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帝尧面沉似水,冷冷地盯着木慎行,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喝道,“木慎行,你可知道你这指控意味着什么?”

“陛下——”木慎行咬牙跪倒,身子却是直挺挺的,沉声道,“臣自然知道。这个事情臣十年前便已经知晓,正是因为知道它的严重性,这才在心底埋藏了十年,只字不曾对他人说过。慎行乃是木之守护者,守护的便是我伟大的金天部族,我伟大的旸谷和我家东岳君,这等败坏他老人家名誉之事,臣如何能说?可是,如今此事已然遭到了神罚,诸神即将对我炎黄震怒,为了这普天下的百姓,为了我辉煌的炎黄联盟,臣纵然身败名裂,也不敢对炎黄联盟的未来坐视不理。”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悲壮至极,立时博得了民众的同情,底下众人高声喊道:“好汉子!”

“木之守护者,英雄豪杰!”

“木慎行,说下去,剥去这些炎黄败类的伪装!”

老百姓的呼喊回荡在帝丘之原,巨大的声浪震得神坛上人人动容,帝尧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巫咸微微闭上眼睛,面容平静,竟恍若没有听见一般。

“你撒谎!”巫盼忽然从巫咸背后走了出来,双目喷火地盯着木慎行,“我师姐纯洁如玉,敬天畏神,品质高洁,炎黄联盟尽人皆知,怎容你横加污蔑?你以为胡乱找来一块履迹石,便能向我师姐泼脏水吗?”

“嘿!”木慎行也豁出去了,冷冷笑道,“纯洁如玉?我看未必。老夫保证,这块履迹石绝然不会有假,当年东岳君和巫礼踩踏履迹石,苟合之后,怕人发现这足印,因此就将它挖了出来,藏在旸谷东岳神殿的地宫之中。老夫的职司便是守卫东岳神殿,地宫也是老夫的职责范围。见无数珍宝的地宫中却藏着一块普通的石头,心中奇怪,刻意追查之下,这才知道了这块石头的来历。当时丝毫不敢对他人言及。去年,金破天刺杀东岳君,旸谷大乱,有贼人偷入地宫,老夫担心这块履迹石有失,这才将它取走,偷偷藏了起来。“

“说得煞有介事,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污蔑我师姐?”巫盼喝道,“我师姐已死,东岳君也已死去,你们见死无对证,便捏造我师姐和东岳君的坏话,中伤于他,到底是何居心?”

这话有道理,两人去年就已经死了,脚印又不像人的脸,一看就知道是谁的。随便让人踩一两脚说是东岳君和巫礼的,实在大有可能。

但一旁的艾桑、白苗和许地却知道这个履迹石是真的,虽然当时桑冥羽并未说明这履迹石的来历,但瞧着他当时信心满满、一脸狂热的样子,就知道绝不可能拿个假货邀取功名。不过三人也暗自骇异:这履迹石竟然犹如此惊人的来历,那么当时桑冥羽想将它献给少觋氏,就是下定决心要借此灭掉巫门,来为自己博取盖世的功勋!怪不得他坚决要做巫觋。

想到桑冥羽这个谋划长远的恐怖谋略,三人都是心惊不已——一举灭掉雄霸大荒数千年的巫门,这个计划居然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想出来的?可是三人对履迹石为何会落入木慎行手里,仍旧莫名其妙,想来桑冥羽有着完整的计划。

底下的老百姓也正在议论纷纷,谁也不敢相信,将一生奉献给诸神,在世人眼中纯洁无比、守身如玉的神巫,竟会与凡人私通。要知道,此事一旦证实,那便不单是对东岳君的名誉有损了,坦白说对东岳君的名誉还产生不了致命的打击,因为他即使地位再高,也毕竟是一介俗人,有七情六欲。可是对于巫门而言,这绝对是致命的打击。堂堂七大神巫之一,金天部族的大祭司,何等庄严,何等高贵,在世人的眼中几乎是神一般的存在,却不顾廉耻与他人私通,直接就会让人对整个巫门的神圣感产生质疑。

假若此事是真的,那诸神不震怒才怪。因为巫觋都是诸神选定,把一生奉献给了诸神,代诸神教化世人。从本质上说,神巫其实就是诸神的禁脔——自然是精神方面而言。那么神巫与凡人私通,几乎就是在给诸神戴绿帽子!即使平头老百姓,谁家老婆给他戴绿帽子还要大发雷霆,何况诸神了。

木慎行原本紧张不已,在初春略带暖意的空气中,几乎汗透重衣,不料一听巫盼质疑履迹石的真假,倒慢慢镇定了下来。淡淡一笑,朝巫盼躬身施礼:“神巫大人,老夫可以证明这块履迹石的真伪。”

“如何证明?”巫盼冷冷道。

“老夫可以请出一位证人吗?”木慎行笑道。

巫咸一直表情淡漠,一听这话却不禁目光大盛,在木慎行身上一扫。木慎行宛如遭到火灼一般,闷哼一声倒退出数丈远,脸色惨白如纸。却是巫咸一时拿捏不住,竟用上了精神力。

“师姐何必如此?”觋子隐淡淡道,向前跨了一步,以自己的身体截断了巫咸的精神力,“此中定然有极大的隐秘,师姐不如让此人说完。”

“我自然要让他说完。木慎行,把你的证人请出来吧!”巫咸呵呵一笑,脸上仍旧是一派春风和煦的表情,只是身躯却微微有些僵硬,凭她通天彻地的智慧,早知道今日已经落入一个极为可怕的阴谋之中,却一直思考不透对方究竟出什么牌。难道他们以为只凭一个来历不明的履迹石就能彻底打掉巫门的声誉吗?然而,木慎行一说请出证人,巫咸顿时知道大势已去,对方既然在十万人面前向自己摊牌,就必然有最后的杀手锏。而这个杀手锏,绝对是自己无法承受的。

她甚至已经隐隐知道这杀手锏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