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自然不知道宣明帝内心深处的变化,他只是淡定的准备了一份扯淡的奏折,并在第二天上朝时当中递交给了宣明帝。

他要请辞太子之位= =

此言一出,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所有朝臣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祁渊,就连宣明帝都没想到,祁渊居然会这样做。

谢长风看着满堂哗然,想起了前几天祁渊问他的那句话,唇角微挑。

“儿臣自为太子,每日殚精竭虑,生怕出一点差错,如今天降警示,可见我这个太子做的实在不合格,还请父皇怜惜儿臣,也请父皇为天下苍生考虑,另选良才为太子吧!!”

祁渊说了一大堆,简而言之就是他不干了!

他话音落下,皇帝还没说什么呢,左清秋第一个不愿意!

外孙你不要太子之位也请提前打个招呼啊!不带这样突袭的!

“陛下,太子殿下自参政以来,所出政令皆为国之良策,太子恭谦孝顺,心地纯良,并无大错,怎可因天象而黜?还请陛下三思啊!”

有了左清秋做表率,顿时满朝文武都跪下,口呼,“请陛下三思!”

宣明帝心里很憋气,他有说要废除太子吗?

胁迫!这是□□裸的胁迫!!!

宣明帝极其不舒服,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诸卿平身,太子,你为国之社稷,怎可轻言弃位?此事不要再谈了,退朝!!”

随即宣明帝甩袖走人。

祁渊满脸感动的看着宣明帝的背影,然后在朝臣欲言又止的神情里转身走了。

他甚至没有搭理凑上来的祁谌。

如今他自请废除太子之位,就是不知道父皇会怎么想,皇后又会做些什么。

不过即便诬告他欲行不轨之事,恐怕也不会有人信了吧。

祁渊又将事情全部想了一遍,才缓缓放松下来,太子之位他是不会放手的,不过趁此机会,倒是可以好好看看一些人的态度和反应。

太子自请废除太子之位,这个消息顿时传遍了后宫,皇后知道这件事后冷笑一声,她吩咐女官,“夏芷,去请陛下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找他。”

宣明帝听到李太监禀报时本不愿去,皇后难道要趁此机会真的废掉祁渊?

别逗了!自从他登基后大部分朝政都是太子亲自处理的,若是废掉太子,恐怕朝堂就会崩了,到时候政令不畅,天下刚平定了二十年不到,恐怕又要动荡不安了!

可若是太子真的苛待手足又该怎么办?

宣明帝心里烦躁不堪,他抬手将眼前的砚台砸在地上,又愤恨的踩了几脚,平息了一下心里的怒火,才面无表情的跑到皇后的朝凤宫。

“陛下,这是小厨房刚做的参汤,您刚从外面进来,不如用些暖暖身子吧。”

李皇后微笑着迎了上来,吩咐婢女去端汤,她面色柔和,细声细气,慢慢的抚慰着宣明帝的怒火。

李皇后终究与宣明帝结缡十多年,对宣明帝的脾气比较熟悉,即便宣明帝此刻正在愤怒边缘,李皇后也不怎么惧怕。

“我听说前面闹的很厉害。”

宣明帝盯着李皇后,眼神冰冷。

李皇后依旧若无其事的笑着,仿佛根本没察觉到宣明帝的怒火一般,“归根结底,都是钦天监的问题,也许是他们算错了呢?”

宣明帝一愣,猛地豁然开朗起来。

是啊,天象有凶有吉,是好是坏全在钦天监,虽然大部分天象的寓意都不怎么好,但此时此刻为了安抚朝堂,他可以让钦天监说这是好现象啊!!

宣明帝脸上的表情顿时缓和了许多。

李皇后微笑着继续说道,“说起来如今的钦天监丞还是先皇在时任用的老臣吧,年纪大了,有时会有疏漏也很正常。”

是啊是啊!!宣明帝也慢慢微笑起来,这样一来他就不用下什么罪己诏,太子的问题也迎刃而解啦~

“若是陛下担心有人说闲话,不如以天象莫测,非一人可解为由,召集天下卜算能人共同参详,到时候结论究竟如何,还不都是陛下说的算了?”李皇后笑盈盈的,眸光在火烛的映衬下异常明亮,宣明帝看的心头一热,“阿绣真是朕的贤内助,你出了这么好的主意,不知想要什么奖励呢?”

李皇后笑的左摇右摆,她抬手点了点自己火红的胭脂唇,笑容妩媚而妖娆,此时此刻再无一丝皇后威严,“陛下,您觉得臣妾想要什么呢?”

