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丘,黄帝宫。

北岳君丹朱、其他三岳代表和十二牧济济一堂,除却常年隐居在颖水鹿岛的战神后羿,几乎全都到齐,甚至身在帝丘的各部落之君也席坐在侧。姚重华本无职务,却因为即将成为帝尧的乘龙快婿,也得以末座相陪。

帝尧跪坐在巨大的盘古山河图之前,眉头紧皱,手指敲打着白玉几案,一脸烦怒之色:“众卿,那司幽为何到现在尚未找到?难道就任凭他搅乱帝丘,扬长而去么?”

轩辕军团首卿荀皋这回成了众矢之的。这个身材魁梧,宛如一座大山般的巨汉身披战甲,跪坐在十二牧下首,脸色涨成了猪肝:“陛下,臣的轩辕军团已经将帝丘封锁得水泄不通,这司幽绝无可能从陆地上逃出帝丘。然,众位大人也亲眼见到,有个少女骑着蛊雕将他救了出去。嘿,对蛊雕旅的蛊雕,臣的军团可是没有丝毫办法的。”

蛊雕旅首卿范摧这几日也气得几乎要冒火。这个身材干瘦的老者与荀皋体型恰好相反,脾气却如蛊雕一般,形如烈火,一点即炸,平素便跟荀皋死眉不对眼,兼之两人所帅一个是陆地雄师,一个是空中霸主,因此范摧看着荀皋怎么看怎么像一堆庞大的狗屎,而荀皋看范摧却像一颗在天上飞的臭虫。

“陛下!”范摧大声道,“老夫保证救那司幽的少女与我蛊雕旅毫无关系。蛊雕乃是野生,只要有实力,人人皆可驯化。难道那少女骑着蛊雕,便是我蛊雕旅之人么?若是如此说来,凡是骑着青铜片镶嵌的战马,披着青铜片的战甲,手里还拿着青铜片的矛头,便是他轩辕战士了么?”

“你说什么?”荀皋大怒,霍然站了起来。

“你没长耳朵么?”范摧和他同是首卿,两人平级,毫不示弱地站了起来。

众臣却知道范摧这话着实刺痛了荀皋。做一个青铜片,右一个青铜片,实在是挖出了荀皋血淋淋的伤口。原因无他,青铜实在太贵重也。

早在数十年前帝尧成立轩辕军团至极,轩辕战士——尤其是重甲骑士这身昂贵的打扮就受到广泛的争议,青铜是什么?一斤青铜可以换两匹马呀!而每一个轩辕骑士的身上、马上起码镶嵌了二三十斤的青铜,这让一向崇尚节俭的帝丘众臣险些心疼致死。

尤其是青铜之物大多用来祭祀,哪里有往自己身上镶嵌的?但帝尧攻伐三苗之心甚坚,一心打造这种昂贵的战场堡垒,力排众议组建了轩辕军团。问题是大伙儿的恼怒不敢向帝尧发泄,还不敢向荀皋发泄么?因此这二三十年里荀皋几乎成了众人的出气筒。

尤其是巫觋两门对他也极度不满,青铜都拿去装备轩辕军团了,拿什么来祭祀?

荀皋生性虔诚,事诸神极为恭敬,因此更是无脸见人。所幸后来少觋氏言道:“将诸神之恩泽推行大荒,方是真正的事诸神之心,三苗不尊神,不敬天,轩辕战士代天伐之,将诸神之威推行蛮地。实乃大义也。以青铜祭天,以大荒百姓之信念祭天,孰重?”

既有少觋氏支持,众臣倒也不便说什么了,荀皋这才活得扬眉吐气。不过这“青铜片”在荀皋面前已是禁忌,近年来已经少有人提,范摧当着帝尧和所有重臣的面一揭,荀皋宛如被血淋淋地解开了伤疤,立时大怒,腾地站了起来。

一高一矮,一巨大一渺小,两大首卿这便要大掐一番。

“当着帝君之面,成何体统!”司徒牧商侯契大怒,喝道,“都坐下!”

司徒牧掌辖百官,荀皋和范摧虽是军方重将,名义上也在司徒牧的辖下,尤其商侯契乃是帝尧的亲弟弟,威望崇高,两人谁也不敢再说话,互相瞪视着,便如两个鼓胀的蛤蟆,气呼呼地跪坐下去。

帝尧面沉似水,慢慢道:“大理牧,回头修书至颖水鹿岛,后羿也该到帝丘来一趟了,命他整肃军纪。在黄帝宫中肆意喧嚣,我炎黄军纪竟败坏至此么?”

荀皋和范摧一听后羿之名,一起心中惴惴,低下了头。他们谁都知道,后羿杀伐无情,却是对帝尧忠心耿耿,便是帝尧命他死,他都毫不犹豫。只是二十年前后羿迷恋大荒第一美女姮娥,在大荒中掀起偌大风波,便是帝尧也无可奈何,后来受到四大神师的逼压,无奈隐居颖水,炎黄军纪才一再衰弛。

“范摧,荀皋。”帝尧沉吟道,“擒拿司幽之事便着落在你们二人的身上,老夫便是不信,若是你们精诚合作,天上地下立体封锁,这司幽神通大得能躲过你们的搜索!”他扫视着四座高官,八彩的眉毛一闪,“众卿,这司幽杀我帝丘重臣、部落之君,与我炎黄实在是血海深仇,还望众卿共同携手,为屈死者讨还一个公道!”

众臣轰然应诺:“臣等定然不负帝君之望!”

“眼下我帝丘却还有一件要事。”帝尧脸上忽然现出一抹笑容,快意地瞥了瞥诸人,“如今已过正月,再有数日,小女娥皇、女英便要和重华完婚。因此捕捉司幽之事只宜外松内紧,切不可扰民。”

荀皋哈哈大笑:“恭喜陛下!臣定然在此之前扫清帝丘的一切不安因素,欢欢喜喜地送两位公主出嫁。”

“一切不安因素?可包括司幽么?”范摧低声道。

荀皋立刻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