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第二个证人?”老百姓们议论纷纷,“天哪,这件事到底有什么惊人的内幕?”

所有人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另一个青铜柜,两名面具骑士大步走过去,咔地拧开了柜锁,又是一阵白雾缭绕,两名骑士伸手探进去,搀扶出了一个人!

待到白雾散尽,那人清晰地站在众人的面前,神坛上的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张大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里露出惊恐至极的神色,仿佛傻了一般。

良久,巫咸才悠悠叹息了一声:“师妹,原来你还活着!”

神坛下的老百姓原本不知道此人是谁,巫咸这么一说,再笨的人也猜了出来,顿时有人大叫道:“巫礼!她是巫礼——”

哗——十数万人顿时如沸腾的海水般爆发起来,惊呼声、质疑声、怒骂声、哭号声乱成了一团,甚至有些巫门的信民情绪激动地朝前拥挤,黑压压的人群宛如海潮般向神坛推进,立时纷乱不堪。短短瞬间,近百人被踩踏致死,许地的重甲骑士根本维持不住秩序,无奈退到神坛的台阶上大声吆喝。

巫礼脸色麻木,缓缓望了望巫咸、巫盼和帝丘众臣,又回过头冷漠地瞥了一眼群情涌动的百姓,淡淡道:“我早该死去了吗?”

巫咸摇了摇头:“师妹,你能够活着,我很高兴。”

“嘿,”巫礼苦苦一笑,“事已至此,师姐就不必宽慰我了。我也知道自己早就应该死去,可是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就像瞪大眼睛的濒死之人一样,一直在等待。没想到我的等待竟会给我带来更大的屈辱。到了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死掉,还是该忍受一切屈辱继续等待。”

“师妹,师姐对不住你。十八年前……唉,”巫咸长长一叹,道,“原来你的精神力已经彻底丧失了,我说师尊和我怎么都感觉不到你的精神力存在,一直以为你死去了。”

“巫礼!”木慎行忽然举着履迹石大喝道,“这上面的脚印是不是你留下的?”

此言一出,场中一片寂静,方才还喧嚷不已的人群突然间静止,静得可怕,空气中似乎凝结成了冰凌。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这个神巫的身上。

巫礼缓缓转过头,凝望着那块履迹石,目光中露出一丝回忆,一股温柔。她忽然笑了:“你不必再逼问我了,这块履迹石,的确是我留下的。”

人群又一次沸腾了起来,帝尧胡须颤抖,八彩的眉毛簌簌抖动,脸上氤氲生色。事已至此,他倒平静了下来,这件事既然已经挑明,那就绝无善了的余地,只能火拼到最后了。但他身后的重臣们脸色却更加冷峻,他们的每一个人都与巫门或觋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场巫觋间的大火拼对他们而言可谓涉及到身家性命。一旦与自己关系密切的那一派倒掉,自己恐怕就会成为它的殉葬品。

商侯契忽然招来荀皋和范摧,低声道:“现在非常时刻,老夫命令你们的轩辕军团和蛊雕旅全体出动,整个帝丘进入戒严状态,包围全场,截断四面交通。听候下一步的指令。”

“是!”两人也知道此刻面临炎黄联盟百年不遇的大乱局,生平居然第一次合作融洽,并肩跃下神坛,各自调动部队去了。

此时听到巫礼承认履迹石的足印,木慎行一脸得意,长出一口气,笑道:“神巫,那么这个大脚印是谁的,你也可以承认了吧?”

他信心满满,以为巫礼彻底屈服了,没想到巫礼冷冷地盯着他:“这个大脚印的主人,你不配听到他的名字!你们谁都不配羞辱他!哼,大荒间男儿万千,有几人如他一般英雄无敌,慷慨豪迈?似你这种背主求荣的小人,他的名字进入你的耳朵,比与荀季子狼狈为奸还要屈辱万倍!”

木慎行瞠目结舌,脸色涨得通红。

巫礼不再理睬他,转身盯着巫咸道:“师姐,你知道我苟活至今为的是什么,只要你让我见一眼木之血脉者,我愿意当场自裁,以鲜血洗清巫门的耻辱。”

“你觉得木之血脉者适合来到这个场合吗?”巫咸淡淡道,“你觉得你的血可以洗清我巫门的耻辱吗?”

“你仍旧是这副铁石心肠。”巫礼凄然道,眼中泪光盈盈,“在你的心中,何时有过姐妹之情?何时又体会过人间的挚爱与相思?你总是脸上挂着圣洁的笑容,然后口吻冰冷地告诫我们,要尊天,要敬神,要虔诚,要清心寡欲,断绝世俗之情……可是师姐,我问你,难道人的血肉当真能修炼成铁石吗?”

巫咸依旧淡漠地看着她,眼中闪出一丝怜悯之色,她对心境的控制已经到了枯井无波的地步,便连这种怜悯也是稀罕地流露。

巫礼憎恶地望着她,自从少女时起,这个威严的大师姐就总是一副微笑与怜悯的神情,仿佛诸神一般俯视着所有人。可是巫礼不明白,便连诸神也有喜怒哀乐,神罚与神赐,而人类凭什么这样高高在上地俯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