宣明帝哈哈大笑,他一把抱住皇后,走进了内殿。

祁渊在得知宣明帝打算召集天下卜算之士共同参谋天象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卜算之士?他可没忘记所谓的卜算之士大部分都是道士和尚啊!!

祁渊绝对不允许有人以鬼神之道入宫,他立刻宣来詹事府官员,让他们将自己的意思传达下去。

不过这一次他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不少詹事府官员都唯唯诺诺,心中为难。

卢岱满心不解,私下里拜见祁渊时道,“殿下为何要反对陛下呢?陛下以钦天监卜算不准为由召集方士重新卜算,可见陛下还是很维护殿下的,之后的卜算结果如何,还不都是陛下说了算吗?到时候重新得出一个大吉的结果,朝堂不就平静下来了吗?”

祁渊皱眉,“孤只是担心父皇今后会倚重这些方士。”

“殿下多虑了,如今陛下已将大部分朝政交给了殿下,可见陛下对您极为信任,陛下此举也是为殿下着想,若是殿下不领情,恐陛下心中不渝。”

有句话卢岱没说出口。

如今朝堂上大部分朝臣都将身家性命压在了太子身上,若是太子不干了,站队的朝臣该如何自处?如今陛下愿意为太子正名,朝臣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会阻止?

祁渊顿时明白了,他挥手让卢岱下去,心里百转千回,懊恼不已。

这些年兢兢业业的处理政事,获得了朝臣的认同,此时此刻却因这份认同而棋差一招,这可真是令人抑郁啊!

他深吸一口气,派人叫来祁昭。

翻年后祁昭虚岁十一,开始抽条,本来的婴儿肥下巴变成了瓜子脸,自从谢长风回来后就开始整日训练祁昭,如今祁昭手上功夫已经有三分火候了,谢长风总算满意了。

当然,如此训练下来,祁昭也变瘦了。

“这几日多去向你皇爷爷请安。”祁渊吩咐祁昭,“撒撒娇,说些好听的话,感念皇爷爷的用心良苦,懂吗?”

祁昭笑嘻嘻的点头,“父王,您放心,交给我吧!!”

打发走了祁昭,祁渊沐浴更衣,开始认认真真的抄写佛经,他抄了三天才抄完,抄完后也不声张,直接让人供到小佛堂上,每日还会去拜一拜。

如此一来既有祁昭刻意卖萌,又有他为父抄佛经祈福,宣明帝知晓后心中极为偎贴,他为了给太子正名而召集天下方士,而太子心中感念,每日为他诵经祈福,父慈子孝,这才是皇家典范嘛!

前几日心头升起的怀疑顿时散去,宣明帝满腔父爱全倾泻在选择方士上,每日都仔细研究各州刺史递上来的有道之士名单,下决心务必要选择几位有真才实学法力强大的方士出来为太子正名!!

祁渊知晓后更觉糟心。

他接到了谢平川的信,谢平川远在陕甘当县令,这厮在信中写了不少朝廷召集方士后地方上冒出的牛鬼神蛇,这还仅是谢平川知晓的,楚朝疆域那么广阔,道士和尚数不胜数,宣明帝难道打算一股脑都收了吗?

祁渊正头疼之际,谢长风出了个馊主意。

“考试嘛!!读书人要科举,练武之人要武举,这帮方士难道不需要考察基础知识吗?”谢长风暗搓搓的道,“去找钦天监,他们肯定不愿意自己的职位被顶替,让他们出卷子,定考题,想必会发生有趣的事。”

祁渊当时就愣住了,不过这主意他喜欢!

没多久宣明帝就收到了一份奏折,上奏折的人正是曹国长公主的嫡长孙陆珏。

这小子去年和大公主完婚后,就不再担任编修职务,回家专心做驸马了,不过做了驸马不代表就只能呆在家里和公主聊聊我我,相反他脱离了朝堂,进入了士林,安心在家著书写文章,清名不降反升。

陆珏在奏折上说,陛下召集天下方士共同参悟天象,初心是好的,可怎么才能证明这些被召集来的方士比朝中钦天监里的学士强呢?

总要有个对比吧?

陆珏机智的没有提出办法,只是以一个驸马和士林名士的身份诉说自己的担忧。

“学子苦读数十载,到头来却还不如一方士,恐有辱斯文,令天下学子心生不满,还请陛下圣裁。”

宣明帝看到这份奏折,心里琢磨起来,唔,这个问题的确重要,不过方士皆小道尔,怎比朝廷取士来得重要?这些学子们心眼也太小了吧?

他看了又看,为了不落人口实,最终还是捏着鼻子做出决定,让钦天监主持方士考试!

祁渊知晓后,终于笑了。