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来越深,月光隐在云层之后。永安宫里,萧清隽焦躁地在内殿来回地踱步着,荣贵妃摒退了所有的宫人。偌大的内殿,宫灯安静地燃烧着,在墙上映下一团团模糊地暗影。萧清隽急躁不安,荣贵妃沉默不语,唯有萧琉璃今日宿在了母妃的宫里,随意地坐在暖炉前,披着厚厚的狐裘,有些轻松地瞧着事态的发展。

萧明昭就是一匹嗜血的野狼,如今这匹野狼被关押,生死未卜,她生不出一丝的焦虑。最令她欣慰的是,扶摇被关押,途中冒出个叶慎之,两人的事情人尽皆知,无论扶摇是否能逃出生天,扶摇都失去了进凤家的资格。这件事情无论如何发展,对她而言都是极为有利的。

“贵妃娘娘,您看此事如何是好?”萧清隽皱着眉头点出如今的形势,“父皇的意思明显是偏袒太子殿下,如今只是囚禁,外面还有大臣们为太子求情,如今该如何是好?”

最为糟糕的是,双局被叶慎之破了一局,否则光是**后宫一事就足以打垮萧明昭,如今只剩下毒杀帝王一事,但是此事虽说证据确凿,但是难保不出意外。

荣贵妃轻轻抚摩挲着怀中的小暖炉,眉尖皱了起来,淡淡说道:“没有想到叶家会插上一脚,而且此局破的天衣无缝,让人无破绽可寻

。叶慎之对那个丫头定然有情,叶家与太子又是姻亲关系,一切都解释得合情合理,萧明昭死罪是逃掉了。”

萧清隽有些不甘心地握紧拳头,脸色沉了下来。此番两桩事情,他与太子萧明昭已经撕破了脸,如果萧明昭不死,他难道要等着萧明昭崛起来要他的命吗?

安妃已死,他被迫弃掉了多年的棋子,损失颇大,若是达不到预期的效果,此局是他败了。

“娘娘。”萧清隽眼中透出破釜沉舟的杀气来,做了一个诛杀的动作。只要今夜杀了萧明昭,一切还来的及。

荣贵妃沉默不语。

萧琉璃在一旁淡淡摇头,说道:“不可。一来,我们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我们要是贸然前去,极有可能中了别人的圈套,为他们做嫁衣。二来,若是刺杀失败,我们就极为被动,如今不妨换个角度行事。”

“琉璃妹妹,有什么好的主意?”萧清隽暗自点头,问道。

“安妃已死,你的威胁已经解除,扶摇空口无凭奈何不了你,如今四哥担心的不过是怕太子日后出来会对你不利。四哥你不想想,即使太子能安然无恙地出来,经此一事也是元气大伤,如今既然杀不了太子,那么就必须为这件事情寻找替罪羊。让父皇和萧明昭将怨恨转移到那个替罪羊的身上,如此一来,四哥就可以脱身了。”萧琉璃慢条斯理地说道,“弃车保帅。”

替罪羊?弃车保帅?萧清隽大喜,这果真是好计谋,荣贵妃也点了点头,说道:“谁来做那个替罪羊?”

萧琉璃与萧清隽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吐出一个名字——“萧璧华”。

此事,萧璧华从头到尾都参与了,祸水东引,怪只怪杀不了萧明昭,如今只能让萧璧华做这个替罪羊,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到萧璧华的身上,太子若是出来了,还能寻个怨恨的对象。

萧清隽阴冷一笑,十一弟,不要怪四哥心狠。怪只怪咱们都生在皇家。

“娘娘,不好了,出事了。”近身女官春染的声音从殿外急急传来。

殿内的萧清隽身子一颤,看向了荣贵妃

荣贵妃示意他不要出声,淡淡威严地朝外面说道:“什么事情,这样大惊小怪的?”

女官春染的声音有些颤抖和惶恐:“太子殿下在牢中遇刺,十一皇子抓住了刺客。皇上盛怒。”

内殿内,萧清隽和萧琉璃等人面色一变,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三人有了不详的预感。

这变故发生的太快,太措手不及,没有人知道事态会如何发展下去。

地宫。

这是扶摇第二次进地宫,没有想到这座地宫是魏文帝关押犯人的地方,看来那日她所见的不过是地宫的一角。

三人关押的地方是一间巨大的石牢,因为身份尊贵,没有人给她们上锁。叶慎之是第一次进地宫,多少有些吃惊,他虽然知道地宫的存在,但是还是第一次进来。

叶慎之看着地宫的布局和摆设有些忧心地看了扶摇一眼。这位右仆射大人并不知晓,扶摇早先就来过地宫,经历了那样惊险的一幕,见到这些平常关押犯人的石室反倒是不足为奇。

扶摇面无表情。这间石室依稀还可以看出是审问犯人的所在,室内是一排的刑具,每套刑具上都残留了暗红色的血迹,也不知道多少人死在这些酷刑之下。扶摇想起,初入地宫,她和小七奔跑在刑具之上,食肉寝皮、车裂、弥尾青、犁耳。.

