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百米秦淮

惊电如箭,闷雷如鼓!

适才在屋中尚不觉得,适才不赶时间时也不觉得,可这会儿众人开始在野外开始赶路了,便觉得这雷震耳了,这电耀眼了,这雨就更惹人厌了。

可这会儿谁也不敢说话,安王都在前头闷头赶路,其他人又哪敢有丝毫怨言。哪怕有一肚子的不舒服这会儿也必须闷在肚子里,想发泄出来?待会有的是力气活给你选:砍树作桩,挖土装袋,这些子事情可都是体力活,要发泄就使出吃『奶』的力气干吧。做的好了说不定或许还能被安王看中,得几句褒奖,那你便发达了。

但这路被这雨水浸泡了小两个小时了,虽然积水还不算太多,也就是坑洼处有些,但这黄土路面也着实太过湿滑。既然要赶路,这步子迈的就快。那些个侍卫、军汉还好些,下盘稳当,步伐平稳;可似谭纵、工部的那些随员之类的,俱是下盘不稳的,摔跤便成了常事。

待众人赶到韩力所说的那处未修好的河堤处时,谭纵已然是一身的泥印子,便是脸上、头发上也沾上了泥块,便是有泼天的雨水不停的刷洗也是洗不脱。

“韩力,便是这了?”赵云安站在河堤下面——他倒是想上去,只是岳飞云得了赵老将军军令自是不让的——四下瞅了瞅,倒是觉得在这儿动土倒是不错。

四周虽然未有什么参天大树,但稍远点的地方胳膊粗的那些个野生杉木倒是生有不少,便是碗口粗的也有些许,若是情况紧急的话,周围还有些沿河堤两岸栽培的垂柳——虽然细了些,但若是桩子打的紧密些想来也能够派的上用场。至于土自然更是不缺了,这河堤背对着后面就是一处田野,这土简直是予取予求,丝毫不用担心用完。

当然,要真说起来,肯定还是沙袋好些,只是这地方却没这条件,只能装土了。

这自然是赵老将军特意为赵云安分配的好地方——不论赵云安如何以身作则警示他人,如何身先士卒提升士气,可以身犯险这大忌才是最要紧的。故此,给赵云安安排的人手是最多的,给赵云安挑选的地方是最安全的,便是当真溃堤了这施工难度也是最容易的。

韩力这会儿已然先一步上了河堤上面,但是雨势太大,他也不敢就这么直愣愣站着,只敢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好在这会儿便是安王都成了落汤鸡了,也没谁会笑话他这般行为失了礼数,缺了教养。

伸出脑袋往周围瞅了瞅,首先进入韩力眼帘的,便是距离不过尺许左右的水位线,汹涌的秦淮河水在狂风的鼓动下不时地向两岸拍去,当真是与龙军师那词里提过的“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有异曲同工之处,溅起的水花甚至已然可以直接打到韩力脸上。

这秦淮河的河堤修的不低,已然有近两米,超过秦淮河两岸接近一米的距离。这般算一下,这秦淮河河水的水位已然是暴涨了近一米,想来是上游有水流冲了下来,否则断然不至于涨到这等地步。

只是,这秦淮河与谭纵在后世见到的三四十米河宽的秦淮河决然不同,便是不远处那座横跨两岸的南京桥便有一百三四十米宽。如此一来,若是当真这秦淮河溃堤的话,在没有重型机械的大顺朝,这水只怕便不是这么好堵的了。

提着十万分的小心,直到看见右下方早已然留好的隐秘标记后,韩力这才开口道:“回王爷话,便是这儿了。以小人身子为绳,这隐患范围便在左一右三处。”

韩力此处说的左一右三,其意是指左方一尺、右方三尺,合计四尺范围。谭纵心里头换算一下,这距离大约便是一米三左右。

虽说大顺朝已然推广新单位已经有许多念头了,可民间使用旧式单位已然有近千年,想改过来是真的不易,只能通过几十年的教育慢慢潜移默化了。此处闲话,略过不提。

要放在平时,这一米三当真算不得什么。可有句古话说的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即便是蚁『穴』尚能使千里长堤溃烂如斯,这一米三左右的溃口一旦溃开那又该如何!怕是一旦止水不利,整个南京城周边河堤都会被蚕食殆尽。

更何况,以现今的雨势而言,若是再下上半个来小时,只怕这水位便得漫上来。亦或者是上游有洪峰过来,这水位便直接要漫过河堤。介时,即便下游有内外秦淮河分流,只怕也是无用。

