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颜闻言一愣,“云姨,回哪儿去?”

云清咬了咬牙,“回楚家,那女人就算再容不得你,可是还有老夫人啊,她当初是不知道那个女人要害你,如今咱们回去了,老夫人自然会护着你的,我不能只因为怕那个女人就一直不让你回楚家,早晚,你也是要认祖归宗的呀。”

“认祖归宗?”楚颜把碗放下冷笑道,“那个人眼里可有我这个女儿?那个家我不想回,老夫人是好,可是也不能护我一辈子,重要的是我不想再过我娘那样的日子了,每天担惊受怕的,哪里比得上咱们在这里过的舒心。”

“那门亲事你不要了?”云清纠结了一会子还是问了出来,“那可是夫人在世时特意为你挑选的,济北王府可是皇亲,炎世子原来对你也一直不错,若是咱们不回去的话,这门亲事不一定要便宜给谁呢。”

东方炎,楚颜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许久自己都不曾想起他来了,以前她固执的以为他知道她失踪了定然回来寻她的,可是又想他哪里知道她如今在哪儿呢?记忆中的那个小胖子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还那么胖,想到儿时的趣事,楚颜忍不住笑了起来,云清见状忙又说道:“咱们一直待在这村子里也不是回事,再说云姨没用,护不住你,竟然连个村妇都欺负到你头上来,如果,如果是在那府里,哪里会有这种事……”

“云姨,”楚颜掩了笑,“就算要回去也不是现在,本来当初订亲的时候就说好及笄之后再成亲的,今年我才十三,等及笄之前回去也不晚。”若是一回去就能成亲嫁给东方炎也是不错的,最起码那个女人就没法再对她下手了。

云清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也是,那就再等等。”末了又加了句,“以后云姨就是拼了命也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云姨没事,这不算什么,那马氏你瞧着她脸上没伤,其实我拿棍子抽她的时候可用足了力气呢,身上怕是伤的比我脸上厉害多了。”说着摆出一副得意的样子来,云清看了忍不住破涕为笑,这孩子。

过了几天文婶子上家里来串门,笑着跟云清说起昨儿个回去田耕当真把马氏给收拾了一顿,勒令她今日去买木炭回来,说田青兰在家里冻得直打哆嗦呢

。楚颜听见后心想怪道这两天觉得耳根边清净了不少,原来田青兰冻得连门都出不来了,哈哈,她颇有些幸灾乐祸,走到窗前去看她种下的那株白梅花树,由于特意浇灌了些眼泪,这梅花树当即就开了花,今天一大早起还把云姨给吓了一跳呢。如今梅花开的繁茂,白色的梅花如银雕玉琢一般,冰肌玉骨,清雅脱俗,令人望之肃然起敬。

梅花芬芳浓郁,暄香远溢,楚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更是觉得清香扑鼻,沁心入脾,顿觉心旷神怡,便忍不住走出来想折上几枝梅花,那个秀才是个文雅之人,若是见到这么俊的梅花应该也会很开心的,自己虽然是光明长大的去牵那骆驼,可心里总是有些过意不去,自己之前的行为分明是有些挟恩图报的意思。

“颜丫头,脸上的伤可好些了?”看见她出来,同云姨坐在厨房里取暖并聊天的文婶子含笑问道。

“劳累婶子惦记着,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楚颜甜甜的笑了笑,说罢还特意把脸凑上去让她瞧,她这几天都用稀释了的眼泪擦洗,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一些浅浅的红痕,今晚上再擦洗一次应该就差不多好全了。

田文家的见状笑道:“瞧这孩子的细皮嫩肉,将来必定是个有福气的。”

云清笑了笑没有说话,颜儿等及笄之后是要嫁到济北王府为世子妃的,自然会是个有福气的。

楚颜剪了几枝梅花,又回屋换上厚衣物,套上她的黄羊皮小靴子,带着雪妞一步一个脚印的踩着雪往学堂去了。今儿又下了雪,前几日下的雪积在那里还没有化,这又覆盖上了薄薄的一层新雪,路上来往的人多,路面中间的雪都结成了冰,难走的很,楚颜便顺着路边走,踩在雪上总比踩在冰上或者泥水里来的好一些。

学堂那三间破院子的屋顶上都落满了雪,院内的几棵柳树也是光秃秃的树干,稀稀疏疏的树杈上挂了一些冰条,不过院子里却是被扫出来一条羊肠小路,供学堂里的孩子们来回走。中间那间屋子里传出来朗朗的读书声,是三字经,楚颜不由自主的跟着念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

“楚姑娘。”不知何时,江忆寒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对她流露出一些兴趣,“楚姑娘识字?”

