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胡说什么啊!?”傅氏踉跄退后,满脸不可置信,“殿下居然同意了?你在骗我!!”

叶宁一愣,他忙不迭道,“是真的!阿福,你要相信我!”

“住嘴!!”傅氏精致的面容上闪过扭曲和癫狂,“你为外臣,怎能直呼我的闺名?”

叶宁彻底傻眼了,他愣愣的看着傅氏,喃喃道,“阿福?”

“殿下不会这样做的,你一定是在胡说!”傅氏语无伦次道,“我为嫡长子之母!将来昭儿是皇帝!我将为皇太后!若是我不在了,昭儿怎么办?太子殿下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叶宁无言的看着傅氏,“阿福……”

“叶宁!我当年就已经和你说的一清二楚了!我是太子妃,你我各自安和,再不复见!你为什么要来?”傅氏竭斯底里,眼角闪烁着泪光,“你为什么要害我?昭儿怎么能有一个和他人私奔的母后?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

“殿下续娶了怎么办?昭儿只是长子,又非太孙,我,我根本放心不下!”傅氏像是即将溺死之人看到浮木一般,“要不,要不等昭儿登基后,再说其他可好?”

“我现在是绝对不能跟你走的!”

叶宁静静的看着傅氏,沉默无言。

那年他十九岁,正是鲜衣怒马,年少无忧之时,他从遥远的西域来到北疆,遇到了傅家嫡女,那时的傅氏才年仅十岁,她穿着大红色的裙衫,像是个福娃娃一样可爱。

她在院子里荡着秋千,他在外面的树梢上偷看福娃娃,他为她停留了半年时光。

半年后西域告急,城阳伯战死,叶宁一日内接到七封书信让他归家,他对她许诺,待三年守孝后,他就来娶她。

只不过西域战事吃紧,待他守孝并击退来犯蛮族,已经四年过去了,从西域到北疆,他派人送信,一个来回就是大半年,等到他终于知道她的消息时,傅氏已经定亲给了那时的代王府大公子,婚期只剩下半年。

她是他心尖的朱砂痣,红的滴血,可如今再重新品味着苦涩的朱砂痣,为什么会觉得难受?

阮二娘把玩着手上的短刺,听着傅氏竭斯底里的尖叫,不耐烦的道,“你们家太子是不会娶继妻的。”

此言一出,瞬间将叶宁从回忆里唤醒,“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知道吗?”阮二娘一脸诧异,“我家夫君和你们汉人太子搞在一起很久了!”

叶宁立刻呆住了,傅氏面色羞愤,“胡扯八道!你居然敢污太子,罪不可赦!”

“我没胡说,我家夫君还曾拜托我去海外找上好的润滑膏呢!”阮二娘漫不经心的道,“还要求什么活血化淤,还要求能白嫩肌肤,还要求能保健肠胃……他以为床事是什么?健身运动吗?”

叶宁:“……”似乎知道一个会被灭口的事情= =

傅氏却仿佛被撕下了最后的遮羞布,整个人愤怒极了,她口不择言,“你住口!你污蔑!殿下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被蛊惑了而已!他是未来的皇帝,怎么可能会有龙阳之好,你胡扯八道……”

阮二娘撇嘴,她看着叶宁,“这就是你看上的夫人?真难看。”

叶宁扯扯嘴角,他叹了口气,“……阿福,你真的不愿意跟我走吗?”

傅氏看着阮二娘的眼中带着杀气,“叶宁,将这个女人杀了!”

她决不允许这件事传出去!

叶宁失望的看着傅氏,什么时候,记忆里那个冰雪聪明的可爱女子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他平静的道,“既然如此,那就当我没来过吧。”

叶宁转身,大踏步离开,阮二娘嗤笑一声,转身跟上,傅氏一呆,随即尖叫起来,“回来!!叶宁你回来!!你要去哪里?你快点拦住这个女人啊!”

叶宁的心痛到了极点,他背对着傅氏,脸色煞白。

“真是稀烂的眼光。”阮二娘评价道,“她是贪恋未来皇后宝座的权柄吧,明知道自己的夫君不爱自己,更不喜欢女人,她还是想要成为皇后,想要留在深宫中……”

叶宁一言不发,半响,他才道,“你呢?如果我没记错,你曾是林邑国的公主吧。”

“不错,不过我非常讨厌皇宫,所以当谢长风来找我,说一起干掉林邑,我立马同意了。”

阮二娘畅快的笑了起来,“我非常喜欢现如今的生活,可以自由自在航行于海上,可以来往各个国家,可以见识更多的人和事!”

“说起来我倒是蛮庆幸的,庆幸谢长风这家伙好龙阳。”阮二娘调皮的眨眨眼,“我这次跟你回来,还特意带了一种新药膏,一会就去给他~”

叶宁闻言露出个难看的笑容,他低低的道,“谢谢你安慰我。”

“你这张脸可不像被我安慰的样子。”

“啊,那可真是抱歉,作为歉礼,我邀请你去城阳伯府小住,可以吗?”

“哎!是你们家留在京城的府邸?”

