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重华的凄惨身世蒲阪人无人不知,一个个沉默了下来,便连抢鞋子那帮人也平静了下来。也不知何人呜咽了两声,围观的蒲阪人一个个鼻子发酸,人群中爆发出沉闷的哭声。呜呜呜的哭声立时响成一片,震撼人心。

虞象被少丘拎在手中,双眼有如喷火一般死死盯着姚重华,气得浑身发抖。虞岐阜端坐在马上,冷冷地望着跪在地上痛哭的姚重华,半晌不语。

“君上,”虞无极策马立在他身边,低声道,“明日重华便要举行婚礼,须得看帝尧的面子啊!”

虞岐阜脸上肌肉一抖,明白了虞无极的意思,独目微微一闭,点头道:“重华,起来吧!”

“父亲,”姚重华大哭道,“重华枉为人子,十五年来不能侍奉膝下,孝顺父母,重华心中有愧,请父亲大人重重责罚!”

“罢了,罢了。”虞岐阜不耐烦地摆手道,“起来吧,你我父子家事,何必在人前乱说。”

姚重华诺诺连声,爬起来拭干眼泪,一路小跑过来,牵住父亲的缰绳,拱起脊背跪在马前,恭声道:“请父亲大人下马。”竟是要以自己的脊背做脚踏,请父亲下马。

虞岐阜怒不可遏,抬起脚就要一脚踹过去。虞无极急忙笑道:“重华孝心可嘉,当真是父慈子孝啊!君上,面前如此多的百姓,众口如川,传将出去也是一桩美谈啊!”

虞岐阜一愕,独目扫了扫四周的百姓,无可奈何地道:“重华,何必如此,你起来吧!”

“父亲大人,请让儿子略尽孝道吧!”姚重华依旧跪着道。

“起来!”虞岐阜怒气难遏,低声喝道。

姚重华身子一僵,垂头站了起来,执着缰绳伺候父亲下了马。

虞岐阜看也不看他,大步朝城门走去,前面的虞无奇等十三长老率领着蒲阪的重臣纷纷迎了上来,簇拥着族君朝蒲阪城内走去。少丘搂着虞象的脖子跟在后面,忽然感觉脑中一震,愕然一看,却见人群中一名身穿白色巫觋袍服的人正朝自己微笑。

竟是觋子幽!

两人离得远,少丘奇道:“象少,那不是觋子幽么?他怎么在此处?”

“他是主祭北方的圣觋,北圣觋宫虽然在唐部族的幽都,但蒲阪也有他的行宫。”虞象道。

少丘这才恍然,四大圣觋主祭四方,觋子羽继承觋子睿的地盘,主祭东方,觋子幽是主祭北方。自从虞岐阜驱逐了巫者之后,觋者在虞部族实力大增,颇受觋门的重视。姚重华大婚这等大事,觋子幽当然要来主持祭祀礼。

“这厮在帝丘郊外暗算我,这场子怎生讨回来才是。”少丘暗忖道。

这时虞岐阜已经过了城门,朝身边的虞无奇问道:“两位公主已经安顿好了么?”

“安顿好了。”虞无奇道,“先安顿在了您的神机宫中,半月前已经将东丘宫装饰一新,等在神机宫举行完婚礼之后,就将东丘宫作为公主的寝宫。”

“嗯,很好。”虞岐阜点了点头,“明日举行婚典,就有劳诸位长老了。少时大家到神机宫来一下,老夫有要事商讨。”

十三长老纷纷点头。

“虞无奇!”少丘扬声喝道,“我的手下现在何处?”

十三长老齐齐望了过来,其中一名白须过腹的老者皱眉道:“无奇,他是什么人?”

此人乃是十三长老之首,名叫先龙。他的祖先六代都是虞部族的长老,地位尊崇,虞无奇不敢怠慢,急忙道:“大长老,这位便是金之血脉者,少丘。”

“哦?”先龙长老白眉一扬,皱眉思忖片刻,望着少丘淡淡道,“血脉者造访蒲阪,我虞部族甚是荣幸。先期你的朋友们已经随着重华来到了蒲阪,不过有几个品性不大好,四处惹事,因此老夫命无奇将他们安顿在了北丘的销金宫之内好好休息。只要他们不惹是生非,我虞部族保他们安然无恙。”

“惹是生非?”少丘对戎虎士和两位奢比尸的嗜好心知肚明,倒也不惊奇,点了点头,“很好,那就委屈你家少君陪我们好好休息吧。虞象,带路。”

虞象不敢不从,扁着嘴哀怨无比地望了望自己的爹爹,带着少丘向蒲阪城北走去。少丘回身朝姚重华抱了抱拳:“姚大哥,小弟去了,有什么召唤尽管说。”

姚重华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十三长老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见一向无法无天的虞象居然对这个金之血脉者顺从无比,不禁面面相觑。

这时节众人已经走进了神机宫所在的中部山丘,此处乃是蒲阪的核心地带,平民禁止进入,周围逐渐开始寂静了下来。

虞岐阜叹道:“诸位莫惊,象儿被此人挟持了。此事回头再说,眼下大战将起,也顾不得象儿了。”

“是啊!”先龙叹道,“昨日接到君上的火焰隼传书,老夫已经按找君上的吩咐,调派了人手。四方军团的大军已经在城外集结,即将开拔。但是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啊?您的传书里并未说明。”

这个时代文字有限,虞岐阜虽然传书调派大军,却只是告知了行动步骤,原因过于复杂,无法在书信里说明。

“立刻出征!”虞岐阜沉声道,“大长老有所不知,欢兜率领五万大军,秘密潜伏在龙首山,只怕此刻已经开始进攻岐北堡垒了。”

这一声有如天崩地裂一般,震得身边众人面面相觑。大长老先龙惊道:“难道欢兜竟敢冒着帝尧震怒的风险,率先发动大规模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