楚颜才想到自己如今不过是个村姑,识字应该是很让人惊讶的吧?可是她并不想隐瞒,“识得一些,我云姨也识字,教了我一些

。”

“三字经读过了?

楚颜点点头。

“百家姓和千字文呢?”江忆寒又问。

楚颜笑了,“先生这是要考校我的学识?罢了,我不过是一个姑娘家,哪里懂得那许多,先生就不要为难我了。”

江忆寒也笑了,觉得自己有些紧张的过头了,这丫头不过识得几个字罢了,而且他来到田家村后也听人说起过,这楚家是三年前才搬来的,原先这丫头是什么人也难说,自己又何苦这般追根究底呢。

“这个送给你。”楚颜笑着把手中的梅花送出去,“我家的梅树开花了,我觉得很好看,就折了几枝给你。”剩下的关于书生一般都附庸风雅的话她没说,不想在骆驼牵走之前再惹恼了他。

江忆寒点头接了,但是随即又说了一句让楚颜很尴尬的话:“今儿个态度这么好是怕我说话不算数?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要把骆驼给你就绝对不会反悔。”说的很是一般正经,但若是仔细看就能看到他脸上带着的那一抹促狭的意味。

楚颜正是仔细看了才咬牙切齿的,狠狠道:“最好是这样。”心里又在后悔早知道是这般情况何苦浪费了她那梅花。

江忆寒唇角弯了弯,转身先回到课堂里让大家一起再把三字经念上几遍,出来后看了楚颜一眼,直接回了隔壁自己房里,楚颜只好跟了上去,但并未进他的房门,只在门口说道:“喂,赶紧带我去牵骆驼,我家里还有事呢。”

江忆寒并未理会,只是慢条斯理的寻了个瓷瓶把那枝梅花插了起来,然后又在书桌边寻了什么东西来,走到门口摊开手掌,“听说你被那马氏给打了?这是伤药,你拿去抹在伤口上很快就会好。”

楚颜一点也不奇怪他会知道这事,低头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掌里放着的那个精致的瓷瓶,有些微的怔楞,喃喃道:“我的伤已经好了,不需要这些伤药,你自己留着吧。”

“别多心,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人情,这伤药同那骆驼一样是用来还人情的

。”江忆寒说着斜斜的扯了扯嘴角,闻见了她衣袖上淡淡的梅花香,把瓷瓶塞进她手里,“这个,不留疤痕。”

最后一句楚颜听了猛地哀怨的抬头瞪了他一眼,自己脸上就剩下那么一点淡淡的红痕了,他竟然也瞧了出来,“难为你瞧的仔细!”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的重重的,气鼓鼓的把瓷瓶收进随身的荷包里,转过头去喊正在雪堆里玩耍的雪妞,径自往牛棚里去了。

这丫头!江忆寒被她挤兑了一句,也没气恼,反而有些哭笑不得,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又觉得特别的可爱,忙也跟了上去,帮着她把骆驼牵了出来,嘱咐道:“这野骆驼和雪豹是天敌,还是让你的雪妞离它远一些的好。”

楚颜瞪他,“你要是担心它改明儿就再去抓一只小骆驼来跟我换,我还不稀罕你这成年的母骆驼呢!”

江忆寒笑了笑,“你若当真不喜欢,就先别牵走了,改明儿我把它放回去,再另逮一头小骆驼给你。”

“当真?”楚颜挑眉看他,她可不认为自己在他眼里有这等特权,“你说过你这人从不食言的。”

“从不。”江忆寒笑着从她手里把拴骆驼的绳子又取了回来,拴好了后看她,“你只管在家里等着,不出三日我必定给你送过去。”

这是好事,小骆驼好教养,而且从小养的也更听话一些,楚颜心里是愿意的,可是却忍不住要捉弄他一下,谁叫他总是那么一本正紧的样子,“算了算了,再当三天也太麻烦了,我直接牵这一头小的不就成了。”

江忆寒忙挺身护着,“这头我已是答应了要给人的,明儿就要送去的。”

给人的,楚颜心里纳闷,那人应该不是田家村的吧,没听说过村子里有谁知道这秀才有那么好的本事能逮住野骆驼的呀,楚颜一边想一边看了看他的脸色,还是面无表情什么也瞧不出来,也没了逗弄他的兴致,“随你吧,到时候你可记得给我送来。”说罢喊着雪妞走了。

江忆寒摇了摇头,噙着笑回课堂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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