她不太懂酷刑,不知道这些都是怎样用在犯人身上的,只是从哪些刑具的名字和形状还是能猜出几分。

“阿摇,那日后,我就再也没有来地宫,这里荒废了很久了。”太子萧明昭进了地宫后,没有忧心往后的命运,反倒是对扶摇稍显生涩地解释。那些荒诞的无常的过往,让萧明昭说此话时有些黯淡。

他千方百计想在扶摇面前凸显出强权霸气的一面,奈何屡屡被人算计。这位太子殿下一年来确实安分了许多,稍显了正常些。

扶摇从始至终没有看萧明昭,自从认识萧明昭,她三番五次陷入困境,全都因为这位太子殿下。

地宫阴寒,煞气重

。叶慎之双眼明亮,经过了围场刺杀与今日之事,早就看出了当今太子殿下对于其妹的畸形心思,此时见萧明昭的模样,分明是深陷的征兆,不禁又惊又惧,剧烈地咳嗽起来。

围场一战,他为了扶摇自断经脉,冲破被封的真气,一剑重伤萧明昭,一身修为毁了大半,身子骨大不如前,哪里受得了这地宫的阴寒与煞气。

叶慎之咳得厉害,脸色苍白起来。

扶摇见他脸色不自然,想起这些日子来,这位叶大人的几番援手,也于心不忍,伸手扶住了叶慎之,低低地说道:“这地宫阴寒,你身上可有驱寒的药物?”

此次是他们距围场后的第一次相见,扶摇灵识比常人敏锐,自是看出了叶慎之的身子大不如前。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位叶大人。

叶慎之被她这一碰,咳得越加的剧烈,连忙摆摆手,许久才停了下来,沙哑地说道:“多谢公主,臣无大碍。”

他双目微微含情地看向扶摇,一颗心又是忐忑又是忧伤喜悦,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萧明昭在一旁看的脸色微微阴沉,却是一言未发。

扶摇见他无碍,便收回了手,她一贯懒散,身上是不备这些驱寒之药的,此时见叶慎之这样也是无辙。

萧明昭垂眼想了许久,说道:“我这里有。”与扶摇不同,太子萧明昭从小就深谙生存之道,随身带有各类救急的药物。

萧明昭想了许久,终于示好。

扶摇看了萧明昭一眼,淡淡地说道:“多谢太子殿下。”

她取过萧明昭递过来的瓷瓶,自己吃了一颗,只觉一股暖意从身体的五脏六腑中翻涌而出,并无大碍,这才给叶慎之吃了一颗。

叶慎之见她此举,双眼微亮。

“阿九,你以为我还会害你们不成。”萧明昭无法控制心中的怒火,压低嗓子怒道。

到了如今这地步,扶摇也不惧怕与这位太子殿下撕破脸,早在围场的时候,早在萧清隽当着众人的面指出两人有苟且之事的时候,就已注定了他们的结局

“太子殿下想多了。”扶摇淡漠地说道,她扶着叶慎之坐到一旁干燥的角落休息。

“殿下,还是早些想出以后的对策为好。”叶慎之提醒他们三人如今的处境堪忧,咳了几声说道,“殿下应该知道,这次和围场那次一样,有人想利用九公主来对付殿下。”

萧明昭站在刑具前,脸色阴沉铁青。三番两次的设计,在围场受伤还未痊愈,如今又落得这个地步,萧明昭如何不怒。

到底是谁?萧明昭想起了自己藏在承德殿的那幅画,定然是那幅画泄露了他对扶摇的心思。

这帝宫能有这种心思,狠毒手段的有谁?太子殿下思索了良久,心中早有答案,却问道:“子墨,你认为是何人陷害我与阿九?”

叶慎之眉眼沉静,淡淡说道:“子墨一介文臣,只知道迂腐读书、写折子,这帝宫的事情复杂,臣不敢妄加揣测。”

叶慎之淡笑,要紧牙关,不透露一丝一毫的想法。这位右仆射大人若不是为了扶摇,是断然不会入宫的。他眼见自己阿姐嫁给萧明昭后所过的生活,深知这位太子殿下性情癫狂,叶家因为叶惊鸿受到挟制,他私心中倒是希望萧明昭死在夺储的风波中,此次入宫帮助扶摇,亦是帮助了萧明昭,但是不代表他站在萧明昭的阵营中。若是有一日,他寻到明主,定然会倒戈相向,为了阿姐、为了叶家诛杀萧明昭。

萧明昭冷哼了一声,说道:“你有什么不敢说的,庐阳范氏若不是为了你姐姐会这样鼓动老四来杀我吗?围场一事我看老四也脱不了干系。”

“子墨不敢妄言,阿姐深居内宫,不问世事,不过是太子殿下身居高位,惹来旁人的艳羡与仇杀。”叶慎之双眼微微犀利,一字一顿地说道,“此事与阿姐没有关系。”

扶摇看着叶慎之双手微微紧握,时刻维护叶惊鸿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动。她永远也无法体会到这种姐弟情深的感觉。

“此事与我有关。”扶摇淡淡地开口,打破两人隐隐争锋相对的局面,她垂下眼,目光如优昙花绽放,“此事是萧清隽与萧璧华联手布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