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送给楚颜的那个脂粉铺子在东街,这京城除了官街之外还分为东南西北四大街,四条主街又分成若干分叉,都各有名字,难以记载

。而这家脂粉铺子却很是显眼,就在东街主干道路上,楚颜记得原先在她娘手里的时候,这铺子的生意是很好的,现在不知道又是什么原因。

为了弄明白这个,她去求了老太太,说要去买些时兴的脂粉,嫌管事媳妇们买来的不好云云,老太太如此疼她,闻言岂有不允之意,只是叮嘱了让她多带些下人跟着才好,楚颜也不敢自己贸然出门,自然没有不听从的。

出了门上了马车,楚家的马车外面看起来简单朴素,里面却布置的很舒服,厚厚的毛皮垫子,还有小茶几,甚至还有个小火炉,可以烧水沏茶。若是出远门的话,倒也不会觉得累。

来到京城之后,楚颜很少上街,但以前年幼的时候没少跟着二哥哥在街面上闲逛,是以也没有什么好奇的,只坐在车里闭着眼休息。

东街是离楚家最近的一条街,从出门到那脂粉铺子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路。下了马车,楚颜抬头看,只见屋檐下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如意脂粉铺几个字,她出门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进出的却没几个人。

她带着碧桃一走进去,那掌柜的就迎了出来,是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原是早已经看到了楚家的马车,“姑娘想要些什么,只吩咐一声,让小的送到府上去就是了,难为姑娘还要来这一趟。”

楚颜不理睬他这番客套,直说道:“把店里最好的胭脂水粉拿出来我瞧。”

那掌柜的忙招呼伙计去拿,待那伙计拿出来,楚颜打开一瞧。彻底明白了这铺子为什么没生意了,这里最好的胭脂水粉也不过是些次等货罢了,楚颜随手丢开,拍了拍手上沾上的脂粉,碧桃忙拿了自己的帕子给她擦手。

“你是这儿掌柜的?”楚颜冷言问道。

那掌柜的忙点头,“回姑娘话,我姓李,是这儿的掌柜的。”

姓李?楚颜挑了挑眉,“不是楚家的家生子吧?”

李掌柜忙回道:“我是二夫人陪嫁过来的家人。”

他这么一说楚颜心里就有数了,“二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是你什么人?”

“回姑娘。李嬷嬷是我娘

。”

怪不得呢,楚颜冷笑一声,“那你也应该知道二夫人把这铺子给了我吧?”

这个他早就从他娘那里得到消息了。李掌柜的陪着笑点了点头,“听我娘提过一句。”

“那么这儿现在是我说了算了,”楚颜淡然的弹了弹袖子上的灰尘,“那么我问你,这儿积压的货能退回去吗?”

“这个。怕是不成,当初都是付了全款的,如何再退回去,再者,铺子里一直都是卖这些货的,就算是退了回去再进还不是一样的,何必来回折腾呢?”李掌柜的忙摇头劝道,当初二夫人可是不舍得往里投银子的,只说让进些便宜货来卖。这位二姑娘不过是闺阁弱女。想来手里也不可能有多少银子往里投的,那结果还不是一样,没有银子进好货。就只能卖这些次品了。

楚颜不理他,抬头扫视了屋里众人一眼,这铺子里总共有六个伙计,每一个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听着她训话,只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在认真的擦着桌椅,“你们之中有谁能把这批积压的货退回去的,我就提拔他当掌柜的。”

这话音一落,大家都哗然了,这是要辞了李掌柜的?议论归议论,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的,楚颜又问:“如果你们之间没有人站出来,那么我一个都不会留下,你们就都跟着李掌柜的一起离开吧。”

这话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些人在这里干了不下四五年了,这突然被赶走,让他们去哪里找生计啊,那个一直低着头擦桌子的人突然抬起头来,眼睛亮了一亮,毅然的喊了句:“让我试试。”

楚颜弯唇,“我要的可不是试试,而是一定要成。”

“好,我一定把这批货给退回去,但是姑娘能告诉我咱们铺子里以后要卖什么样的脂粉吗?姑娘可又知道进一批上等的脂粉需要多少银子?”那人凯凯而谈,问的楚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碧桃瞧不过自家姑娘吃亏,忙维护道:“你这个人好生无礼,我们姑娘不过是深闺女子,对铺子里的生意也是一点不了解,你如此咄咄逼人岂不是欺人太甚?再者我们姑娘是东家,如果事事都要东家自己出面的话,还请你们这些人做什么?”