已然已经确定位置,赵云安也不再多话,立即便吩咐岳飞云下令按计划行事。一时间,所有人都动起手来,搭牛皮帐篷的,砍树的,挖土的,填沙的,绕着这一米三的隐患地带,整个地区都瞬时就成了一处大工地,便是谭纵都被这热火朝天的气氛感染,撸起袖管准备去搭把手——这会儿确实是缺时间,否则挖条引流渠便要好上许多了。

赵云安却是扯住他,将他引到一边无人处道:“你随我去前面走走。”

谭纵也不以为意,在后世时,这等时候领导自然是不会动手的。但是领导又不能就坐那干看着,自然得到处走动,一来是起个鼓励作用,示意大伙“领导与你们同甘共苦”呢;二来却是起个警示作用,让那些个偷懒耍『奸』的注意着点,不要被领导抓住了。

只是,高一脚低一脚的走了几分钟后,谭纵便觉着有些不对了。赵云安这会儿压根不是在工地里头走动,准确的说只在工地里头逛的这个圈倒似是故意做给人看,关键还是后面出了工地往河边走的这会儿才是主要。

而谭纵自己,不过是给大伙一个假象,告诉别人他安王身边有人跟着,其他人就不用担心了。

“王爷,这可不能再过去了。”谭纵眼见两人已然走到了河堤边上,再往前走那就上河堤了,连忙将赵云安扯住:“赵老将军可吩咐过,绝不让你离河堤太近。”

“撒手。”赵云安却是喝斥一声,随即一脸正『色』转过身去:“我身不能与众人一同出力,那便出出脑力也是好的。此处地势最高,周遭附近又相对空旷,最是合适监视上游。若是上游有洪峰过境,我在这也能提前看见,好给大伙警示。”

谭纵却是不信的。虽然不知道这赵云安究竟想干什么,但想要反驳这话却最是方便,不由就接话道:“您要出脑力还是回那边主持工作去吧。这儿放我来就成,反正我身无二两肉的,这些重活干起来也是个累赘。”

赵云安先是一怔,脸上随即闪过一丝恼怒:“怎么你们各个都想让我干等!”

谭纵听了却是暗地里一叹,这才略微有些明白这位身骄肉贵的王爷的想法,原来不过是想做些事情而已。但是,即便如此,谭纵却又如何能容这位王爷在这会儿矗着,旁的不说,只说这儿虽然是个土丘,地势略高,可一旦溃堤却也是首当其冲之地,只怕介时想逃也没办法逃了,因此乃是个死地。

故此,谭纵又如何能让赵云安身陷死地而不顾,便是同意也是不敢的。说不得只能招呼了两个附近的军士,将赵云安请了下去,直接送到后方一处高地去了——这却是谭纵适才才想到的,若是当真决堤了,水流一来在下方可也不安全的很,还是找个高处待着才好。

虽然这雨大的跟一片片的水帘子似的,可谭纵已然能隔着老远去感觉赵云安离去时那股子恼怒的劲儿。

“这‘理想乡’出来的领导就是难伺候啊。”谭纵在雨水里伸了个懒腰,自个却是溜达到这土丘上唯一的一棵杉木树边靠好了。

虽说这雨势大的厉害,又有强风相助——若是莲香这类体轻的女子怕是在外头站久了都站不住,简直是雨卷狂云,可习惯了后却也没什么了,只是时不时地需要抹把脸。

如今雨势虽说小了些,但也小的有限,好歹初始时出现的冰雹只下了那么一阵,这会儿却是早没了踪影——实则夏季暴雨特别是强对流天气里出现禀报并不罕见。

谭纵这边地势相对高些,视线也开阔,便将整个工地都看在了眼里。这会儿沙袋已然填装了些许,但是否足够谁也不敢打包票,因此就还在装填。

那边砍树打桩的,却最是忙『乱』。好在杉木木质不算坚实,以血旗军这些个大汉的力气来说,砍伐一棵也不过几分钟的事,因此这会儿倒是放倒了一大片。那些侍卫则是拿着随身的刀开始收拾上头的枝叶。

那边几个工部的随员则随着成告翁在河堤上转悠。这些个人身上都绑了绳子,因为绳子不够长,因此绳子另一端都只能让侍卫拉着,却没办法绑到原处的树上去。

这会儿成告翁手上拿着根不知道什么东西,样子倒有些似后世的标尺,正往水里头『插』,倒似是在测水位,也不知道有多长。只是这标尺『插』下去后,几个人却是不管了,只是在那看着,时不时还跺跺脚,似乎是脚冷了要靠这动作暖脚,倒是让谭纵看了觉着古怪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