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少丘被欢兜迎回三危之山,他为了不给别人自己归附三危的印象,屡次请辞,弄得欢兜大为郁闷。后来还是他的智囊木扶桑有办法,说,血脉者,即使您不愿留在三危之山,但尊夫人眼看产期降至,您忍心带着她颠簸大荒么?

少丘对董茎的怀孕一直怀着一股惧怕心理,根本是毫无经验,眼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居然要生孩子,这下子慌了手脚,彻底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结果被木扶桑这个老狐狸给掐住了七寸。

木扶桑就建议在三危之山以外给他令找福地,让董茎生孩子。少丘几乎处于一种崩溃的状态,浑浑噩噩就答应了。欢兜大喜,绞尽脑汁想安顿之地,忽然灵韧属下的一个长沙部落之君献策,流沙边缘有个名曰“伊支”的绿洲,那处远离炎黄联盟,乃是三危的腹地。安顿在那里保证算是与世隔绝。

于是少丘一行就西行千里,来到了这个水草丰茂的伊支绿洲。

少丘和归言楚、戎虎士这帮东方的乡巴佬还真没见过大沙漠,望着远处沙海变幻,日色迷离,朝暮之间寒热交集,当真新鲜不已。

伊支绿洲周围有数十个部落,在阔大的西海流沙周边游牧,一听说血脉者驾临伊支绿洲,顿时如朝圣般前来拜见,上千人齐聚绿洲,搭帐篷,筑堡垒,灵韧属下的部落甚至不远千里前来觐见,进贡各种珍稀的兽类和奇宝,把个荒凉的绿洲装点得有如人间仙境一般。

——到了这时候,少丘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灵韧的继承人!

三危部落就地域而论,可以说是炎黄最大的部落,有近百个部落向三危效忠,它其实也就是部落的集合体——部族。按照三危的传统,每个部落都可以选择一个神圣的人作为自己的保护者,因为三危内部,部落之间的杀戮抢掠非常严重,经常因为争夺水源、牲畜和女人而发生大规模杀伐。灵韧在三危位高权重,不可一世,先后竟有十六个部落向他效忠。

在沙无刃等人声嘶力竭的宣传舆论下,几乎所有三危人都知道金之血脉者继承了灵韧的元素丹,成为他的继承人。那十六个部落几乎高兴得癫狂了——金神啊,金之血脉者架灵韧的继承人,居然成了自己的保护者,那自己岂非在三危内可以横着膀子走路了?

像沙无刃等人在首山诱惑少丘时说的,灵韧有三万匹战马,五百头冥火骨翼鸟,三百头獓因兽,三十座矿场,每年产黄金三千斤、青铜二十万斤、玉石十万方……根本不是夸张。随着他来到三危,这些全变成了他的了。

眼睛一眨,他居然从一个流浪大荒、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成了富甲大荒的财东了!

少丘哭笑不得,连推带攘把这群部落之君统统赶了出去。不过自己“属下”的十六个族君却死活不走,跪在地上,以弯刀划胸,誓死保护领主大人!

少丘命戎虎士驱逐,自己躲进大帐不见。过了两日,戎虎士笑呵呵地来了,说都赶走了。少丘大喜,到帐篷外一看,顿时呆了,那十六个族君走了,面前却耸立着一支三千多人的军团!

“这是怎么回事?”少丘愕然。

“嘿嘿,”戎虎士笑道,“族君是走了,不过为了保护领主大人和领主夫人,每人留下了二百名精锐战士……加起来是三千二百人……”

少丘顿时崩溃,骂道:“你他妈的,我不是让你赶走他们么?怎么越赶越多了?”

戎虎士理直气壮:“你只说让我把这些族君赶走,人家要留下战士,你没说不要啊!”

