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在得知左清秋死后,整个人都懵了。

他真的不敢相信那个睿智的老人就这么死了。

这辈子他为太子,不敢太过亲近外祖,平日里三节两寿也只能赐下一些东西表表心意,亦或者让傅氏宣上官氏入宫说说话,仔细想想,他几乎没有一次主动见过左清秋。

上辈子左清秋在他登基后才病逝,当时左清秋死后上官氏悲痛昏厥,最后也跟着去了,左氏的下一代左怀远没几天就因守孝太过清苦病倒,三月后病逝。

短短半年不到,左氏死了三个主子,导致祁渊上台后竟无一亲近中可用之人。

而如今还未到时候,左清秋就死了,为什么?

中风?他不信!!左清秋的确有轻微中风征兆,可若是一次病发就导致死亡,骗鬼呢?

前生左清秋能坚持到他登基才病逝,如今怎可能会死?

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祁渊派遣了大量人手去查此事,再加上傅氏称病不出,太后又病了,没几天过去,祁渊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祁谌并未跟着宣明帝去洛阳,而是留在了京城,谢长风不在,他就成了兵部的代言人,每次来开会看到祁渊,他都会主动凑过来上演一出兄弟情深,以前祁渊还愿意敷衍一下祁谌,用更加肉麻的样子恶心回去,不过这几天他实在没心情。

于是祁渊也病倒了= =

宣明帝接到京城急报一下子呆住了。

他这边刚举行了方士会试,成绩已经出来了,因考试人数过少,只取前二十名进行殿试,他正兴致勃勃的等着看殿试上二十名方士一起作法呢,哪想到长安这边竟出了这么多事!

李皇后为此温言宽慰,“太子殿下在陛下面前永远都是孩子,您离开他心里自然不踏实。”

宣明帝听后心里顿时舒服许多。

“太后病倒,听闻丞相也去世了,可见大家都受陛下庇护,您一离开呀,京城瞬间黯淡失色了呢!”

宣明帝听了更加开心,他立刻拍板决定,“回京!!”

于是一行人马来到洛阳一个月不到,就启程回京了= =

宣明帝给出的理由极其冠冕堂皇,太后病了,他身为人子自然要亲自侍奉汤药。

同时他想到老丈人中风病逝,翻了翻《说文》,定了谥号。

首先身为文臣翘楚,一个文是跑不了的,其次老丈人当初慧眼识珠将女儿嫁给他,可称博闻多能,老丈人又是楚朝两代宰相,布宪于国,就定为文宪吧!

礼部的人接到宣明帝下的旨意,他们看了半天,脸色怪怪的。

这谥号不想是给开国丞相用的,倒像是给礼部尚书用的= =

不过即便这谥号的意思有那么微妙的跑题,却也算是个上等谥号,礼部的人自然就顺着宣明帝的意思,不再说什么了。

祁渊接到这道旨意后有些心塞。

上辈子宣明帝并不宠爱他,甚至在最开始还在李氏的影响下对他多有厌恶,若非左清秋悉心教导他,也不会有今日的祁渊。

祁渊以前给左清秋的谥号自然是文正,他觉得外公完全衬得上这个谥号,可宣明帝却给了文宪,虽然也是好谥,祁渊还是觉得难受。

本来身体就不太好的他病的更重了。

而且伴随着宣明帝回京城的还有另外一个消息,方士考试的最后殿试将在京城举行。

祁渊之前谋算那么多,就是为了降低方士们的影响力,结果千算万算,却还是功亏一篑。

他气的不轻。

东宫的两位主人都病了,太后也有恙,宫务立刻落在了淑妃手上。

淑妃这次并未跟着宣明帝去洛阳,她的女儿大公主嫁给6珏,已然有三个月的身孕,她不放心大公主,就求了宣明帝,让大公主回宫小住,她亲自看护。

这是淑妃第一次接管宫务,她自然胆颤心惊,好在宫务皆有惯例,按照以前的样子比葫芦画瓢,撑上十余日还是可以的。

谢长风自从知道情缘病重后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若非辰九死命的拉着他,说甲一还在给他传信,太子病情不是很重,只是心情不好而已,恐怕谢长风早已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了。

即便如此,当宣明帝宣布启程归京,谢长风还是先骑着马跑了。

他给定国公的理由是太子病重,若是将来祁谌上位,那林家的麻烦就大了,他需要先行回京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林靖城自然也接到京城来信,他宽慰谢长风,“左丞相去世,太子难过是很正常的事情,若你现行离开一事被人发现,将来陛下怪罪下来,谁都承担不起。”

“……那我速去速回。”谢长风冷着脸,“总要亲自确认一下,我可不想被人打了翻身仗。”