说得好!楚颜不由赞叹道,没想到碧桃的嘴皮子也这么利索,跟春杏那丫头有得一拼了

那人被春杏堵的窒了窒,低头想了一会,再抬起头来语气却没了刚才的尖利,“这事关系到铺子未来的生计,还请姑娘好好的跟我说一说。”

“这是自然。”楚颜自然会好好的跟他说一说的,但是现在她要先打发了这个李掌柜的,“李掌柜的,既然二夫人把这铺子给了我,你是她的人,我也不好再留你,你去自结了工钱,收拾东西走人吧。”

这李掌柜的也早就料到了有这一遭,闻言便去了后面小院,拿出早已经收拾好的包袱放在楚颜面前,“姑娘要不要查一查?”

“不必,你走吧。”楚颜懒得跟他计较,他贪点就贪点吧,要是查的太过了,也伤到了陶氏的脸面,她倒不是怕她什么,只是不想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待他走了,楚颜让伙计关了门,在外面挂上牌子说是要装修,过些日子再开门营业,伙计们见没活干,便都回家等消息了,只留下那个叫程二郎的人,碧桃寻了把椅子擦干净了扶着楚颜坐下,那程二郎就在一边站着。

楚颜想了想说道:“我让你把这些廉价的脂粉处理掉,自然是绝对不会再让铺子卖这些,想要进一批质量好的上等货,你可知道大约需要多少银子,可有门路?”

“这铺子靠近官街,来往的有钱人不在少数,这么廉价的脂粉自然不好卖,”程二郎说道,“不瞒姑娘,我有一个表亲就是做这个生意的,我可以保证从他那里拿来的货都信得过,当初我也跟李掌柜的说过此事,但是他不听,只是让我拣那便宜的进来。”

“原来这铺子里的货一直都是你在负责?”楚颜惊讶道,这李嬷嬷的儿子还真是得了一个清闲的差事,什么都不管,每个月等着那月银就是了,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差事的,怪道李嬷嬷把铺子里的地契给她的时候那么不情不愿的。

程二郎脸上带了点笑意,“我在这铺子干了七年了,李掌柜的还没有来的时候我就在这儿了。”

楚颜闻言大惊,“那你跟原来老掌柜的是什么关系?”

“那是在下的舅舅。”程二郎惊讶的反问道,“姑娘识得我舅舅?”

识得,怎么会不识得,那个时候她常跟着她娘来这儿的,老掌柜为人很是和善,每次见了她总要摸摸她的头,她娘也不拦着,只是微笑看着,后来她才知道,老掌柜的父亲曾经于外祖母有恩,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段故事,但是外祖母为了报答他,就给了他的儿子这样一个体面的差事,这铺子老掌柜的是第一任掌柜的,铺子是他一手做起来的,后来母亲没了,她也被迫离家,自那之后再没消息了,她刚回来的时候就跟二哥哥打听过老掌柜的,说是前两年没了

楚颜笑了笑,“老掌柜的是瞧着我长大的,是我的长辈,很可惜,他病的时候我不在京里,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程二郎听了脸上也有了些激动,“莫非您就是府里的二姑娘?是云家小姐的女儿?”

楚颜点点头,“既然有这层关系在,我再不怀疑你的,这铺子就交给你来管,我希望你能像老掌柜的一样爱惜它。”

“我会的。”程二郎点点头,“姑娘交待的差事我一定会办好的,您放心,不过,要进上好的脂粉怕是最少也得需要两三千两的银子,这……”

两三千两?楚颜手里只有不到两千两的银子,看来她得想法子借借了,“银子的事交给我,你先把这批货给退了,看能收回来多少银子,剩下的交给我。”

两人又说了些铺子里的事,临走,程二郎亲自送楚颜上了马车,原来这程二郎家里穷至今还未成亲,父母早就没了,上面只有一个哥哥,早两年娶了媳妇,嫂子执意要跟他分家,就是为了不想为他花钱娶媳妇,他哥被闹的没法子,只得同意了,他来了脂粉铺子后,就一个人住在后面小院里,也算是帮着守着铺子了。

回到府里,楚颜先去老太太那儿露了个面,然后直接去找楚辰,这个时候楚辰还被关在书房里背书呢,见楚颜去了喜的什么似的,忙忙的从书房里溜了出来,一见了楚颜就拉着她的手往他书房里去,忙忙的吩咐丫鬟,“没瞧见二姑娘来了吗?我要待客,还不去沏茶端点心来。”末了又加了一句,“我这可是正经事,你们不许跟夫人告状去,听见了没?”

几个丫鬟闻言都捂着嘴笑着去了,楚颜见状也很是头疼,“二哥哥,你这样岂不是让我落大伯母的埋怨?”

“不碍事不碍事,你好容易才来一趟,我娘不会说什么的。”这话可还带了些埋怨,嫌她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他,楚颜嘿嘿笑了笑,选择了无视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