这时奢比尸兄弟出卖了他:“少丘,知道不,戎虎士的帐篷里藏着一百六十坛三危的美酒!是那些族君偷偷向他行贿的……”

少丘顿时崩溃。

于是,寂静幽宓的伊支绿洲,成了个操练场。

这段时日,少丘除了陪董茎,剩下的时间就被迫和司幽泡在一起。司幽这几个月无精打采,惦念了大半年的天火垕土弹被娥皇、女英给轰轰地引爆了两枚,最后一枚成了姚重华的宝贝,他简直心灰若死。

后来少丘无意中展示火祖句望送给自己的那条小火龙,司幽突然精神大作,也难为这个孤僻的少年,居然学会软磨硬泡的手段,硬生生把那条名为“小狗”的火龙给骗到了手。

少丘也不知道他做什么,他生性豪爽,火龙小狗虽然是神物,他也不以为意,干脆就送给了司幽,结果一连几个月,连司幽的面儿都瞧不到了。

这天,司幽兴高采烈地召集了所有人,说请各位欣赏自己的新发明!

少丘一听大为惊喜,他嗜好不多,就喜欢神器,对司幽层出不穷的机关也兴趣十足,便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命十二名女奴在一座小湖旁铺下兽皮褥子,张开帐篷,大家一起欣赏试爆新研制的天火垕土弹。

喀丝度带领着女奴们端来了沙漠部族盛产的各种蔬果,摆了长长一列。董茎慵懒地依偎着少丘坐下,最近董茎迷上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水果——葡萄。这种原产于新月地带的奇异水果只有拇指般大小,酸甜可口,二百多年前才被三危人从苏美尔城邦引进过来,恰好合了她孕期的口味。

朵丝等女奴就在一旁伺候着她吃葡萄,大家一边吃喝,一边猜测司幽到底又弄了什么新发明。这时候就看到孟贲等人吭呦吭呦地扛着几个沙柳编织的大筐子走了过来,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在沙漠的烈日下汗水蒸腾,远远地放在数十丈远的地方。

“戎四哥,麻烦你站到三十丈外,面朝大家。”司幽道。

戎虎士纳闷不已,当即站了起来大步走到三十丈外,叫道:“站好啦!”

“很好,很好。”司幽脸上一副遏抑不住的狂喜,走到大筐子旁,从里面拣出一枚大如鹅卵的灰褐色弹丸,朝戎虎士道,“四哥,这是小弟新研制的天火垕土弹,还不知道威力如何,你神通强悍,且来亲身感受一下。”

“啊?”戎虎士呆若木鸡,额头汗水涔涔而下。

少丘等人也呆住了——他居然研制出了天火垕土弹?

这玩意儿谁敢亲身感受,这些人亲眼在蒲阪见过天火垕土弹的威力,能把虞岐阜炸得魂飞魄散,他戎虎士算老几?哪怕这“新研制”的有原版的十分之一的力量,也能将他炸得魂不守舍。

“不干!不干!老子不干!”戎虎士连连大叫,“干嘛让我来试?那谁谁谁,他们几个都比老子厉害……归老大……”嗖,归言楚化作藤蔓钻进了地下,“沙无刃……”沙无刃嗤的一声割破帐篷,不见了人影,“还有……奢比尸兄弟……对,就找奢比烈!他比我能抗打,当年虞岐阜那样暴揍都打不死他……”

奢比尸兄弟彼此对视一眼,呼地化作一道水雾飘进了湖水中。

戎虎士点了半天名,比他厉害的高手们纷纷作鸟兽散,他瞅了半晌居然看不到一个人,不禁目瞪口呆,心中更是不安。

“呃……”少丘也有些不安,毕竟这司幽乃是机关狂人,若真把戎虎士炸个粉身碎骨,那可后悔也来不及了。但此时有不便驳了司幽的兴致。想了想,他站了起来走到戎虎士的面前。

“啊哈!”戎虎士涕泪交流,抱着少丘感激涕零,“我就知道咱兄弟关系好,你宁愿自己死了也不忍心见我归西。嗯,你小心啊,我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