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到处奔逃的觋者,龙言不禁左右为难,找不到觋子隐,一腔怒火发泄不出来,想杀人还不能杀,这可如何是好?

痛苦地思考了半天,龙言终于仰天长叹,暗道:“看来做恶人真他妈需要天赋……”然后又想起后羿给自己的严令,顿时阵阵恐惧,几乎要崩溃了。

他也不追踪了,闷闷地走上丰沮之巅,此处便是少觋神殿的所在地。

说是少觋神殿,比对面的太巫神殿可要简陋多了,就是一座平平的山头,尽头是一座天然生起的石台。历代少觋氏喜欢坐在此处冥思、布道,时间久了,竟然将石台坐出一个深深的凹痕。于是乎被传为“圣迹”。

龙言两眼发光地看着这个圣迹,感慨良多,三十年前,自己就是为了争夺这个能容纳屁股之地的石台,才肉身被毁,险些魂飞魄散。如今可算是衣锦还乡了,怀揣封天印,将无数高手打得屁滚尿流……

龙言一时兴奋难当,跃上石台仰天大叫:“少觋氏,我觋少决又回来啦!你在何处?”

群山袅袅,发出幽宓的回音。

“觋子隐,你这懦夫,老夫连你的圣迹都占啦,你还不现身么?”他得意地大声吼叫。过了半晌,回答他的仍旧是群山,龙言不禁有些丧气。这般自娱自乐,着实没有意思。

“哼,原来你怀揣封天印,居然连觋子隐都收拾不了。”忽然旁边有人冷冷地道。

龙言一怔,转头望去,却见“神殿”不远处的修行窟内,端坐着一个黑袍巫者。修行窟的外面,却以手腕粗的青铜栅栏给封着。他不禁大奇,这世界到底怎么了?觋门抢了玉门峰,难道巫门又抢了丰沮峰不成?

他大步走过去,以精神力探查,奇的是那巫者竟没有丝毫精神力,也不知道是谁。龙言皱了皱眉:“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跑到丰沮之巅?”

“哈哈哈哈——”那巫者嘶声狂笑,“我是谁?我是诅咒觋门的魔鬼!”

龙言也不惊,思忖片刻,手捏印法,遥遥一张,咔地将青铜栅栏破开,然后一招手,庞大的精神力将那巫者托了出来。这时才看清那巫者的面容,顿时心里微震。

只见那巫者面部皮肉溃烂,露出森森的白骨,一条手臂已经光秃秃的,断口处露出漆黑的骨头茬,简直如恶鬼一般。

“你究竟是谁?”此人没有精神力,也无法从容貌分辨,龙言当真有些纳闷了。

“我是谁?”那巫者喃喃地道,“我到底是谁?三年前,我是蒲阪的大祭司,半月前,我是巫门的守护者,如今,我是觋门的囚犯……你说我是谁?”

“巫盼!”龙言这回真的吃惊了,“你是巫盼?”

巫盼主祭过不少大型祭祀,他见过不少次,印象里,她永远是那副长身玉立,肌肤白皙,额头光洁,长发飘舞的女神形象,怎么如今竟成魔鬼一般。

原来巫盼被司幽的灭巫鸟击伤,还在昏迷中,太巫氏就与少觋氏同归于尽,此后姚重华和觋子隐杀上玉门峰,搜捕巫者,一下子就把她俘虏了。她也是觋门俘虏的巫门最高级别之人,觋子隐热心巫门秘术,也不杀她,就制住她的精神力,把她囚禁在了神殿附近的修行窟内。

这些过程龙言也不知道,但料来在她身上发生过极为凄惨之事,也不多问,道:“神巫,你自由了。”

巫盼霍然抬头,森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你要放了我?”

“不错。”龙言心不在焉地道,“不过有个条件,你可知道幽冥之书藏在何处?”

“幽冥之书?”巫盼皱眉道,“那是觋门之物,我怎生知道?”

“呃……”龙言哑然,半晌才道,“你若是能帮我找到觋子隐也一样。”

“觋子隐!”巫盼露出浓烈的杀意,恨恨地道,“我找不到他,但我能杀了他!”

