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记得。”少丘微微一动念,玄黎之剑从左臂中涌出,依旧光芒四射,不可直视。他端详着这把与自己身体融为一体的利剑,响起苗帝玄黎,无由来的一阵伤感,把剑身浸入湖水,喃喃道:“玄黎,你也来品尝一下西海流沙的水吧……”

忽然间两人同时一呆,只见这把剑竟然直接浸泡在了水中!

少丘忽然汗如雨下,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以玄黎之剑的锋锐,正常情况下,湖水根本无法侵入到它周边的三尺之内。少丘刚入大荒时,在旸谷,东岳君曾经以酒祭剑,美酒一到剑身周围,便分流而去,根本碰不到剑身!想想也是,这把剑连岩浆都能斩断,酒水如何能贴近它的表面?

可是今夜,它竟然完全浸泡在了湖水中!

“到底怎么回事?我身上的元素力丝毫未少啊!”少丘慢慢提起长剑,剑依然夺目,充满了傲气,但少丘却明显得感觉到这把剑的气质与以往有所不同了。他说不上来,只不过对这把剑实在太熟悉,下意识地感觉到了而已。

“主上!”沙无刃沉声道,“属下觉得还是请西岳君前来,共同参详。您毕竟是血脉者,关系到我金系的兴衰,万万不可大意。”

“欢兜……”少丘一阵烦恼,摆了摆手,“暂时不要告诉西岳君了,我自己思考一番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沙无刃仍有些不安,少丘也心情大坏,摆手让他退下。沙无刃无奈,告退而去。

夜风吹动长草,荡漾着湖波,响动着,跳跃着,让少丘心乱如麻。远处战士们醉酒喧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三千战士将周围的沙山保护得密不透风,星星点点的火光绕遍周匝。

“少年人的锋锐更胜天地间一切元素力,你又何必执着。”忽然间一个淡漠的声音在周边的虚空中响起。

少丘大吃一惊,这声音有些陌生,却又有些熟悉。

他豁然而立,喝道:“谁?”

湖水荡漾开来,湖波上忽然现出一道白袍高冠的人影,他就那么凭空站在湖水之上,衣袂临风,飘然若神——事实上,他也正是大荒之神!

少丘的瞳孔陡然收缩,沉声道:“神师!”

正是神师许由。

许由抚掌长笑:“看来你对老夫的恨意至今未消啊!”

少丘心中一阵动荡,随即沉静下来,淡淡道:“我不过是蝼蚁众生,你是天上神祗,恨也好,不恨也好,在你眼中根本毫无二致。”

许由露出赞赏的神色,呵呵笑道:“你倒是深通我神师的处世之道。不错,蝼蚁与众生在老夫眼中毫无二致,当一介蝼蚁涉及大荒平衡的时候,它甚至比千人万人的性命更要紧。”

“神师,神师,果真是神的思维。”少丘苦笑道,“你既然千里迢迢找到我,必定又有什么平衡啊,终生啊之类的惊天大事吧?说吧,是要拆散我老婆,还是要我的小命?”

许由一愕,老脸居然略有些尴尬,喃喃道:“难道老夫的名声就是这样的么?不是拆散人姻缘就是夺人性命……呃……”他略略一思忖,不由苦笑,“还当真如此,真是奇怪,怎么每次我遇到你都会干这事儿。”

少丘一呆,随即捧腹大笑:“你果然是来杀我的!真是习性难改啊!”

“算不得杀。”许由被少丘总结出了规律,颇有些闷闷不乐,“我答应过别人,不伤你性命。不过其间分寸极难把握,看你的造化吧!”

“说吧!”少丘懒得跟他聊天,冷冷道,“涡水一战,侥幸没死在你手里,那就再次决一生死吧!”

许由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忽然道:“少丘,我为什么来此,其实你方才已经有所觉察了吧?”

“方才?”少丘脸色忽然一变,“我身上金元素之气转淡,难道是你……”

“不错。”许由笑道,“这便是老夫破解天劫的大计划——培精换脉,疏渎入海!”

“培精换脉,疏渎入海?”少丘皱眉道,“这是什么计划?”

他的目光从许由脸上掠过,空茫茫的沙山与绿洲,覆盖在明月之下,夜深人静,战士们早已歇了,周围草虫鸣唱,沸腾着一股生命之力。他和董茎所住的帐篷离此地有四五十丈远,里面的灯火还未熄灭,显然董茎还在等待着他回来。

“说来话长,此时如果能得你的配合那是最好,老夫就细细说与你听。”许由道,“你也只到了,因为帝尧封印了你体内的金元素血脉,结果使得天地间的金元素力无法交换,淤积于天地之间。你就像是一口井,地下水通过你这个管道往外涌,大荒间的修炼者从井里打水供自己修炼。问题是四元素封印将你这口井的井口一封,金系的修炼者自然无法打水了,而地下的水流也无法宣泄。时间一长,地下水越聚越多,力量越来越大,必定会将整个地面掀开,直接喷发出来。你这口井已经被封印了十七八年,那股可怕的力量一旦爆发,冲决出来,就会对大荒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这就是天劫。”

他说的这些少丘早已知道,此时以他的元素力而论,完全可以彻底破掉体内残缺不全的封印,可以一劫一劫地修炼元素七重劫,而不像现在,除了仗着体内元素力的浑厚、玄黎之剑的锋锐以及自己领悟的八阵星图力,就别无是处。

但他宅心仁厚,为人诚朴,一直以来就是顾虑这传闻中的天劫,才硬生生压制自己的渴望,小心翼翼地不去触动体内的封印。

事实上,封印对他而言,更多的是一种心理上的象征——他的人生仍旧被炎黄联盟禁锢着。

“这些我早已知道,拣重要的说。”少丘不愿提及此事,冷冷地道。

许由静静地望着他,负手在湖水上行走了几步,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他似乎在措辞,半晌才道:“老夫为了破劫天劫,已经思忖了十多年,却并未有妥当之策。但你身上的四元素封印已经破了两道,剩下两道也是支离破碎,逼不得已,只好想了个法子,就是培精换脉,疏渎入海!简单地说,就是让你令一名女子受孕,然后老夫改变这女子的体质,使她极易吸收金元素力。那么,她只要长久在你身边,而你的精血又在她体内培育,你身上的金系血脉,就会不知不觉中向她体内的婴儿身上传递!”

少丘忽然脸色煞白。

许由正皱着眉头在湖水上踱步,也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叹道:“这也是逆天之举啊!本来元素血脉由诸神赐予,凡人不得干涉,老夫却要硬生生地将你的金之血脉度入另一个人的身上,若是诸神知道,只怕会给老夫降下天罚。唉,大荒之灾迫在眉睫,也顾不得了。传闻虞岐阜便是夺取了上一任火之血脉者的血脉,老夫在姑射之山与他交过手,试过他体内的血脉,并不纯正,但道理与老夫所想的大差不差,他既然能成功,老夫的计划料来是可行的。”

“你……你说的那女子……便是茎儿?”少丘嗓音沙哑,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不错,不错。”许由有些心不在焉,学习善卷,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脑门,显然这等逆天之举也让他很有一股压力,“这个计划的关键,就是茎儿。等到她怀胎足月,婴儿彻底成型,就几乎吸收了你大部分的血脉。然后老夫再封闭空间,令元素力无法逃逸,将你体内的残余血脉硬生生逼入这个婴儿的体内,这世上,就算换了一代金之血脉者啦!”

少丘彻底呆滞了,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嘴唇颤抖,也不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