“恩,虽然不怎么住,不过里面收拾的很干净,还有我从西域带回来的很多东西,你若是喜欢,可以拿出来玩一玩。”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啦!”

当祁渊带着人冲进朝凤宫时,就见太后一人站在正殿内,正殿里皇后已然悬梁自尽。

太后神色愣愣的,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祁渊早已听到禁卫汇报过这边发生的事,是以进来后,他行礼道,“皇祖母莫要伤心,如今宫变,事情还未处理完,还请皇祖母坐镇宫中,稳固朝纲。”

太后扯扯嘴角,从发生宫变到宫变结束,只持续了短短一天一夜,可就在这十二个时辰里,她失去了儿子和孙子。

天家就是如此险恶,一步错就万劫不复。

她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去吧,宫中有我在,一会我就会下懿旨,你召集大臣,三请后就登基吧。”

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鲁王还在昏迷中,齐王身死,也只有太子能继承大统。

祁渊拜了拜,转身离去。

谢长风将鲁王丢给御医,看着一蹶不振的祁昭,“还不快点换衣服?禁卫已经开始召集大臣,一会百官上朝,你父王就要当皇帝了。”

祁昭的小脸煞白煞白的,他定定的看着谢长风,“师父,谢谢你。”

谢长风从天而降救了他,这份恩情他会记在心中的。

“不用谢,你要是死了,你爹就麻烦了。”谢长风毫不犹豫的道,“我警告你,将来你爹祁渊当了皇帝,你要是敢像祁谌那王八蛋一样造反,我一巴掌拍死你!”

祁昭嘴角抽搐,心底有些纠结,又有些微妙,即便他的父亲即将成为皇帝,自己即将成为皇子,面前的谢长风待他一如往昔,就仿佛权势地位在眼前这个男人眼里一文不值。

他不无羡慕,“……您对父皇真忠心。”

谢长风瞟了一眼祁昭,“你羡慕?”

祁昭沉默了一下,想起了左复,原本这位表叔也是他的伴读,未来的心腹啊。

“有点。”对着谢长风,祁昭没必要说谎,不过他又笑了,“不过我会自己努力的,路是人走出来的,也是自己选择的。”

大火中,最后的最后,他从祁岱手中抢过血衣以保护自己,祁岱瞪他好几眼,却并未再出手抢夺,而是将祁昭推进了墙边,他自己选择挡在了祁昭身前。

祁岱当时害怕的浑身发抖,却还是冲他咆哮,“我是你叔叔!”

祁昭被小伙伴左复伤透了心,又被往日不过面子情的叔叔安慰了。

“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不能因为遇到了坏人,就愤世嫉俗,也不能因为遇到了好人,就盲目自信。”祁昭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师父,这么多年来谢谢您的教导。”

最起码他学会了爬柱子=v=

谢长风不自觉的笑了,他狠狠的揉了揉祁昭的脑袋,“去吧!!”

经过一夜战乱,百官上朝,来的人并不全。

好在主要官员都在,宰相长孙荣面色复杂极了,他刚上任没几个月就遭到宫变,还没弄清楚事情经过呢宫变就结束了,总觉得自己被所有人都无视了= =

不过事到如今,没人敢再无视他,毕竟三请太子登基,需要宰相带头请命。

——摔!本宰相就这点作用吗?

百官跪拜,三请登基,祁渊坐在高高的皇位上,神色复杂,情绪怅惘,他想起了上辈子。

同样的皇位,同样的皇朝,不同的人和不同的事,他也变得和以前截然不同。

在以前,他恐怕绝对不会饶恕韩国公世子云铮,可如今,为了谢长风,他宁愿无视云铮的谋逆之罪,留着他为谢长风当挡箭牌。

不过该说的话一定要说清楚。

云铮跪在金銮殿上,一脸悔恨,“臣被伪造的文书骗回京城,罪该万死,还请陛下赎罪啊!”

长孙荣瞅了瞅新皇帝的脸色,“你率人回京,北庭都护府的赵明赵大都督都不知道吗?”

“还是说他也共犯?!”

云铮一愣,脸色有些尴尬。

“这个,赵大都督他去巡边了。”

祁渊脑门上青筋一蹦,巡边?尼玛这个词怎么这么耳熟?

谢长风心里咯噔一下,开始努力回忆最近军中传言,赵明赵大屠夫刚平了吐火罗,难道他又不干好事了?

“报——!!!紧急军情!!”

“速速报来!”

“陛下大喜啊!赵大都督率领五千兵马,李太监督军,于三日前冲过边境线,直杀入伊斯兰堡,斩获敌军一千人!”

祁渊的脸色陡然黑如锅底,他豁然起身,抬手拎起龙案上的砚台,劈头砸向谢长风,“你开的好头!”

谢长风狼狈不已,转身就跑,“别啊~赵大屠夫多聪明!这次他没占据领土,而是劫掠……”

祁渊怒极,“滚回来!朕要宰了你!”

谢长风足下生风,远远喊道,“先让我滚远点,别急哈~”

他畅快的大笑着,只觉今日阳光无比灿烂。

从此以后,天高海阔,海晏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