龙言精神一振:“怎么杀他?”

“精神之精,灵水之魂。”巫盼缓缓道,“你救我出去,我自然会告诉你。”

“精神之精,灵水之魂?”饶是龙言如此广博,也不禁纳闷,“那是什么东西?”但看着巫盼诡谲的模样,料来她不说,当下也不做声,点点头,封印一收,呼地将她吸入一座封印中。

冬日的繁星低垂在黄帝宫之上,夜色静谧如斯,宫殿里静如空谷,只有战士巡逻的脚步声在远处响起。

艾桑穿着拖地的丝袍,裙裾生辉,疾步走在空荡荡的宫室内,后面是两名身穿青铜甲胄的神殿战士。一个神情沉凝,微黑的脸膛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另一个面色如同青瓜,嘴唇外凸,有如鸟喙。

却是姚重华与皋陶。

三人默不作声,疾步而行,穿过重重的宫室,忽然间前面有四人一组的战士巡逻过来,遥遥望见艾桑,低声喝道:“炎黄日出!”

“经行天地。”艾桑淡淡地道。

那四名战士一听艾桑的声音,急忙躬身施礼:“见过公主。”

“免了。”艾桑淡淡道,“母亲可在螭吻秘境么?”

“禀公主,刚刚离去。”领头的一名战士道,“说是北岳君入夜的时候赶到了帝丘。”

艾桑漠然点了点头,快步走了过去。姚重华和皋陶低下头,从这四名战士身边走了过去,忽然一名战士咦了一声,诧异道:“虞君?”

姚重华脊背一寒,身躯陡然僵直。七个人尽皆怔住了。原来这名战士竟然见过姚重华,身形一错间有种熟悉的感觉,他也不敢确定,却脱口而出。

就是这两个字注定了他们的命运。

姚重华和皋陶陡然转身,那四名战士还没看清他们的面孔,只觉喉头一热,姚重华两道心之暗火,皋陶的两片枫叶金刃,已经同时切入了他们的咽喉。四个人捂住喉头,眼中露出惊惧之色,格格两声,颓然栽倒。

“你——”艾桑惊怒交集,低声道,“有必要杀了他们么?”

“此事重大,我绝不允许出现丝毫破绽。”姚重华淡淡道。

艾桑哼了一声。姚重华双手释放出火焰,将四具尸体裹在其中,瞬间烧得精光,成了一地骨灰和几块甲胄上的青铜片。皋陶淡淡一笑:“这仍不彻底。”袖子一拂,威风生起,把骨灰吹得四散而飞。青铜片则握在手中一捏,成了圆球,轻轻一弹,那青铜球嗖地向漆黑的夜幕中飞去。

“唉,青铜可贵重啊!”姚重华心疼地叹了口气。

“哎呦!”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惨叫。

三人陡然一惊,不禁面面相觑,听起来竟然像青铜球砸住了人!问题是皋陶的劲道何其之大,这一弹只怕能弹到帝丘城外,怎么会击中人?

三人循声望去,却见夜幕的星空下,远处的大殿顶上晃悠悠地站起一个人影,正揉着脑袋骂骂咧咧。姚、皋二人对视一眼,心同一念:“绝不容他活着!”身形一闪,半空中一红一白两道光芒划过,已经站在了那人面前,皋陶为人精细,双手一展,布下了一道金木封印。

这时候,两人才看清楚那“倒霉蛋”的脸,只见此人一脸笑嘻嘻的神色,兀自愁眉苦脸地揉着额头,手里捏着那颗青铜球。

竟然是寒浞!

二人心中叫苦,左躲右躲,居然还是躲不过这个煞星。

“我说,”寒浞瞪起眼睛,恼怒地道,“二位杀人越货、拐带美女、窃人财物倒也罢了,干嘛连觉都不让人谁?拿石头块……我的妈呀,是青铜!”寒浞盯着手里的青铜球,眼珠瞪得铜铃般大小,“好富有啊!啧啧,虞君一坐上部族之君的宝座,出手阔绰啊!价值两头羊的青铜随便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