林靖城心中有些奇怪,这可不像是去打击政敌的模样,倒像是担心老婆的模样。

不过他没想那么多,这抹疑问只是在心头一晃而过,面上倒是笑了,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好吧,不过你最好能再返回来归队,总要露露脸。”

谢长风点点头,扭头走了。

谢长风一人双骑,彻夜疾驰,只用了三天就赶回了京城。

当他风尘仆仆一身邋遢冲进东宫,来到祁渊面前时,祁渊被深深的感动了。

“你怎么回来了?”祁渊勉力靠在靠枕上,伸手拂过谢长风的脸颊,丝毫不介意上面的黑灰,“我只是身体不太舒服,很快就好了。”

谢长风定定的看着祁渊,他猛地伸手,紧紧抱住眼前的人,双手用力,如铁铸的钢筋,牢不可破。

他颤抖的道,“我害怕。”

即便有太医彻夜看护,谢长风还是不放心。

这是他辗转三世才找到的珍宝,若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出了事,他一定会疯掉的。

祁渊默默的伸出手,回抱住这个男人。

也许他重活一世,就是为了遇见他。

门外,傅氏脸色苍白如纸,她缓缓跌坐在地上,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一般崩溃,她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蔡太监面如土色的跪在一旁,谢长风冲进来的速度太快,他将内殿的大门给弄坏了,蔡太监刚找来屏风挡住,傅氏就过来了,他拦都拦不住!!

祁渊抬头,正看到傅氏那惊骇欲绝的目光,他挑起唇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傅氏浑身一个激灵,她猛地转身,踉踉跄跄的走了。

祁渊面沉如水,他看向蔡太监,抬手比划了一下,蔡太监磕头如捣蒜,然后转身跑了。

“没关系吗?”谢长风闷闷的道,“她是祁昭的母亲。”

“虽然会麻烦点,但没事的。”祁渊轻快的道,“好了,你这么突然回来,父皇要是知道了怎么办?”

谢长风抱着祁渊不放手,半响才撇嘴,“我一会再赶回去。”

祁渊皱眉,“来来回回伤身体,你……”他也不好让谢长风直接留下来,他想了想,“要不你且先回去,我这边弄点手脚,将你先调回来。”

谢长风眼睛一亮,“好!等你消息!”

祁渊看着陡然精神起来的谢长风,不由得失笑。

没多久,兵部就收到消息,说年初来降的吐火罗国内部发生叛乱,似乎有人妄图撵走楚朝官员,想要重建吐火罗国。

祁渊以此为由,将兵部尚书先行调回京,谢长风顺势跑了。

宣明帝接到消息后气的不清,发下旨意将归降的原吐火罗国王,如今的安和郡王狠狠咒骂了一顿,随即他让仪仗加快速度,同时派遣大内总管太监李福亲自去西域,代天子巡边。

李福快马加鞭带着人走了,十天后,宣明帝归京。

祁渊强撑着病体出来郊迎,见到宣明帝时脸都白成了纸。

宣明帝大惊失色,他以为太子病倒不过苦夏加难过外公去世,可见面才发现,自家大儿子瘦了一大圈,嘴唇泛青了!!

宣明帝连忙让太子直接到车架里休息,祁渊刚开始还推辞,他是太子却休息在皇帝御撵里,若是有流言传出他将如何自处?

但这一次宣明帝却强硬起来,他压着祁渊躺在软榻上,让太医细心诊治,在得到太子略感风寒,病体沉重,需要好好静养才可后,宣明帝深吸一口气,对祁渊道,“渊儿,你且回去好好静养吧,听说傅氏也病了?她怎么照顾你的?”

迁怒了一下傅氏,宣明帝又道,“昭儿年纪也不小了,回去后让他帮我念念奏折吧。”

祁渊一愣,随即感激而高兴,“多谢父皇栽培。”

宣明帝拍了拍祁渊的手,感慨道,“你我父子,何须多言。”

祁渊心下冷笑,面上却无比感动,温情脉脉。

不管祁渊再怎么不满意,方士最后的考试还是开始了。

殿试上,表现最出色的是一位大和尚,他法号玄通,这大和尚自言能明确误通古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掐指一算能知天下事。

于是宣明帝就让大和尚算一算边疆何时能平静下来。

这大和尚装神弄鬼了老半天,一脸高深莫测,“旬日可定。”

宣明帝似信非信。

结果十日后,边关消息传来,甚至李福都还没到西域呢,吐火罗国的叛乱就已经平定了。

——废话,本来就是祁渊为了将谢长风调回来的借口,问题自然不严重。

宣明帝大喜过望,下旨封这玄通大和尚为宫廷方士,开坛讲经,卜算国家大事。

祁渊气的摔碎了自己最喜欢的青花笔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