儋耳脸上露出无奈之色,哼道:“我夸父族此次东来,并没有想挑起战争,至今伤人不过数十,却遭到近百次伏击围攻,究竟是炎黄没有长进还是我族没有长进?”

善卷奇道:“你们既然不是来复仇,万里迢迢地跑过来作甚?当初传说你们逐日西走,难道太阳又倒着回来了?”

“我们此来的目的本就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儋耳淡淡道,“说出你的名号吧,看是否值得说给你听。”

善卷越发好奇:“是么?老夫的名字……咳咳,现在说不大妥当。嗯,你且说说看吧,方才老夫出手,你也可以判断一二。”

“判断不出。”儋耳坦然道,“你神通之强,在我之上,若要击败你,起码需要三十根夸父杖。可以说是除木神之外,我族遇见过的最强大的敌人。但我离开炎黄四百年,人事代谢,早已陌生,还是你自己说说吧。”

善卷一听他们与木神句芒作战之事,不禁兴致勃勃:“对了,当年你们击败木神,用了多少根夸父杖?”

“我们没有击败木神。”儋耳摇头道,“以一百二十根夸父杖布下阵势,将木神困在其中,最后木神受了重伤,却也摧毁了一百二十根夸父杖,算是平手吧。”

“那我才需要用三十根?”善卷一阵颓丧。

“哼,三十根夸父杖,够看得起你了!”忽然间远处响起一声闷哼,声音如金铁交鸣,带着狂烈的锋锐之气,刺入所有人的耳鼓,“善卷神师,我三危对你们四大神师向来尊重,从不缺礼数。你却擅入我族,杀我如此多的战士,欺我三危无人耶?”

那些三危战士一听到这个声音,立时山呼:“西岳君!西岳君!西岳君——”

竟是西岳君欢兜到了。

猎齿一听到这老者竟然是四大神师中的善卷,不禁心头震颤,天,跟神师动手,貌似大荒有史以来还没有几个人有这等待遇。但见到自己的主君到了,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他站得高,四处望去,却看不见欢兜的影子。

善卷听到欢兜叫破自己的名号,露出尴尬之色,他们地位之尊崇,不比炎黄之帝稍逊,却来跟这些普通战士动手,也实在有些掉价。

“西岳君,”善卷笑道,“老夫此来此来,对三危并无恶意,只是想见见少丘,不过知道你铁定不允,只好打算私下造访。嗯,到了此处恰好遇上这场大战,老夫见不得血肉模糊的场面,才斗胆化解,实无伤人之心。”

“哼。”欢兜的声音遥遥传来,“我自劫杀夸父族,干神师何事?不劳费心。至于少丘么,他正是不愿见人,这才隐居在我三危部落,神师还是请回吧!”

善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一摆手,半空中忽然现出一道黑色的空间之门,劈里啪啦掉下无数的身影,有夸父巨人,有三危战士,纷纷从两三丈的高处跌落下来。这个高度无论对夸父还是金系战士,都跟跌个跟头差不多,身上连伤痕也没有,只是爬起来之后无比茫然。好半晌才分清形势,一声呐喊,各自回到各自的阵营。

“你看看,老夫并没有伤及一人。”善卷一摊手,笑道,“至于少丘,老夫是非见不可的,还望西岳君通融。”

欢兜沉默片刻,忽然道:“既然如此,还是请神师赐教吧!若是你能击败本君,三危无人能阻挡,你自可为所欲为。否则,还是回山静修吧!”

“一定要打架么?”善卷皱眉苦笑,拍了拍亮铮铮的额头,“老夫见不得血啊!”

“你我相搏,何必见血。”欢兜淡淡道,“久闻神师乃人间半神,本君久欲一试,还是请吧!”

“好吧!”善卷无奈地摇头,忽然伸手一撕,一道空间之门出现在眼前,他一步跨进,黑门闭合,身影消失不见。

夸父们愕然不已。但三危战士听到自己的主君竟然要对决神师,顿时亢奋起来,纷纷朝四处乱望,却看不到一个人影。便在这时,西边的落日忽然一颤,一道巨大的光焰从烈日之中喷射而出,凝成一道通天彻地的巨型矛刺,朝东面的空中遥遥射去。

东面的空中却陡然变暗,虚空之中现出一道漆黑无比的漩涡。

巨型矛刺悄无声息地没入漩涡,顿时东面的天空一片炫目,竟又出现了一个烈日!

就在众人的瞩目中,烈日翻滚起来,天地间彻底变了颜色,所有人都有一种宇宙即将爆炸的错觉。

“哈哈哈,西岳君,老夫也来凑凑兴如何?”便在此时,不周山的山巅忽然现出另一道白衣高官的人影,望着那道烈日呵呵笑道。

“咳咳。”烈日中忽然响起一声咳嗽,欢兜恼怒的声音传了过来,“原来竟是两位神师大驾光临!好,今日这笔账,本君暂且记下了!猎齿,收兵!”

话音刚落,东方天空的烈日瞬息消散,漫天飘舞起璀璨的烟花。却是金元素力燃烧后的征兆。

人影一晃,善卷又出现在了儋耳面前,脸色微微有些惨白,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恢复过来。原来他方才和欢兜在半空中决斗,正僵持间,许由担心师兄有失,于是向欢兜搦战。欢兜一见居然来了两位神师,立刻判断出了形势,主动撤离——这世上还没有人敢同时迎战两大神师,战神后羿也不能。

那些三危战士在猎齿的率领下,也背负着战友的尸体,霎时间哗啦啦地撤离了山谷。

说到底,欢兜在两大神师的面前知难而退,也是虽退尤荣。

“原来,你们便是当代的神师。”儋耳弯下腰,俯视着面前这个“小小”的老头儿,脸上露出讶异之色。

“当代的神师?”善卷愕然,随即哈哈大笑,“对极,对极。你们有四百年没有踏入大荒了。”

“是啊!”儋耳无限的感慨,“四百年前,神师还是后卿,蚩尤神失败之后,他也被五元素神联手封印了,然后我们就再没听说过神师的消息。”他目注善卷,沉声道,“当年后卿神师辅助蚩尤神,那你们这一代神师又是站在哪一方?”

“我们站在天与地的一方。”善卷摇头,“对于神师而言,使命就是维护天地间的平衡,以免引起大动荡,使万民遭劫。嘿,我说大块头啊,蚩尤和黄帝早已变成了历史,恩怨也早已在大荒消散。你们既然走了,何必回来?”

儋耳默然不答,直起身,看了看狼藉一片的战场。方才的战争时间虽短,却颇为激烈,三危战士死伤六七百人,而夸父也死了三人,重伤七人。不过对于他们这种木系的怪物而言,再重的伤也无非意味着多消耗点元素力而已。立刻有人给受伤者医治。

“夸父族人,所剩不到千人,来到这里的,已经是我们一半的力量了。”儋耳不由伤感起来,“他们的父母妻子还在万里外的黑暗大陆等待盼望着他们归来,能回去的,也不知道有几人。”

这时许由也出现在了眼前,负手缓步而来,皱眉道:“你们夸父族东来,究竟所为何事?莫非还是那四百年前的旧恩怨么?”

儋耳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神采飘逸的神师,露出忌惮之色,他能感觉得到,此人要比善卷危险得多。想了想,沉声道:“旧恩怨我们早就忘却了,虽然黄帝几乎将我们夸父灭族,可是我们杀死的炎黄联盟中人更多,如今我们在西方的黑暗大陆生活得很好,那处的土地虽然炽热,但辽阔无限,所有的人口加起来只怕还抵不上炎黄的一个部族。我们没有人想回到这个伤心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