士返回故乡,也可以让夸父们在天地间像风一样奔跑,可是,那会以毁灭大荒为代价。我该做么?”

“你怎么做到的?”巫真喃喃道,“难道束缚着你的就是这些?”

“不错。就是我对大荒的热爱。”少丘悠然长叹,“虽然有尔虞我诈,虽然有阴谋陷阱,但你看看这壮美的河山,每一根草木都在让我魂牵梦萦,每一个部落都让我如此感动,我能以自己的自由为借口,让它陷入血与火的深渊么?”

两人一时沉默。

忽然间,空中响起一声冷笑:“你们俩聊够了没有?”

随即响起翼翅闪动空气之声,甘棠展动双翅,有如利箭一般射了过来,到了两人的头顶,双翅一振,悬空停住,脸色铁青,冷冷地望着他们。

少丘一看见她顿时苦笑,随即满脸堆笑,殷勤地站了起来:“野梨子,你怎么来啦?”

“我如果不来,只怕你们要聊到地老天荒吧?”甘棠冷笑道,“如此难分难舍,不如直接洞房吧!木先生深通炎黄礼仪,不如让他给你们布置布置?”

巫真满脸绯红,气道:“你说什么呢?我们只是聊天而已。”

“聊天?”甘棠怒不可遏,双翅一展,到了城外一块两人高的山岩前,双手一拔,龙力爆发,居然将那万斤重的山石举了起来,狠狠地朝着远处砸去。

“轰——”山石疾飞十多丈,直撞在城外的封印上,荡漾出剧烈的波纹。

“看见了没有?”甘棠朝着城上大喝,“一万战士都被封印在这里,老死他乡,化作枯骨,所有人都在指望着你这个领袖,你居然和这女巫在聊天?”

巫真不禁被她惊人的力量吓呆了。

少丘知道她脾气火爆,无可奈何地摇头。甘棠见两人不说话,更恼了,有拎起一座山石,这回更大,比她的人高出三倍,高高地举起,朝着城墙掷去。少丘大骇,不假思索,提着巫真一跃而起。脚下轰的一声巨响,城墙被巨石击出一个巨大的破洞,砖石崩飞。

这大伾城虽然坚固,但年久失修,哪禁得住这一砸,顿时塌下一大片,哗啦啦地现出一个凹口。

少丘提着巫真在半空中一个转折,落在旁边的城墙上,叫道:“野梨子,你冷静一下。”

“少丘——”甘棠站在冰雪之中,嘶声大叫,眼中泪水滚滚,“你从来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多少人不计生死跟随着你?多少人义无反顾为你而死?多少人对你殷殷期盼?你对得起他们吗?你明明可以破开封天印,你有什么权力让这些无辜的战士陪你封印一生?”她疯狂地大叫道,“我恨你——”

少丘呆住了,半晌才喃喃道:“原来你听见了?”

“我听见了!”甘棠只觉心中怒火燃烧,嘶声道,“你怕我听见是不是?你怕我蛮不讲理,不管你的感受逼迫你是不是?只有这女巫是你的知音,我就是个妖女,就是个野蛮人——”

“不……不是啊,野梨子,你听我说——”少丘从未见过甘棠如此发怒,不禁有些慌神。

“我不听!”甘棠大吼,“我知道,我曾经负你。可是为了峄皋山之约,我艺成之后宁愿毁掉与神师的誓约,先赴三苗寻你,又在雷泽救你,再陪着你共同埋葬在这封印中。难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比上她在你胸口刺上的一剑么?”

“野梨子……”少丘呆呆地望着她,忽然便宛如回到了从前和她在一起的岁月,那时候,自己有方向,有目标,一人一剑横穿炎黄,挑战无数高手,好像便是失去她之后,自己才终日在大荒中混来混去的吧?

“难道,没有你,我便破不得这个封印么?”甘棠怒视着他喝道,“哪怕是死,我也不会和这女巫并立同一片土地!”

说完大叫一声,龙力涌动,抱起一块巨石狠狠朝封印砸了过去,轰然一声巨响。她仿佛疯了一般,展翅腾在半空,一声龙吟,庞大的力量朝封印接连撞去,轰,轰,轰——

封印波纹四起,然而龙力再强大,却又如何能击破封印,霎时间甘棠的双手之上鲜血淋漓。她兀自不歇,疯狂地轰击着封印。

巨响震动了大伾城,战士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点亮火把登上城头。归言楚、戎虎士和儋耳等人默默地站在城头,同情地望着少丘,均是沉默不语。

也不知撞击了多久,甘棠的口角都流出了鲜血,她回头凄然望了一眼少丘,猛地展翅腾空,朝着封印一头撞了过去……

“野梨子!”少丘失声大叫,身子一折,闪电般弹起。

“轰——”巨大的力量一头撞在了封印上,甘棠的身子就像折翼的鸟儿,软软地栽了下来。少丘凌空将她抱住,却见她满身满脸都是鲜血,头颅几乎破裂,早已昏迷不醒。

“野梨子……”少丘泪流满面,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鲜血,哽咽着道,“你为何要这般伤害自己?难道你不知道……不知道这世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么?”

自从少丘被封印之后,季狸和姜重便合兵一处,四万人驻扎在大伾城南五里之外,只等待着龙言将大伾城压进地底,便班师回帝丘。不了把大伾城压进了一半,龙言却失踪了!

姜重等人并不知道他去了丰沮玉门,四处派人寻找,都不见其踪影。

“妈的,这纲言牧跑哪里去了?”姜重骂道,“耽误了大事,回去非要在陛下面前告他一状不可。”

伯奋也摇头不已。季狸城府颇深,笑道:“亚卿,纲言卫无孔不入,难保你的亲卫里就没有他的人哪!”

姜重一惊,他也是老谋深算之人,闻言一笑:“哈哈,玩笑话,玩笑话。嗯,咱们就再等几天吧,唉,四万大军人吃马嚼的,虽然离帝丘近,可也不是事儿啊!”

正在这时,忽然有亲卫急匆匆奔了进来,低声道:“报亚卿,纲言牧回来了。”

“哦?”三人都是大喜,姜重道,“在哪里?咱们快快迎接。”

“呃……”那亲卫为难道,“纲言牧秘密进了大营,要求不得惊动任何人,只悄悄报给您知晓便是。”

三人面面相觑,季狸沉声道:“他可有什么异常么?”

“纲言牧倒没什么异常,不过他带着个女子。那女子浑身都罩在斗篷之中,连面孔也看不见。”亲卫道,“仿佛很虚弱的样子,一路上还要纲言牧搀扶,径直就进了他的主帐。”

三人摇头不已,议论半天,也不知道龙言在搞什么勾当,但他贵为十二牧之一,地位比三人都高,谁也不敢多嘴去追问。商量半天,季狸终于道:“你我身负四万大军的前途命运,此处强敌环伺,实在容不得半点疏忽。不如小弟去探听一番。”

“你?去偷听纲言牧?”姜重满脸带笑,“甚好,甚好。若是他一时饥渴,带个女子逍遥快活,回来可要向我们说说细节啊!”

伯奋持重,不禁皱眉:“八弟,龙言的神通极为诡异,若是一旦被他发现,面子上须不好看。”

季狸傲然道:“大哥放心,若是被他发现,小弟也没脸见人了。”说完一抱拳,然后身子忽然一矮,姜重吃了一惊,低头看时,季狸整个人已经没入地面之内,而地上连个凹坑都没有。

“天!”姜重喃喃道,“他竟然修成了混沌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